今夜谢令姜本不该出现在这,可是如果不出现在这里,那岂不是只能眼睁睁的瞧见阿娘重新步上一的后尘?
谢令姜满脸的泪光终于叫谢奕幡然醒悟了。
“怎么?”
谢奕快速上前,这才发现阮容已经气若游丝了。
“今日里发生了什么事?阿耶什么都不知道,却也不知道安抚阿娘吗?阮嬷嬷,阮嬷嬷,快点去请女医过来,不许惊动大家!”
“是,女郎!”
“阿耶把阿娘抱到榻上去,让她端坐着。”
谢令姜快速的找到了一卷纸,将其卷起对着她的口唇。
再过了一会儿,阮容的呼吸才缓缓平息下去。
谢令姜又喂了一口热水,手捏成拳,徐徐的轻轻的扣着阮容的脊背。
阮容仍然没有醒来。
谢令姜抬起头来看谢奕,“阿耶,要么你去看看二娘,要么你就去看看王小妇,您身为家君,一家之主君,岂能如此,阿娘在家里的艰辛,您又知道多少?”
“倘若您觉得您的确所知甚少,那么请您以后先了解发生了些什么。”
谢奕竟有些神思不殆。
“我…长安…我…”
思虑了好半天,竟说不出半句话来。
谢奕只觉得难以启齿,最终还是离去了。
谢令姜小心翼翼的为阿娘阮容擦着额头的密密的冷汗,又是心疼又是嗔怪的开口,“阿娘何必总是这样折磨自己呢?”
阮容躺在那一动不动?似乎什么也听不到似的,谢令姜又觉得有些心疼,又觉得有些难过。
“长安知道阿娘的心里有大兄,可阿娘不知道长安心里究竟有多苦?阿娘啊阿娘,长安不能没有您,阿玄也不能没有您。就算您不考虑阿耶,也要考虑考虑我们姐弟二人。”
谢令姜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只是在这灯影寥落之时,单单看她的影子,却显得她身姿格外的长。
谢令姜低头垂眸,似乎是叹息一样的开口。
“阿娘也曾做了一个梦吗?你在梦里瞧见了长大之后的长安是什么模样吗?长安倒是做了一个梦,梦里的长安已经婷婷娉娉,到了要出嫁的时候,那时坐在花轿里,长安透过帘子看外头,外头没有阿娘,也没有阿耶。旁人家都是父母双全,唯独长安与阿玄形影相吊。”
“想来阿娘根本就不会相信这样的梦吧!长安也不相信,长安也不敢相信,倘若有一日阿耶和阿娘都不在了,长安又该如何处置呢?”
低低在她耳边絮絮叨叨说了许久,滚烫的热泪,从她那双明目里滴落,而后滴到了阮容美丽又苍白的脸上。
“阿娘说过,这世上最不能信的便是男子,所以有朝一日,也许阿耶会改变自己的想法,但是阿娘你要知道,长安和阿玄一直在这里,一直都在阿娘的身边,抬头看着阿娘呀!”
谢令姜小心翼翼地为她掖好被子,然后看着外头恭恭敬敬候着的女医,沉默的开口:“照往常一样开点安神的方子就是了。”
又看着似乎想说话,却又什么都不敢说的阮嬷嬷,谢令姜伸手握住了她苍老的粗糙的大手,“长安不能陪在阿娘的身边,所有的一切都要靠嬷嬷你来帮助阿娘了。”
阮嬷嬷几乎有些哽咽的握着女郎的手,而后目送她远去。
谢令姜是一个极具风姿的谢氏嫡长女,相比于他似乎未曾长大的娘子阮容而言,更像是一个能够顶立门户的女郎。
阮嬷嬷接过女医开的方子,又送上了封红,而后便送着她离去,但回过头来,而后又关好门窗,看着躺在床上,仍旧固执的躺在那,不愿睁开眼睛的阮容,有些叹息的开口:“娘子,何必总是这样和自己过不去呢?这是何苦呢?”
阮嬷嬷从屏风外面的小榻上微微的侧着,浑浊的眼睛里似乎看不到什么亮光。
再过了一会儿,轻微的鼾声便飘了出来,阮容美丽的眼角滴落了一滴眼泪。
这一页看似是如此的波澜起伏,纷争层起,可最终又是如此平静无波的划过了。
谢令姜再次回到谢道聆所在的院子里,三娘和四娘都已被安慰的伺候着睡着了,女医也说没什么大事,只是受惊发了烧,发了汗之后,令侍女玉珠用热毛巾擦了擦身子,便也呼吸的极为平静了。
谢令姜有些疲惫的捏了捏鼻梁,然后又同府医说了些清净的话,这才匆匆的披着一身的星光,回到了祖母家家大孙氏的院子里。
原以为回到这里的时候祖母家家一定睡着了,可是还是听到祖母家家大孙氏极为清晰的声音。
“没闹什么乱子吧!”
是非常平稳,又笃定的声音。
谢令姜微微一笑,“祖母家家请放心,没什么事情。”
“既如此,早些睡觉吧!”
祖母家家呼吸逐渐变得平稳,似乎真的是简单的问了一句话之后就睡着了。
谢令姜却感觉到心跳如鼓,而后躺在床上睡着了。
站在黑暗里的白芍,也同样的觉得心跳如鼓,今夜里的选择,不知道最终的结果是如何的,但是白芍有一种莫名的自信,觉得跟在大娘子后头必定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一夜无话。
彼时天光大亮,谢令姜在晨光微曦里就醒来了,然后便洗漱,梳妆,因为她皮肤实在是好,所以平时根本用不上什么胭脂水粉,时下流行的那些浓妆艳抹,在她这里浑然不起作用,本来就是唇红齿白的小娘子,不需要更添一点。
大孙氏依旧是笑呵呵的,让她过来一起用餐,谢令姜想来早晨的胃口都很小,只是小小的喝了一碗莲子粥,而后便抿着唇,温柔的看着祖母吃饭。
大孙氏胃口也不大,再过了一会儿阮容和谢三夫人刘氏一同过来请安了。
瞧着今日容光焕发的阮容,仿佛和昨夜发怒发疯的女子不是同一人,谢令姜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阿娘想来,应该听进去了吧?
可是事情并没过去,大孙氏不紧不慢地放下汤匙,而后抬眸微微沉的开口:“大妇,昨日宴会究竟出了什么事?竟叫二娘连夜发高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