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执的确开始好好复习了,从那天后,林初可以感受到他的变化——他开始主动选择学习,而不是她举着“学习”找他。
学习进度飞快。
高一的所有理科课程就快要学完了。
陈执用事实告诉她,聪明的人做什么都很容易。有的东西是生来就具备的。
吃完晚饭,两人坐在庭院的石桌上。
合上窗帘,屋里是一个世界,拉开窗帘,庭院是另一个世界。一道墙将两个区域分割成不同的颜色。
以前的室内对林初来说是偏暗色的,而庭院则偏亮色。
客厅空空荡荡,沙发上躺着一个她不了解的混混,她口袋里藏着剪刀,只能不停地学习。
眼中的光只有低头看到的书本,其他全是陌生的灰色。
那个时候,只有看到庭院的阳光,她才能获取丝丝安稳感,阳光下的他也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不堪。
而现在,客厅对她来说充满着一股安稳的希望,客厅有鲜活的花草,有游来游去的鱼,有风和阳光,还有在学习的他。
庭院则像风一样生动清新,每日疲惫的学习结束,他们会坐在院子里,这是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光。
现在对她来说,室内和庭院都是美好的颜色。
这里的每个环境,都能使她感到舒适。
林初手指落在石桌上轻轻跳跃,腿在空中摇晃。
无声的一首曲。
陈执静静坐在她身边,下巴微抬看着远方。
最近一段时间林初独自静处时,不会再想太多乱七八糟的事,但是今天,她又开始想。
好事坏事都想了一遍,想到最后,停在某个念头。
她的许多想法都开始跟他有关。
林初将目光移给他,张嘴准备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想问他:复读后,你愿意去暄城吗?
这个问话太过沉重了,对此刻的林初来说是这样。
这句话需要林初用未来承载,但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如果他去了暄城,他们却再也没有如果呢?
……
林初回到家,林趋正好在客厅切西瓜,室内气息清新。
林趋听到声音,见到是林初笑说:“小初快过来吃西瓜。”
林初看过去一眼,就见到绿绿的瓜壳,红色的果肉,点头说:“好,我放个书包就来。”
放完书包出去,林趋已经将西瓜分装在透明玻璃盘里,摆得很好看,递给她一个小叉子。
“数学学的怎么样?”林趋问。
林初叉起一块西瓜,没看他,轻声说:“挺好的。”
林趋点点头,“你当初说要报数学系我还担心,但看你这么上心天天学习,我就放心多了,不是俗话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你喜欢就是最好的。”
林初咬了口西瓜,点点头,“嗯。”
又说:“西瓜特别甜。”
林趋笑了,“我让老板帮我挑的,甜你就多吃些,我再切些给你姑姑。”
林初边吃西瓜,边看他切。
林趋是个细心的人,也是个耐心的人。
看着看着,林初注意到他虎口的疤,她往前坐了坐,探头想看仔细。
是一道烧伤的疤痕。
纱布前段时间拆了,但她现在才注意到这个伤疤。
林趋以前受伤都会避免让她看到,除了一些藏不住的伤。
比如这次右手受伤,需要包纱布。
“伤彻底好了吗?”
林初问,眉心蹙起,不禁想到了陈执肚子上的刀伤。
也会留疤……
林趋不在意道:“早就好了。”
见她皱着眉很担心的样子,安慰,“就是疤看着吓人,没事了。”
林初很慢地点了下头,认真叮嘱:“爸爸你以后干活一定要小心。”
林趋笑着答应,“好,好。”
回到房间,林初没忍住给陈执打了个电话。
她没周旋,慢吞吞问:“你肚子上,会留疤……”
其实她一直知道会留疤。
只是今天近距离看到林趋手上的疤,瞬间想象到陈执肚子上的刀伤会带来怎样的疤。
然后那些疤完整出现在她眼前,格外清晰,对她冲击力很大。
陈执刚洗完澡正在擦头发,听到她的话,低头往腹部看一眼,淡淡反问:“怎么了?”
林初轻声说:“就是想问问。”
她想到自己身上的疤,躺到床上,一手举着手机,一手将裤腿拨上去。
小腿侧面几道细碎的疤,在室内不仔细看看不见,但如果在室外的阳光下看,是显眼的。
她身上绝大多数的伤都是李思巧她们弄的。
小腿上的伤是当初李思巧推她,把她推到碎玻璃上弄得。而第二天就是体育课八百米测试,李思巧威胁她不能告诉老师,不能请假逃课,于是她忍着疼跑步,被体育老师发现,说了她一顿。
然后李思巧几人假惺惺好意,带她去医务室,实际上把她带去了小树林,还让她跳舞,然后……
他就出现了。把她光明正大带走了。
医务室老师说,要注意保护身体,留疤了夏天都不能穿裙子了。
她也的确不敢轻易穿裙子了,一直到现在入了夏,许多女生穿裙子穿短裤,她穿的都是九分裤。
林初声音很轻,闷闷地,“就是担心影响美观。”
他应该有点腹肌的吧,现在不是挺多男生喜欢把腹肌晒到网上?
不过他不像会做那种事的人。
陈执停下擦头的动作,“你嫌丑?”
“啊?”林初愣了一下,条件反射回答他,“不会啊。”
他散淡的声音传来,“那就无所谓。”
林初懵懂眨眨眼,几秒后想到什么,脸颊微红。
她不自觉轻挠了下耳朵,突然找不到话了,干干说:“哦……那就先挂了……”
“晚安。”
电话被挂断,陈执抿了抿唇,擦了几下头发不想擦了,将毛巾丢到一边,找吹风机。
林初挂完电话,将手机放在旁边。
摸了下脸,触感温温热热的,顿时有点无语。
这个反应是不是有点没用。
林初坐起来,将刚刚捋上去的裤腿放下去,忽然看到脚腕的蚊子块。
林初:“……”
她都穿了九分裤,居然还咬脚踝。
林初将另一只裤腿捋上去,看到几个蚊子块,她从床头柜拿了花露水,路过那盆多肉植物,胳膊往上抬了几分,避免花露水瓶子碰到它。
她扣掉盖子,对着蚊子块喷了喷。
林初穿的是宽松的纯棉睡裤,很容易将裤子捋上去,便想检查一下大腿有没有被咬,可以一起喷。
裤子一圈圈往上折,刚被提到膝盖,动作骤停。林初整个人僵坐在床上。
那些记忆不受控制在眼前闪现,一遍又一遍,甚至还会放大。
足球场,足球网,男生的手,一直往上,不断往上……
林初浑身颤抖,将花露水丢到一边,着急忙慌地放下裤腿,指甲刮到皮肉也没管。
裤腿放下,她快速掀开被子,整个人裹进去,将脸埋起来,心都在发颤。
不知过了多久,林初平静下来,也困了,慢慢准备睡过去,又想起一件事,睁开眼,从床上爬起来。
将两样东西放进书包。
隔日的学习进入一个新单元,是比较难的一章,林初放慢了节奏,讲得很仔细,陈执也很配合。
学了一天。
晚饭结束,林初和陈执散了会步,回到庭院里坐着。
院子外的路灯分来微弱的光,两人并排坐着,光从左边照在他们身上,又在石桌右边投射出影子,影子上,两人的脑袋贴在一起。
陈执一只脚踩着石桌,一只腿自然垂在桌边,姿态懒散。
林初也没躲躲藏藏,光明正大数他腿上的蚊子块。数了一圈只有两个。
她比较招蚊子吗?
林初跳下石桌,回屋从书包里掏出一瓶花露水,又掏出另一样东西。
陈执在她走后,便一直盯着窗户的方向,等她跨过窗户出来,他第一时间注意到她特意背在身后的手。
林初将花露水递给他,他接过,看她一眼,她没有伸出另一只手的意思。
陈执将花露水往腿上随意喷了喷,放一边,问:“手上是什么?”
林初弯唇,神神秘秘的模样,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
一个电蚊拍。
陈执手指微动,敲了敲桌面。
林初轻笑,将电蚊拍放到石桌上,撑着桌面坐上去。
她将电蚊拍打开,说:“不知道能不能拍到。”
挥了几下,电蚊拍没有任何动静。
林初也没太过期待会捉到什么蚊子。
因为这里蚊子并不算多,庭院又比较暗,只有路边的灯光照来,看不清蚊子只能胡乱挥,这样击中蚊子的概率会降低许多。
“看来是拍不到什么蚊子。”她喃喃说,将拍子递给他,“你要试试吗?”
她眼睛晶晶亮,陈执看着,别过脸,淡说:“不了。”
林初:“好吧。”
她没有关掉电蚊拍,就举在两腿间。
晚风轻拂,没人再说话。
不知多久,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啪——”
林初诧异地举起电蚊拍,又一只蚊子撞了上去,“啪”地一声,还燃着白色的小火光。
林初出乎意料,推了推陈执,笑说:“你看到了吗?”
开玩笑的语气,“我们今天可以少被两个蚊子食用。”
她笑得跟平时很不一样,带着孩子的天真。
陈执没看到那只蚊子。
因为听到她惊呼的一刻,他所有的注意力都给了她,而后没再移开,眼里只有她笑的模样。
有点,想亲她。
是特别想。
陈执手指不自觉勾了勾,眸光晦涩不明,带着炙热的温度。
她没注意到,还在看电蚊拍上的蚊子。左右挥动着拍子。
陈执抬起手,快要碰到她下巴时停住。最后只是将她脸侧的发丝撩到耳后,指头滑过耳骨,不自觉捏了捏她粉色的耳垂。
温度碰撞。
耳垂的触感连到了后颈,甚至让林初背脊一麻。
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她愣愣停下挥拍的动作。
耳根后知后觉地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