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知道，自己不能迟疑。
在面对选择的时候，只要迟疑了，那么哪怕做出选择来，也属于不干脆的那种。
短短的一瞬间，李弘恨不得自己的心眼能再多几个窟窿，好快速的选择出一个正确的选项。
“太子”。
这个词出现的一瞬间，李弘毫不犹豫的开了口：“父皇，戴至德虽然没有直接行刺老六，但老六病情加重，却跟他脱不了关系。按律，谋刺皇族而不成者，夷三族。
只是父皇，戴至德这么做也是为了儿臣，况且伴随着长孙舅爷的落马，长久以来，朝堂中都没有出现太大的变动。儿臣站在太子的立场，恳求父皇准许儿臣徇私。
戴至德谋刺皇族，罪无可恕，当判处绞刑，以明正典。至于他的家人，还请父皇准许儿臣判处他们流放一千里。”
李治目不转睛的看着李弘，见他没有一点的不好意思，顿时笑了起来。
很狡猾的回答，但是，不得不说，这却是最完美的答案。
戴至德作为西台侍郎，有得到体面死法的资格。而李弘，却将他的判决由赐毒酒，改成了绞刑。这是他为人兄长，为兄弟出气。
而死刑改成流放一千里，如此轻判，是他站在“主人”的立场上，给自己的下属一个交代。
能在短时间里想到两方都会满意的结果，看样子太子的智慧也不差啊。
点点头，李治道：“既然你心中有了计较，那就去做吧。朕刚刚说过，既然交给你，就不会过问，哪怕你更改，朕也不会在意。滚蛋吧，去做你的事情。”
听到这个回答，李弘才松了一口气。
按照惯例，他选错了的话，肯定要被批评一顿的。
如今，既然父皇没有这么做，说明他选对了。
站起身，再次躬身行礼以后，李弘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
只是在离开了所有人的视线后，他还是微微叹息了一声。
沛王府外，撵走太子以后，李治才偏过头看李显。
偷着清洗以后，李显发红的眼眶已经恢复了正常。
但是，对于李治而言，李显的一番表现，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以他的性格，因为兄长病情加重，带着侍卫打上戴至德的门这样的事情能干出来。但是，按部就班的上朝，在朝堂之上一番哭诉，却实在异常的很。
很显然，李显的背后，有人给支招。
至于是谁，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只能是蔡珏，蔡珏这个人，看起来一本正经，实际上却一肚子坏水，很擅长审时度势。
当初，也正是因为担心李显的性格会吃亏，他才安排了蔡珏成为英王府文学。
看样子，当初的安排很正确。
有蔡珏的引导，或许李显也能慢慢变得多个心眼。
虽然自认为猜透了一切，但李治还是选择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
拍了拍李显的肩膀，李治笑道：“显儿啊，这一次你做的很好。贤儿能有你这样的弟弟，真是三生都修不来的福气。”
被这么一夸，李显差点就飘起来。
但是想起六哥的叮嘱，他还是把朝堂上没说全的话说了出来：“父皇还是不要夸儿臣了，六哥是儿臣的哥哥，这是儿臣应该做的。”
看到李显一本正经的样子，李治更加确定这套说辞是蔡珏教他的了。
否则，以李显的性格，这个时候早就飘飘然的自夸了。
不过，有转变就好，哪怕是被人教的。但，至少有个了样子。
满意的点头，李治道：“不论如何，你做了正确的事情，父皇还是要赏赐你的。你说，你想要什么？父皇一定允你。”
李显顿时笑了：“那父皇，您命蒋国公，把他那只鸡让给儿臣如何？儿臣眼馋他的那只鸡，可是很久了。”
蒋国公的斗鸡，已经持续称霸长安几个月了。对于斗鸡，李显是真的喜欢。
听到李显的这个回答，李治先是一愣，但是随即哈哈大笑：“蒋国公的斗鸡啊，这个朕却不能答应你。夺人所好，君子尚且不为，更何况朕是皇帝了。朕只能为你求个情，但是蒋国公答应不答应，朕不能保证。”
“皇帝”下令，跟“李治”求情，可是有很大差别的。
现在不是武则天的酷吏统治时期，也不是明朝天子权威令人丧胆的时期。大臣勋贵们会卖皇帝面子，但是李治的面子，可给可不给。
见父皇答应了，李显一喜，大笑道：“多谢父皇，哈哈哈，太好了。”
看着李显欣喜若狂的样子，李治也笑了。
李显的这个要求很好，说明没有蔡珏参与的痕迹。
这样就对了，为人下属，也不是什么都能插手的。看样子，在这一点上，蔡珏很能拿捏分寸。这样一来，等到李显正式就藩的时候，他也能放心将蔡珏委任成为王府长史。
拍拍李显的脑袋，李治道：“本来朕想带你回皇宫好好说会儿话，但是，现在朕改变主意了。对你而言，或许一味讲道理只能适得其反。蔡珏，这是通过你给朕上了一道奏折啊。回去吧，跟你六哥玩去。”
李显答应一声，转身就进了王府。
重回龙辇，李治自言自语道：“看样子，朕需要赏赐一下蔡珏了。”
与此同时，英王府里，被李显下了禁足令的蔡珏，一连打了几个喷嚏，搞得他以为自己要受风寒。
飞来横祸的事情数不胜数，人在家中坐、赏赐无端来的事情，可不多见....
“唉，也不知道英王殿下怎么样了。”
叹息一声，蔡珏只能起身吩咐下人给自己泡一碗姜茶来。
跟了一个任性的主子，他也很无奈啊。
沛王到底教给了英王什么，他几次都没能探出口风来。
现在的他，只能祈祷英王在朝堂不要闯太大的祸。
王府文学这个职位，好多时候就是为了背锅存在的。
作为王爷先生一样的身份，“教不严师之过”这一条罪状，往他们头上安的时候，可是很轻松的。
只是，这个时候还在踌躇的蔡珏，并不知道，皇帝的赏赐，很快就要送到他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