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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帝之恨(1 / 1)

南康长公主,此时正在太后的宫中,几乎是双目垂泪。

可是大错已经铸成,又怎么能够重来呢?

南康长公主驸马都尉桓温已经下定了决心,尤其是桓世子桓熙对桓冲做出的伤害之举。

太后庾氏也对南康长公主这个女儿做出来的行为似乎感到十分的心疼,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是驸马都尉桓温的决定。

很快的,外头就有宫女前来禀报道:“太后娘娘,长公主殿下,驸马都尉大人前来接长公主殿下回去。”

庾太后沉默良久,最终只能点了点头,稍感寂寞萧条。

“跟着他走吧。南弟,你不是一个小小的娘子了,母后也无法完全护你周全,无忧无虑了。”

南康长公主举目望了望母后,而后颓唐无比的跟随桓温离去了,她此生便只能跟随桓温,而不是其他人了。

至于桓世子桓熙,她无论如何也干预不了了。

想到这,她便有些垂泪,却只能够沉默是金了。

桓世子桓熙虽然被发令至青州,可是依旧是呆愣的,他现在还不能够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心里头有种莫名的悲戚之感,他几乎想象不出来当时自己举匕首刺五叔桓冲的胸膛时自己的想法了。

不过是心神流转一刹那间罢了,自己居然会想那么多事情,而后差点杀了五叔,至于五叔桓冲现在的情况如何,他却是不知道的。

他忽然对着窗子外头看了一眼,他恐怕此生都要远离这建康城了,这是何等悲哀的一件事啊!

而后前往偏僻的青州,整个人不由得恍恍惚惚的。

“郎君?郎君?你有数个时辰都没有吃东西了。”

“郎君,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郎君,这不过是丁点小事,不需要记挂。”

“郎君,青州城的世族们必定不敢与你为难的。”

身边的老仆人耐心的哄劝着桓世子桓熙,可是桓熙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忽然想到自己之前收到那个侍女,内心冒出不甘心来。

等到了青州地界,登记的时候,桓世子桓熙看着诚惶诚恐前来的士兵,耐心的为他介绍青州城里的情况,心里头忍不住又兴起了一股子意气风发来。

“世子殿下放心,您是今上的外甥,谯国桓氏的继承人,不过是一时失利罢了,我等一定会护您周全。”

前来的士兵是谯国桓氏培养的私兵之一,南康长公主驸马都尉桓温数次北伐,战功卓著,在战场上更是长胜,军中威望很高。他们这些下层士兵们并不清楚桓世子桓熙真正来此地原因,当然言语之间极为温和。

桓世子桓熙觉得似乎往昔烦恼一扫而空,此地并没有更大的家族,没有王谢那样家族里出身的惊才艳艳的郎君,也许他又可以当土皇帝的存在,而且这一次不必受母亲南康长公主殿下和父亲南康长公主驸马都尉桓温的约束了。

想到这里,桓世子桓熙面上又挂起了温和的笑容,高调无比坐着前来迎接的车架前去。

心里想着,这芸芸众生都在他足下臣服,这未知的青州城,或许将成为他桓熙的崛起之地。

而此时的建康,天家再次见到阮遥集,心里头的那根紧绷多弦才有所松懈。

“如今舅父不得已被罢免,可中书令紧逼不舍,实在也是没办法的事。”

天家似乎在解释,也似乎在安慰阮遥集。

中宫娘娘褚蒜子听了也觉得十分感动,陛下待她这个发妻情深似海,把舅父谢尙当作自己的舅父看待,而陛下的舅父中书令庾亮,却好似只是局外人似的。

陛下这有何尝不是对自己的一种款待呢?

中宫娘娘褚蒜子自然是十分感动,另一方面,她也有点紧张的看向阮遥集。

“遥集,不要取笑本宫,本宫实在是忧心太子殿下如今的情况如何?在会稽山学是否适应呢?”

天家原本也是想要询问阮遥集相关的话语,可是见到皇后褚蒜子已经率先发问,便也作出了倾听的姿态。

“其实,也当是无伤大雅的。只不过是慈母多败儿,这是陛下总是说本宫的,遥集,你直说无妨,本宫并非承受不住的。”

阮遥集点了点头,似乎很是了然的开口:“娘娘不必太过担忧东宫殿下,他在会稽山呆的十分愉快,而且和桓五郎桓玄,谢七郎谢玄几乎好到同进同出的地步了,谢三叔格外关切太子殿下,甚至超过了谢氏子弟。”

提起谢三叔对于东宫太子的照顾,很明显二位陛下面上的神色都有些愧疚,自然联想到孙氏大家被南康长公主气的吐血之事,当下气氛有些尴尬起来。

就在这时候,关于会稽山学的消息也被暗卫送了回来,谢安在只言片语里丝毫没有提及陈郡谢氏的事情,天家不禁有些哑然:“难不成陈郡谢氏孙大家身体不适的消息没有送过去吗?”

那暗卫跪在地上,声音里透露出敬佩。

“回陛下的话,谢三爷早就收到了消息,可是他说自古忠孝难两全,相信陛下会秉公处置,不会凉透纯臣的心。”

中宫娘娘褚蒜子有些敬仰的开口:“三舅父实在是当世名士,竟有如此风范,实在叫本宫惭愧,只是不知道纯臣二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天家也略显好奇之意,而后阮遥集果然也替他们解答了这个疑问。

“臣曾问过三叔的志向,得知三叔并不是不愿出山,而是觉得当今朝廷,世族倾轧,免不得有一种鸢飞戾天的杂乱之感,他若为臣,必须得遇明君,而后须得为纯臣,此生便系于国。”

“好一个为纯臣,此生便系于国。谢三郎果然是麒麟之才,国之栋梁,只是不知道朕有生之年能不能等谢三郎出东山了!”

圣人说起此事,竟满目皆悲。

中宫娘娘褚蒜子自然是皱着眉头拉了一把圣人,“陛下再这样胡乱说话,臣妾便再也不理会您了。”

阮遥集也奉劝道:“陛下珍重贵体,自当长寿,福被苍生。”

只是他也能够隐隐约约察觉到圣人那不可名状的悲哀,圣人的身体自来虚弱,如今想方设法已经算是延年益寿了,先皇与今上本为同胞兄弟,身体都极为虚弱,反倒是南康长公主同庐陵公主二人身体康健。

而后想要询问阮遥集的是关于边疆的战事,尤其是豫州戈阳郡那地方的情况,还有失踪已久的阮俱将军,究竟还能不能回来,谢尚的战败退兵的现实能不能被推翻,这些都是未知数。

前秦,燕国,大梁,此三国者皆虎视眈眈于晋国,而南康长公主驸马都尉桓温数次北伐中原,却无一成功,可是伴随而来的军功卓著,权高位重却是不可磨灭的。

在这一点上,今上很难不产生戒心。

“如今中书令庾亮对于阮俱将军的事情似乎是紧追不舍,不知道遥集你可有什么良方?”

圣人面上浮现出极重的忌惮之色。

“当初太后临朝,庾亮有决断政事之权,居然一反王导丞相大人的宽和政策,依法断事,毫不留情诛杀了南顿王叔等宗室,兄长那是还很年幼,便询问他,“往日里头那个白头公在什么地方?”可是庾亮致死轻言淡语说对方谋反伏诛了,皇兄为此痛哭流涕道,“舅父说他人是叛贼,就轻易杀了他,他日别人说舅父是叛贼,那么朕又该如何呢?”庾亮当时就面容变色,似乎极为不安。后来庾亮又执意诏安流民元帅苏峻入京,造成了蘇峻之乱,京师陷落,后来好不容易平定骚乱,朕于危急存亡之时坐上皇位,却恨他入骨。”

阮遥集深切的察觉到圣人对于中书令庾亮的忌惮之心,而后又劝解道:“陛下,如今太后尚且在位,已经还政于陛下,还请陛下稍加忍耐,如今王导大人正在面临退休之时,朝廷又诸事烦忧,免不得要多位大人加以周旋。”

“中书令庾亮大人姿容俊美,年轻时就为人庄重,他与温峤大人都是太祖的布衣之交,而后先后扶持先皇和圣人,蘇峻之乱虽则庾亮兵败投奔温峤,可是温峤素来敬重庾亮,纵然对方败退而来却仍然推举对方为都统,庾亮推辞又共同推崇陶侃为盟主,陶侃来到寻阳,却因为遗诏之事对庾亮十分不满,庾亮也能够引咎自责,最后赢得了对方的欣赏。”

阮遥集虽然年少却似乎对这些军事格外的如数家珍起来。听得二位陛下连连点头。

而后阮遥集又开口道:“阿耶埋伏在洙城,正是在等待后赵的袭击,可是许是中书令大人有所决断,不如陛下便允许他担任北伐元帅,给予他任命将士的权力,便看看他究竟如何处置?”

圣人眯着眼,似乎有些不甘心,可是再而后只能有些不甘心的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便依照卿家的上计吧。”

中宫娘娘褚蒜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而后忽然微微一笑开口道:“似乎中书令庾亮的弟弟车骑将军庾冰素有雅名,被称赞说:元规矫迹,宠阶椒掖。识暗厘道,乱由乘隙。下拜长沙,有惭忠益。季坚清贞,毓德驰名。处泰逾约,居权戒盈。稚恭慷慨,亦擅雄声。”

阮遥集也点了点头:“庾冰将军雅素垂风,获得世人重视之余亦被庾亮大人视为庾氏之宝。同时天性清廉谨慎,以俭约自居,家无妾侍婢女,亦无物资产业,一次儿子庾袭借了十匹官绢,庾冰知道后大怒,打了他以后将绢布都送回官府。”

“中宫娘娘说起此事恐怕有别的意思?”今上免不得莞尔一笑。

中宫娘娘褚蒜子笑了,“陛下真乃臣妾之知音也。庾冰将军似乎有个嫡出女郎分外优秀,名叫道怜,出身世代公卿的士族颍川庾氏,东海王不该缺个王妃吗?”

中宫娘娘褚蒜子所说的东海王司马奕,字延龄,是康帝兄,先皇晋成帝司马衍的次子,生于咸康八年,出生当年就被封为东海王。今年已经十二岁了。

康帝略微思索便开口道:

“中宫所言甚是,朕该让延龄娶妻了,先行赐婚他与司空庾冰之女,令他任散骑常侍,之后再加任镇军将军。也当为朕驻守一方了。”

与此同时,会稽学堂上,一位来自清河的老先生正在同这些学儿郎们讲述外戚的危害。

“外戚之家,连辉椒掖,舅氏之族,同气兰闺,靡不凭藉宠私,阶缘险谒。门藏金穴,地使其骄;马控龙媒,势成其逼。古者右贤左戚,用杜溺私之路,爱而知恶,深慎满覆之灾,是以厚赠琼瑰,罕升津要。”

东宫太子殿下司马珃自然是认真的听,而后似乎察觉到在这学堂里能够学到朝堂里学不到的知识点,真叫人觉的不自然的敬佩。

站在玲珑阁最好高处,可以俯瞰整座青州城的地界,不乏飞檐走壁的侠客和暗卫,还有无数来往的生意人,或者平头百姓,青州作为与燕国交接处,本该繁华如斯,可如今燕国孱弱,边境又是处处战乱,倒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见到桓世子桓熙的车马进城,谢令姜唇角冷笑。

这厮还想龌龊自己?数次背后为桓玉霞遮风挡雨,陷害自己,此次不是送上门来吗?

桓世子桓熙到了最繁华的酒楼,迎客楼,享受着这些世族子弟接二连三的敬酒,还有数不清的舞女前来奉承,或者是亲昵。

他感觉到飘飘欲仙的姿态,下一刻更是神魂颠倒,此地居然有这么多胡姬美人。

谢宁城心里头微微纳闷,王郎君吩咐他们干的活就是喝酒吃肉泡美人儿?就这么简单,他们可是没一个人不会的,可不就是物尽其用吗?

桓世子桓熙果真处于醉生梦死里头。

谢令姜对他的报复,似乎很简单。

花天酒地,醉生梦死,无外乎此。

下九流的娼妓为了银钱还能睡这样的沾着天家血脉的郎君,自然是喜不自禁。

看着这样的桓世子桓熙,谢宁城摇了摇头,而后屁颠的去找谢令姜展示功劳,等到的却还是谢令姜淡淡声音。

“傻了些!这就是你们将来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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