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免跟那个男人碰上,让她左右为难。
迟聿选择先走。
一步;
两步;
三步;
他走出第四步的时候,顾鸢凝望着他的背影说:“穗穗是我给你生的女儿。”
迟聿继续迈出了第五步,第六步。
第七步的时候,他脚下才停顿,像是才反应过来刚才顾鸢说了什么话。他转过身,脸上一开始是错愕,但随之而来是讽刺:“你不用为了……”
“穗穗真的是你的亲生女儿。”
隔得远,顾鸢凝望着他的眼睛,话也说得缓慢:“穗穗,也是我送给你归来的礼物,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迟聿,我等了你三年。”
这番话,别说只对迟聿。
就是对任何一个人,在得知这样的‘真相’都会一时间无法辩解真假。
更何况在迟聿眼里,顾鸢就是一个‘有前科’的人。
所以他没敢在第一时间相信她的话。
他站在那没动,不得不告诉她一个事实:“你回来后时间回到正轨上,我们的一切只不过是你的一场梦,当你醒了梦就遗忘了。顾鸢你大概不知道,我们的十年不一样,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我度过了煎熬的十年,你的人生依然是正轨,直到结婚生子。”
迟聿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
顾鸢回来后,确实也只是从梦中惊醒,只做了一场梦而已。
不止是两个世界,还有无法改变的时间偏差。
“迟聿,你真的已经来过一次我的世界了,我们在一起两年多,期间闹腾了一脸。后来,我也真的等了你三年,很多过往不是我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清的,需要慢慢道来。”
“我什么时候来过,我怎么不记得?”
“因为你都忘了啊。”
“所以你就可以随便编一个故事来骗我哄我?”
“……”
顾鸢忽然意识到,此时她无论说什么,对迟聿来说仿佛都是笑话一样。
他不会信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回来后,顾鸢没有着急告诉他这一切的原因,于他而言,仿佛只要是她主动,全都是带着目的。
可是她做不到不主动。
做不到无动于衷等着他靠近。
经历了这些,他对她而言是多么重要的人。
可是他现在不知道。
他只知道她随时都会利用他,骗他。
顾鸢从座位起身,朝他走过去,迟聿却后退,跟她保持距离,这样细微的一个动作让顾鸢心口一刺:“就因为我知道是你是权院长,我知道你的身份,你就已经开始厌弃我了吗?”
“迟聿,我们之间不止眼前,我们之间还有很多故事。”
“你信我一回好不好?这次没有骗你。”顾鸢慢慢伸出手去,拉他的手。
幸好这次他没有避开她。
只不过在她拉住他手时,他面无表情问她:“你说吧,这次你又有什么计划?是觉得我碍眼,死皮赖脸追来找你,想方设法要将我送走?不用你送我走,我的时间不长。”
“没有……”
“好,我信你。”他忽然说。
顾鸢哑然。
他一直都信她,不管任何时候只是口不对心更多。他说服自己,就算这次也是欺骗,大不了再来一次,他不是早就栽她身上了吗,一次跟几次又有什么区别。
怕他再胡思乱想下去,顾鸢拉着他过来坐下,将刚才放在桌面上的盒子推到他面前:“你先打开看看,我们之间有些故事,一部分都在这里面。”
迟聿没有犹豫,如她的愿。
盒子打开。
映入眼前的是一本厚厚的相册,相册封面是穗穗。
几个月大的穗穗,迟聿仍然一眼就认出。
“你给我看穗穗的相册?从相册参与她的成长?”
“你先翻开看。”
他很听话,照顾鸢说的,翻开看。
只不过他面无表情,心里在想,顾鸢一定是打算让他提前适应后爸的身份,他看相册也算是参与一边穗穗成长的痕迹?
一定是这样。
翻开第一页。
是穗穗现在的照片。
穗穗戴着一顶草帽站在向日葵前拍摄的,小姑娘生得明眸皓齿,冰肌玉骨,脸上的笑容比那向日葵还灿烂。
下面有一行小字:[迟窈一岁半留念]
看到迟窈两个字的时候,迟聿最初是没什么反应的。
但是顾鸢说:“穗穗的大名叫迟窈。”
从顾鸢口中说出的迟窈两个字,让迟聿漫不经心的表情一滞。
迟窈;
迟窈,迟窈,迟窈……
这两个字一遍遍在迟聿脑海里无限循环。
他忽然想起来,那天在香榭丽,小姑娘软软糯糯的声音自我介绍说:窝就系吃药……
他还说,这名字真不好听。
怎么会有人取名叫吃药。
顾鸢坐下来,说:“穗穗很少在外人面前说自己的大名。”
“所以穗穗是小字?”迟聿看向她。
“对,穗穗是小字。旁人也以为穗穗本名就叫顾穗穗。不是的,穗穗大名叫迟窈,跟你一个姓。”
顾鸢说得详细一些:“原本想打算让穗穗跟你姓权,想了想你肯定不喜欢,说到底迟聿也是你自己给自己创造的身份,所以我给穗穗取了名字叫迟窈,通斜王旁那个瑶。我还想,如果你觉得姓迟不好听,那就姓权,你说了算。”
有些真相需要被发现。
有些真相需要亲口说出。
顾鸢不想再等迟聿去发现,而是选择亲口说出来。
迟聿捏着相册纸页的那只手,骨节隐隐泛白,看得出来他捏得很用力。
翻开第二页。
是一张婴儿刚出生时的照片。
婴儿脸上脏兮兮的,脐带还没剪。
这是顾鸢生产那天,特地命人守在产房记录的照片,有很多张,她只挑选了一张看起来稍微干净一点的放在相册里。
因为穗穗刚出生,其他的照片记录里有血迹,她担心迟聿以后回来看了会不适应。
“当时在产房拍的,我当初有勇气怀穗穗,但是不够坚强进行顺产分娩。穗穗是剖腹产生下来的,有六斤多点,很健康。”
迟聿停留在相片上的手突然一用力,差点将相册纸页揉皱,心里像是有什么在引导他拨开迷雾,他心脏砰砰砰狂跳不已,另一只握着相册的手,收紧了力道。
他慢慢往下翻。
照片旁边都有时间和一段小字,是照片留念和记录。
记录了穗穗成长的足迹——
“我怀着穗穗的那九个月,除了初期工作,后面几个月都在家里处理公务,安心待产,没怎么抛头露面。”
“穗穗一百天的时候,我本有想法大办百日宴,后来又放弃了。一方面是因为你不在身边,办这样的百日宴总让人觉得穗穗没有爸爸,我也不想在外人眼中,直接定义穗穗是单亲小孩,以及传来各种不好的猜测。”
“还有一方面,我考虑到你不在的时候,保护穗穗的只有我一个人,所以我一定要更加仔细保护好穗穗,一旦把穗穗曝光在外界的视线里,危险随处可见。”
“我不是觉得我有多了不起,但‘顾鸢亲生女儿’这几个字足以让很多人为钱疯狂。”
这些话,顾鸢说得缓慢。
但她的一字一句都在非常清晰的向他表达和叙述。
迟聿整个人都很安静。
安静到,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顾鸢猜测他大概是在思考她说的话有几分可信。思及此,她不由得苦笑了声,原来一个人给另一个造成的伤害,阴影始终会存在的。
迟聿不说,不代表这份苦楚没有经历过。
她继续说着:“我没有和别人协议结过婚,也没有和别人生过小孩,拿走我心的人至始至终都是一个叫迟聿的人。”
“我们有过崭新的三年。”
“你来到我身边,我们重新相恋了两年,之后一年发生了一些误会,直到你离开的那天,你并不知道我怀了穗穗,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之后一个月我才有了妊娠反应。”
“至于那一年的误会,我不知道现在你回来,还会不会发生与上一次同样的情况,但上一次,你只能待三年就要消失,你没有勇气告诉我你会离开,才发生了一些误会,不过这些误会都说清了。”
“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等你的同时我也非常坚信你会再回来,幸好,我真的把你等回来了。”
她越说,声音越没有刚才那么清晰。
声线在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她把脸慢慢瞥向别处,她知道,她的眼睛很涨,眼眶里有泪了,怕被迟聿看见,不然他又说她故意演戏给他看。
要是他真的再说这么一句,顾鸢担心自己真的情绪失控到崩溃。
只是这一刻顾鸢低估了自己的在情绪上的自控力。
她把脸瞥向一边之后,眼眶里的泪就不争气的滚落下来,没有经过脸颊,直接从眼眶里滚落至手腕处。
她用另一只手不动声色的擦掉,起身,维持着刚才的样子,只是没用正脸面对他,“我去一下卫生间,刚才喝多了水,你慢慢看。”
迟聿拉住她:“从刚才到现在,你根本没喝过水。”
“……”
他迈出座位,径直上前,直接将她拥入怀里,紧紧抱着。
顾鸢低声说:“我手臂很疼。”
他失控到抱她太用力,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直到顾鸢喊疼了他手臂上的力度才松了一些。顾鸢这个时候的想法还是:“我没有骗你,也不是利用你,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我信,我都信。”
即使他没有这些记忆,只要是她说的,他都将毫无保留的全信她。
“妈妈~”
不远处传来穗穗欢快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