綦浩然欺霜傲雪,不卑不亢道:“姚二小姐,真论起嘴皮子功夫咱们谁也不比谁差,若真是想赢,终是要看谁比谁更倔强倨傲,或更厚颜无耻,更蒙面丧心。你若总想着嘴上逞快,那便算我綦浩然认输。”
“你!你竟骂我!”
綦浩然一摆手,示意让姚碧桃将自己把话说完:“但是认输不意味服输,只是因为胡搅蛮缠着实荒废时辰而已,有违先生教导。”
“哈哈哈......”憋忍了许久的綦灿灿终于还是解颜一乐,笑出声来。
“你,还有你,你们!”姚碧桃羞愤难捱,直眉瞪眼,寻衅发作。
洪涯派的江潭将几人先后的对话尽听于耳,只是不好发声,如今瞄了一眼势如斗鸡的姚碧桃,真怕她气急败坏之下再祸及了这边弟子们好不容易正在烧丹的丹炉。
于是江潭好言劝道:“姚二小姐息怒啊,这烧丹需淡定心弦,波澜不起。若是姚二小姐想要令人心悦诚服,不如就在丹阳术上大显神通。”
姚碧桃正不知如何收场,江潭这么一说,反而替她解了围。
姚碧桃嗤之以鼻道:“哼!正是呢,本小姐矜智负能,昨日经丹圣《丹阳窾要图》的点拨,丹阳之术已启蒙发慧,你悉心毕力想休想企及。”说罢,忿忿丢下一句“等着瞧”,便甩身而去。
江潭挑着眉头抿了抿嘴,綦灿灿则对着姚碧桃骄横的背影吐舌做了个鬼脸。
这边纷吵刚散,含光子与栾青山等掌门尊长便回到了筑阳殿里,綦灿灿心中畅快了没一时功夫,便神色凝重,怯怯不安的等待着讲坛之上含光子的发落。
出人意料的是,含光子进殿以后,只是朝殿顶草草扫视一眼,毕竟那因为丹炉爆炸而直插入殿脊的炉顶实在滑稽乍眼。
綦灿灿本是等待被宣告弃家荡产用以赔偿修缮的,没想到含光子却说道:“烧丹之法,最重火候。所谓‘炉火纯青’四字,便是指我等方士炼丹以炉中发出纯青色的火焰为上品。掌握火候需因料而异,火力灵活,将炉中仙草经过热源渗透、焦熔、凝固、蒸发、凝结等步骤最终烧炼成丹。”
“有需武火者,火弱则物疲矣;有须文火者,火猛则物枯矣。性急则皮焦气胀,散而不凝,不相胶粘,故而火候需谨慎伺之,最、最、最忌讳掀顶揭盖!”
綦灿灿缩着脖子垂脸不发一言,生怕被含光子当众示于人前,以儆效尤。
当然,即使含光子始终都未指名点姓,众人的目光仍是齐刷刷地落在綦灿灿身上,早已不人不知綦灿灿的“壮举”。
含光子仍动怒教训道:“外丹派的弟子们修习烧丹,你等究竟知不知道日日勤修苦练的窾要之重是什么?!你们以为就只是让你们照着丹圣总结出的丹阳术的精髓,把那些个琪花瑶草照方碾碎填进丹炉中,这么简单吗?炼的就是火候!”
含光子怒气震天,綦灿灿缩着脖子跟着他的训斥一颤一颤。
“你们何时能将火候掌握到纯属完美,游刃有余,那九转金丹各个品阶都不会在话下!老夫今日说的你等都听清楚了吗?”
众弟子们齐声道:“承教于先生。”
“嗯。”含光子方才回嗔息怒,转而看向綦灿灿这边,语气已略略收缓说道:“这筑阳殿的琉璃金顶先暂且这样罢,瞧着昨夜微雨,倒也漏水不重,只是你等祈愿这剩下半月的天气勿要遇上暴风骤雨,也应无虞。至于日后修缮嘛......”
綦灿灿和綦焕一同屏气敛息,不自觉地战栗。
“至于修缮嘛,待?鼓盟会后再动工,应当会是一个不小的工程。”含光子竟然只字未提金银赔偿之事。
綦氏兄妹满脸讶异,与其日日悬心吊胆,不如死个明白痛快。
綦焕出言问道:“先生,既然此时出于伊阙分宗门下,綦焕自是应当为修缮出一份......”綦焕迟疑一下,继续说道:“出一份修缮费用。”
“喔。”含光子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说道:“不必了。嵇含太子昨夜已到万寿宫找老夫说了,朝廷积财积谷,不如积德,故而愿成人之善,财力尽出,用以修缮筑阳殿的琉璃金顶。”
“啊?”綦焕没想到竟然有美事天降,神色恍然。
綦灿灿也是一脸惊愕,大清早被姚碧桃一番冷嘲热讽的坏心情一扫而散,忻悦兴奋,恨不得一跃跳起来庆贺。
含光子看着这一惊一咋的兄妹二人,嘴角微微勾起,幽缓道:“但若伊阙分宗自愿为修缮出上一份苦力,老夫也是不会拒绝的。”
綦焕夷愉和乐,拱手垂面,连声道:“自然愿意。”
綦浩然亦起身站立,毕恭毕敬施礼道:“伊阙派上下皆愿为学宫修缮尽心竭力。”
含光子满意地微微点头,示意大家各自安坐。
姚碧桃白眼相看了綦灿灿一眼,刻薄道:“啐!这肥胖子还真是命好!”
见炉顶炸裂直插屋脊之事就这样了结了,揽月也为綦灿灿高兴。
只要綦灿灿时机把握得好,适时开炉取丹,那么那枚五转饵丹定然能让綦灿灿成绩卓著,在綦浩然心目中重塑形象。
既然綦灿灿已高枕无事,揽月的目光重新移至讲坛之上的掌门尊长之中,想来但凡有些年纪阅历者都应该知道当年红光异象之事,但却独独只有娄鹬一人是揽月暂可放心的。
可那娄鹬的反应显而易见,讳莫如深的不断躲避着揽月投来的目光。
娄嫄姐,看来只能靠你了......
巳时二刻,鹅湖风雩亭,壁曦术的七彩皂荚泡包裹之间。
娄鹬问道:“嫄儿,这么晚让白尾鸢唤我来此有何要事,栖蟾殿里不能说吗?我瞧着你的白尾鸢这两日来无精打采,该让它好好休息才对。”
“鹬叔,还是为了先前与你提及之事。”
“红光异象?!”
娄嫄也发现,每每提及此事,娄鹬便魂惊魄惕,目瞪口哆,不得不发人生疑。
娄嫄挪转步伐,佯作若无其事的绕着风雩亭悠哉漫步,实则调转方位将娄鹬逼入风雩亭正中,自己禹身挡在了唯一能连接风雩亭与岸边的石桥口。
娄鹬满目诧异,质问道:“嫄儿,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今夜非要强按牛头,逼迫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