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行至圉县,自车窗望去,官道两侧的田间地里,尽已开垦,阡陌之间,皆有人辛勤劳作。
如此景象,与一路走来之所见真是大不相同。
难道他们不用避难吗?
“圉县现今不知何人治县,竟有这般太平景象。”蔡邕问道。
“是程县令,不过以我看来,此番景象,皆得益于我主与元皓先生。”
“公子屯兵圉县,确实能保一方平安,实乃圉县之幸。”
又行一段路,蔡邕见道旁聚集了上百人,人人都拿着镐铲,正在田地间挖掘,近旁,有一人站着,对着干活之人颐指气使,时而还能听到一两句不逊之言,特别醒目的是,那人是个光头,肩上竟还背着一柄大刀,怎么看,都不似个善人。
“李水,你看此间是否有不平之事?”
李水往热闹处一瞧,哪有什么不平事。
“先生,这不过在挖水渠而已。”
“挖水渠,为何背着刀?”
话音刚落,那背刀之人似乎听到了有人在议论,转过身来看着二人,他摸了摸后脑,走向二人。
蔡邕顿时一惊:来者长得凶恶。
李水一愣,这人似乎有点面熟。
裴元绍!李水想起来了,当初归降主公的黄巾头领,怎么在地里指挥人挖水渠?李水默默的将握着刀柄的手松开。
“两位可是从外地而来?”裴元绍大剌剌的问,见蔡邕不说话,又道:“可是要问路?欲往何地?可告知于我,这一带我都熟!”
蔡邕见来人并无敌意,于是大胆问道,“他们这是作甚?”
裴元绍回头看了看,理所当然的道,“挖水渠啊!为了防止今年再次大旱,元皓先生要我们先修好水渠,对了,你要去哪啊?”
蔡邕一想,既是田元皓授意,应该无事。
“多谢!”蔡邕留下一言,便叫马车走了。
裴元绍看着离去的马车,有些摸不着头脑,“干嘛啊这是,不问路叫俺干嘛!”
约午后时分,李水和蔡邕入了圉县城,李水径直将人带到了田丰处,反正也立蔡府很近。
“先生!先生!”完成了任务的李水飞奔进刘擎在圉县的宅院,四处张望,“元皓先生!”
“何故豕叫?”田丰的身影出现在屋门口,见是李水归来,出屋问道:“蔡伯喈何在?”
“在门口候着呢!”
田丰一听,当即整了整衣冠,小步往外跑去,直接将李水晾在一边。
出了宅门,田丰笑着对马车进礼,“田元皓恭迎伯喈先生。”
马车内没有半点反应,只有车夫一动不动的坐着。
气氛突然有点尴尬,田丰醒了醒嗓子,抬高了声音:“田元皓恭迎伯喈先生!”
依然没有回应。
这是摆谱?莫非旅途很不愉快?
田丰当即回头,怒视李水,李水也摸不着头脑,伯喈先生这是哪一出?
李水只好上前去,掀开马车帘子,里边空空如也!
“先生人呢?”李水问车夫。
“先生下车走了。”车夫指了指前方。
田丰看着前方,“应该是蔡伯喈归家心切,既然无人,何不早言!”
田丰怒视车夫,正欲开口,又忍下来了,一挥衣袖,入宅去了。
李水怒视车夫,抬手做了个要打的手势后,也跟着田丰进屋了。
“你们也没问啊!”车夫委屈道。
蔡邕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家里,刚打了一盆水的杏枝见状,“咣当”一声将木盆扔掉,快速跑去了小姐房中。
“小姐!我看到老爷了!”杏枝惊慌道。
“杏枝,休要胡言乱语!”在房中执笔习字的蔡琰小声呵斥道。
听着房中声音传来,蔡邕觉得自己的手有些发颤,想到自己刚出现吓到了婢女,为了避免吓到女儿,于是他出声嚷道:“琰儿!为父归矣!”
“啪嗒”一声,蔡琰手中笔滑落,立即跑向门口,看着院中所立之人,顿时泪水直涌。
“琰儿!苦了你了!”蔡邕看着委屈的女儿,也眼含泪花。
蔡琰一声不吭,扑入父亲怀中,积聚多年的孤独与想念,尽数化作泪水,浸透在蔡邕的衣衫之上。
“为父已回,该当高兴!”蔡邕笑道。
“父亲为何突然归来,是不是朝廷没人要害你了!”
“我亦是路上才得知,王甫已过后,他那些许门生,倒顾不上算计我。”蔡邕心中也已经知道,宦官现在要算计的人是谁。
黄巾大乱,刘擎横空出世,崛起于微末,短短月余,已经让深居宫中的宦官们忐忑难安,又如何会记得他这个避世之人。
“父亲,母亲与贞姬呢?”
“她们暂留江南,我先来探探情况,目前看来,圉县确实安定,可早接她们回来团聚。”
“父亲一路辛苦了!”
说到这,蔡邕倒是笑了,“若说辛苦,还真说不上,此次乃是田元皓差人将我接回来的。”
“元皓先生,他如何会想到……”蔡琰心思敏捷,一下子便想到了是刘擎授意,接他父亲回来,其用意也太过明显了。
想到此处,蔡琰脸刷的就红了。
蔡邕见女儿如此模样,便问道:“你已见过刘擎公子?”
蔡琰不敢抬头,点了点头。
“此人——你如何评判?”
如何评判?蔡琰一时间倒真说不上来。
样貌有多英俊,他没有,才学文章积累,他没有,倒是初通音律,能引为知音,若说其威猛雄壮,蔡琰不觉得自己喜欢这个类型,所以她到底心系哪一方面呢?
蔡琰自己也糊涂了。
见蔡琰不说话,蔡邕接着道:“我归来路上,见了孟德,孟德可是一个劲的为其说媒,别的不说,能被孟德相中之人,属实不多,他说得为父都心动了,但是——”
蔡邕一句转折,将蔡琰的心都提了起来。
“为父不争门第,亦不打算以你勾连望族,故为父先征询你之意见,你对此人,作何评判?”
蔡琰一听,眉开眼笑。
“父亲,女儿愿以身相许。”
如此评价,令蔡邕一怔,这大概是最高的评价了吧。
“为父倒是没有想到,我这刚一回来,便摊上一件大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