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短一眼,李幼白又心有所悟。
狱卒们稀稀拉拉集合没个队形,有个狱卒凑到骆校尉耳边说了几句话。
离得近,骆校尉和他都是普通人,李幼白仔细一点就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头,那贼头子昨日找医师续过命,保准能活到砍头那天...”
“能活到砍头怎么行,必须继续用刑直到砍头,跟你讲,要是还能问出点东西,就算功劳我们拿不走,银子也是不会少的...”
骆校尉手下管着上百人,如今一眼看过去也就十几二十个,剩下的人不知去向。
他先是介绍了李幼白身份,而后话音郑重道:“神医在的这几天你们都机灵点,别让犯人吓着神医了,听到没有!”
“听到了!”
骆校尉这番话在李幼白听来有两层意思。
一层是表面暗示狱卒管好牢内犯人,第二层则是送自己人情,她猜测应当是骆校尉想让自己在医治犯人途中帮忙打听询问情报,大抵上不会有太大出入。
说完后所有人四下散开出去回到工作岗位,只是神情依旧松散,反正看护监牢的不是他们。
骆校尉带李幼白前往刑房,正好碰到有人正在审问,她眼角余光扫过去。
凡人死活不肯交代,狱卒拿起烙铁放进炭火里等到灼热通红,然后邪笑着用铁夹夹住。
两三个人围过来将犯人嘴巴打开,然后狱卒将红艳红的烙铁直接塞进犯人嘴里来回搅动。
一阵阵白烟喷出!
嘶嘶的肉类炙烤声传进耳中,夹杂着惨烈的哀嚎响彻监牢,诸如此类的声音在这里早就是家常便饭。
没有停留,李幼白瞧见惊心动魄的审讯场面,神魂不定,生怕自己以后就被架在上面酷刑折磨。
“这人犯的什么罪?”
骆校尉有意讨好李幼白,先是道:“秦军将领。”
李幼白回头瞧了眼牢门方向,看样子就不像是军队的人,于是说:“这么重要的人如此重刑?”
骆校尉而后小声笑说:“白纸黑字写的秦军将领,实际是叛军小头目。”
“几个小小农民怎么可能是军队的对手,三两下功夫就打完了,我们在天牢里的,想要出头也就只能在他们身上做文章。”
骆校尉并不避讳,药家门人从不问世事,所以他才敢说出来,而且对方还是个姑娘,如此就更不担心了。
李幼白了然颔首。
审叛军哪有审敌军那么高价值,大家齐心操作,到时候上上下下升官又发财!
就像简单的民事纠纷案件,然后找个理由变成寻衅滋事,或者升级成为打架斗殴。
功劳大大的有!
“厉害,厉害。”李幼白竖起大拇指。
叛军头领单独关押在一间狭小的牢房内,狱卒打开门,两人进去后李幼白终于见到了一个农民出身的大人物。
“这就是叛军头领,请神医诊治。”
李幼白仔细打量,而后低下身子简单检查。
发现手脚筋骨碎裂全无,皮肤有烫,鞭,抽,扎,刺,串各式各样伤口,并且大面积感染流出脓水。
且不管内伤如何,光是这外伤估计都已经致命。
李幼白心中叹息,看到犯人血肉模糊的脸,恍然间,脸型轮廓与眼上眉毛似乎曾经见过。
“她背景身世可调查过?”
骆校尉不知为什么李幼白会这么问,反正也不是隐秘,见神医已经出手他也直言不讳开口。
“刑部和户部那边都有她的档案,大概是遭到一个名叫薛仁的公子欺辱,不他爹使了些手段,自此家破人亡便落草了。”
说完后骆校尉也感到唏嘘,他曾经也正气凛然过,只是眼下变成了自己讨厌的模样。
“听说她冲击粮仓的途中还特意组建部队想对安平县发动袭击,没想到朝廷援兵更快。”
李幼白沉默不言,因为她想起来眼前妇人是自己曾经救下的一个。
好半晌,她才平静道:“骆校尉,能否暂且避让,我要施展独门之术。”
骆校尉点头表示理解,马上招呼狱卒离开,门派秘术无论别人懂不懂都不能给外人看去了。
此时,天书金光冲天而起,从李幼白胸口喷薄而出飞上云霄,一个个金字蕴含着拯救的善意与悲悯,尽数落在妇人身上。
滋润筋骨,缓和伤势,李幼白立刻动手处理妇人身上脓疮,让功德之力尽量快速修补伤口。
两个时辰后,李幼白头晕眼花地站起来晃了晃脑袋,看到骆校尉还站在远处等待,经过点头后这才快步过来。
“如何?”
李幼白收起药箱,点头说,“药效需要两日时间,这期间不可动刑。”
骆校尉面带犹豫,问斩时间定在明年一月尾,也就是过年前的一个月,时间还够,思维思索后点头同意。
婉拒骆校尉送行的好意,李幼白独自离开压抑恐怖的监牢,身上重量仿佛瞬间消失,里面躺着不知道多少冤魂
“世上没有神鬼,所以坏人有没有恶报就只是运气或者命而已,一切都是随机!”
李幼白踩着小雪遮住面庞,漫步朝李二家回去。
而道路前方一角,她看到青绿色身影正撑着油伞,冷得瑟瑟发抖,东看西瞧。
发现李幼白时,她一点都不淑女地跳起来,高兴招手叫喊道,“姐姐!”
嘴里叫喊着,双腿已经快步跑了过来,她手里还提着一壶热酒,听她说喝了可以暖身。
李幼白看着她,目光柔和,想起自己那位去年刚死的师傅,突然理解为何每一位药家传人都急着要寻找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