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转交给了他。
“……那里面有一支玻璃管,装着我的信息素萃取液,应该够你用半年的。”
郑飞鸾的眼眸骤然亮了。
这意思是……
何岸顿了顿,又说:“郑飞鸾,那天晚上,你对我做了很不好的事,可我在医院醒过来的时候,你人已经走了,连句道歉也没说。”
“对不起。”郑飞鸾立刻弥补。
何岸却没有接受这句“对不起”,而是温声道:“这么严重的错,只在电话里说一声‘对不起’,也未免太没诚意了。郑飞鸾,你愿意过来当面道歉吗?”
旁边的燕宁听到这儿,也适时帮忙打了个补丁:“飞鸾,要是弘明不许你出门,你就告诉他,落昙镇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住上几年也不会腻。你不能来陪何岸的话,那我就代替你留在这儿,专心养老,不回家了。”
“呼……”
郑飞鸾浑身都放松了。
刚才的那一分钟,他就好比临刑前遇到大赦,情绪峰回路转,整个人变得又倦懒又舒悦,一摊流沙似的慢吞吞往沙发下滑。
“何岸,看样子我爸很宠你啊。”他歪着脑袋,懒洋洋地冲那边乐,“你是不知道,在我家,谁的地位都没我爸高。他给你当靠山,我以后怕是要跪着过日子了。”
“瞎说什么呢?”何岸拧起了眉头,“我又不是你家的,八字还没一撇的事……”
郑飞鸾低低地笑起来:“你换个字,换个复杂点的……八字一共才两撇,万一我刷刷就给你写完了怎么办……”
他几乎已经横躺在沙发上了,眉眼间尽是满溢的幸福,醺然近醉。
徐妈一脸无奈,只好绕到沙发后边,抓住郑飞鸾在空中挥舞着写“八”字的手:“少爷,别乱动啊,药还没涂完呢。”
何岸隔着电话听见,便问:“你的手好点了吗?”
“好多了,都快痊愈了。”
郑飞鸾信口雌黄,徐妈眼皮直跳。
“不疼了?”
“早就不疼了,一点皮肉伤而已,又不是什么……嘶!!!”
他倒抽一口凉气,猛地打了个激灵,瞬间恢复了九分清醒。
他用手肘撑起上半身,正要质问徐妈在胡搞什么,就见徐妈拽着他那只手,格外慈祥地笑道:“少爷,在少夫人面前逞什么强啊?您看,穿帮了吧。”
郑飞鸾:“……”
何岸:“……”
何岸脸颊一烫,又不免有些恼火:“不聊了不聊了,你先涂药吧,涂完药早点睡,睡觉的时候踏实点儿,少做梦。”
最后三个字明显磨着后槽牙。
郑飞鸾怎么听都不对劲:“等等,什么叫少做梦……”
嘟——
对面已经把电话挂了。
放下手机,何岸用两根手指支着脸颊,戳了戳鼓起的腮帮子。
啵。
戳出了极轻的一口气。
燕宁从他的神态中琢磨出了一点懊恼与害羞,忍不住笑了。他倾身给何岸添了一杯茶,边倒茶边说:“希望不是因为我,你才改变了主意。”
“不是的。”何岸摇了摇头,“燕叔叔,我也不怕您笑话,其实他陪着我的那半年,我一直都在纠结……”
“纠结什么?”
“就是……明明心里是有触动的,又不愿意承认,想跟他撇清关系,又总是狠不下心。”
何岸接过热茶,道了声谢,捧在手里啜了一口:“可是现在,我不想考虑那么多了。您说得对,时间经不起蹉跎,过一天就少一天。飞鸾醒悟得早,没像您的弘明那样在死胡同里困了二十年,所以,我也得从死胡同里走出来,哪怕结局不一定是好的。”
“燕宁叔叔想知道一件事,你说实话:你喜欢飞鸾吗?”
何岸缄默了一阵子,点点头。
“喜欢。”
燕宁便欣慰地笑起来:“两个人相互喜欢,又肯相互坦诚,结局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何岸注视着燕宁,颇为认真地说:“燕叔叔,我先跟您说好,如果飞鸾又做了和之前一样的事,或者犯了别的错,我不会再原谅他第二回,但是,这不妨碍我对您的喜欢。铃兰是您的孙女,您要是想见她,想抱她,想陪她一块儿住,可以随时上这儿来。”
“谢谢你。”
燕宁望着何岸那双清亮的眼眸,从中读到了不可多得的柔韧与倔强,像极了二十岁的自己,又分明比那时的自己通透得多。
次日清早,晨雾还未散去,燕宁便离开了落昙镇。
他要赶八点半的飞机。
那会铃兰还睡着,何岸早早起了床,下厨煮了一锅小米粥,佐上酱菜与荷塘小炒,陪燕宁一块儿吃完了,然后亲自将人送出了落昙镇。
镇门附近停着七八辆三轮小摩托,半旧不新的,都等着拉活儿。
一辆低调的suv混迹其中,车窗紧闭,通体漆黑。司机是个讲究人,规规矩矩守在门边,不玩手机不唠嗑,双手交叠在身前,背脊笔挺,一看就供职名门。
见到燕宁,他快步走上前,伸手搭住了行李箱拉杆:“夫人,老爷派我来接您回家。”
何岸立刻展颜而笑:“我还在发愁该去哪儿叫辆出租来呢,正好,现在不用了。燕叔叔,您快上车吧。”
燕宁却有些无奈:“我说过很多遍了,不用专门来接,我可以自己买机票回去。”
“您放心,不是为了接您才专程飞一趟的。”司机赶忙解释,赔笑道,“是二少爷急着赶来,一分钟也不想耽搁。老爷说,既然都飞这一趟了,不如就顺带把您也捎回去,省得您舟车劳顿,还要去机场挤人堆。”
二少爷?是……是指郑飞鸾吗?
他已经到了?
何岸稍稍踮起脚尖,左右张望了一圈,却没看见人。
“人呢?”燕宁问。
司机转身走向那辆车,拉开后座门,恭敬地唤了声:“少爷。”
久无动静。
车内的人似乎在做什么重要的心理准备,一直没有露面。独自酝酿了很久,他才终于弯下腰,跨出了车门。
何岸远远望着他,神色出奇地平静。
郑飞鸾依旧高大挺拔,只是比从前消瘦了些,眼窝很深,透着不易遮掩的疲惫,看得出过去这一个月熬得并不轻松。
他穿着白衬衫,颈后贴了一块信息素隔离封贴,严严实实的,也不知有几层厚。颈上多了一根坠子似的黑绳,系着一支透明玻璃管,正悬在心口处。
管中液体赤红,血一般鲜艳刺目。
左腕也不是空裸的,大约怕伤口吓着旁人,特意缠了一圈护腕或者敷贴之类的东西。
郑飞鸾站在那儿,注视着何岸,温和地笑了笑。
“何岸,我回来了。”
第六十四章
晨雾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