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和同学都在ktv做兼职,给各个包间送酒水。本来是个轻省又赚钱的活,一个小时三十。一个小时比在外面发传单站几个小时都要多,两人都很开心。
ktv那个地方,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两人还是学生,很多事情难免有些看不惯。但他们在兼职期间也算接触到社会,知道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
所以一向都小心着,绝不会轻易惹麻烦。
今天晚上,他的同学负责给5号和6号包间送酒水。5包间里的公主小妹是个新来的,听说是今年高考完的学生,已经被南城大学录取。
她家庭条件不好,父母为供她上高中已是捉襟见肘,连大学的学费都凑不出来。她性子好强,为了尽快赚到学费,才会选择到ktv里来当公主。
毕竟ktv这个地方,来钱最快。
这样的女孩子,年轻又有些姿色,还未经过社会的大染缸,在客人眼中就是一块新鲜可口的嫩肉,是个有眼力的常客都想先吃一口。
尽管那女孩子洁身自好,仍然免不了被客人揩些油。
他的同学和这个女孩子常接触,对她有些同情。好在她知道自己的底线,就算钱再多,也坚决不和别人出台,有些客人占些便宜也就算了。
可是今天的客人不一样,这个客人姓金,别人叫他金公子,是ktv的常客,而且出手十分大方。他几乎把ktv能带出去的女孩子玩过一遍,自从这位公主小妹一来,他就盯上了。
今天晚上,金公子带了一帮人朋友来,不停地给她灌酒。他的同学送了好几次酒水进去,后面一次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个女孩子已被客人压在沙发上,衣服都脱得差不多。
就算包厢再吵,那几个男人的起哄声再大,也能听到女孩子绝望的哭声和呼救声,以及金公子得意的狂笑声。
最终他同学没有忍住,故意装成不小心的样子,打碎了几瓶酒。
瓶子碎裂的声音很大,金公子被吓了一跳,发愣的时候女孩子得已脱身。
就因为这个,金公子觉得他同学扫了兴致。朝自己带来的一帮人使眼色,几人上来,把他同学狠狠揍了一顿。
还不解气,叫来经理。
经理又是赔笑又是解释,说他同学还是个学生,不知人情世故。
谁知道金公子一听他同学是个学生,狞笑着说要让他同学付出代价。当着所有人的面,金公子颠倒黑白,说是他同学见色起心调戏那个小妹,他们是见义勇为看不下去才会揍一顿。
更可气的是,不知金公子是怎么威胁那女孩子的。那个女孩子也转了口风,承认对方说的是事实。
金公子得意万分,说要他同学好看,于是闹着报警,说他同学强行施暴未遂。
有那女孩子的证词,还有金公子的不依不饶,警察依法把他们带走。他负责3号和4号包间,一听出事,急忙出来拼命为同学辩解,无奈不在现场,说什么都徒劳无功。
最后,还是ktv的经理把他拉到一边,说让他有路子就找路子,实在没有路子,找个有能力的老师来求情也可以。
最好是争取和解,做那女孩子的思想工作。否则一旦立案,他同学的前程就毁了。
现在是暑假期间,两人是因为要打工兼职之类的,在校外合租了一间民房。这个时候,他们是没有办法找到老师的,更别提有能力管这事的老师。
他在南城举目无亲,认识的人也都是普通百姓。
思来想去,他才会抱着一试的态度来找韩数他们。
“小姐…先生,我知道我…很失礼。也知道这个时候来打扰你们,是很没有礼貌的。只要是有一点希望,我也想替我同学争取一下。你不知道,他是一个多么上进的学生,他能上大学有多么的不容易…他爸爸妈妈都下岗了,爸爸出过车祸,不能做体力活,他妈妈自己还有病,也做不了什么事。他打工兼职,不光要负担自己的学费生活费,还有照顾父母…我不忍心看到他…就这么被人毁了。”
赵时律眼眸深沉,他是在市井里生活过的,见过很多人生活的不易。不过,有时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从不会轻易起同情心。
一切都得看事实真相。
韩数想的则是,要是ktv的包间有摄像头就好了。不过现在摄像头还没有应用得那么普及,再说就算是普及ktv包间那样的地方也是不可能安装的。
要不然,摄像记录一调取,事实胜于雄辩。
如果真像贺学文学的这样,那么事情对于他那个同学极为不利。一是有被害人的说辞,指认他同学就是施暴人。二是包间里的人全是那金公子的朋友,不可能有人会帮他同学说话。
真走法律程序,他那个同学被判强/奸未遂的可能性极大。就算从轻判处,案底是一定会留下的。
对于一个大学生来说,这将是一辈子无法抹去的污点。
要是学校再来个处罚,恐怕他连学都上不成了。
那个金公子够狠!
“你能确定你自己说的属实,你同学真的没有犯错?”
“小姐…我向您保证,我说的句句是真的。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是最清楚的。您要是有机会,去我们学校打听一下,信息与电子工程系二年级的韩理。你们就会知道,他是一个多么优秀的学生。”
韩理?
韩数心一突,瞳孔微缩,“你同学叫韩理?哪里人?”
“他是江市人。”
贺学文的眼睛里冒出希翼的火光,他们会问自己,是不是代表会帮忙?他是实在没有办法,要不然也不可能会来求陌生人。
也许是因为他们给人的感觉不一样,至少不像其他那些眼睛长在天上的有钱人。所以自己在走投无路时,将他们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
韩数看向赵时律,赵时律也看了一眼她。若是他们想的没错,这个韩理应该是他们知道的那个韩理。
“我去一趟,你累了一天,早点休息。”赵时律柔声对她道。
“我…”
她张了张嘴,心情十分复杂。她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景之下,再次听到那家人的消息。她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回去,不知道那家人居然过得这么惨。
“你身体要紧…听话,我知道怎么处理。”
他替她开门,她低着头,乖巧地进了屋。
很快,门从外面关上。她机械地换上拖鞋,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脑海中浮现出那过往的一幕幕。
那家人住在不远的地方,但是除了过年过节,几乎不怎么登门。
她记得每次过年,那一家三口上门时奶奶都很高兴。就算那个她应该叫爸爸的男人并不太高兴,那个后母脸色复杂,奶奶还是很盼着他们来。
他们每次来,从不过夜。带着他们的儿子,那个小男孩叫韩理,比她小四岁。奶奶很喜欢他,她看到奶奶心肝宝贝地叫着,心里很难过。
有时候,她会害怕。害怕奶奶不要她,会跑去和那家人一起生活。每当他们一走,奶奶总会很伤心,她那时候不懂,只巴不得他们永远都不要来。
她记得,每次她不高兴的时候,奶奶总抱着她,一遍一遍地告诉她,永远不会离开她。
那个小男孩,她的异母弟弟,只要来送节拜年的时候,总爱跟在她的身后。因为她有恨,她有怨,所以她向来都不搭理他。
她记得他稚嫩的声音,一声声地叫着她姐姐。她不为所动,甚至有些烦。看着他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看着他摔倒在地。
当他摔倒的时候,她会忍不住过去扶他。他可能看出规律了,总是故意摔倒,一次次的,明明摔得不轻,却笑得开心。
她终究是恨意大过一切,他再怎么讨好她,她都是冷冰冰的。每每有一点心软,再看到那个对她视而不见的所谓父亲,她的心肠又再次冷了。
后来,小男孩慢慢长大,知道看别人的脸色,也不怎么和她亲近了。那一家三口再来,都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和她说话,也不会再有人跟在她的身后,一声声地叫着姐姐。
虽然有些失落,可她却觉得自己做得没错。
往后的十几年,她也没有和他们有过联系。她不知道他们竟然过得那么拮据。当初奶奶去世后,身上的积蓄都给了她。
她知道,那个院子是给父亲一家的,所以她再也没有回去过。
时光荏苒,她早已没有恨,却也不会再有亲近之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想起这些,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
那边赵时律开车和贺学文一起过去,贺学文第一次坐这么好的车子,要是平常必定十分激动。但是此刻,他只有焦急。
车子开得很快,不到四十分钟就到达派出所。一下车,赵时律先打了一个电话,接着和贺学文走进去。
那个经理还算负责,并没有走,一看贺学文请来的是赵时律,吃了一大惊。他真不知道看起来不起眼的穷学生,居然还认识时居的大老板。
“赵总…您好…”
赵时律接受过杂志社的采访,上面有他的照片。而且ktv的经理是什么人,那可是三教九流都要认识的,就怕哪一天被鹰啄了眼,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你好。”
“经理…韩理现在怎么样了?”贺学文小声地问道。
“在单独审问。”
经理说着,有心还要和赵时律套近乎。却见赵时律正和警务人员说着什么,眉目冷峻,一脸严肃。
“赵总,您稍等,我们所长马上就来。”
那一边等着的几个人脸色开始不对起来,其中一个黄头发的轻声嘀咕着,“老大,那两个小子不会真有后台吧?你看他叫来的这个人,看起来就不好惹的样子。”
被称为老大的人就是金公子,他眼睛一斜,拨弄着手指上的大金戒指。
“瞎操什么心?整个城北谁不知道我金某人,谁不卖我面子。这小子这么年轻,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依我看不过是个公司上班的打工仔。”
金昌利轻描淡写地说着,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只知道哭的女孩子。心里冒起一股邪火,他妈的小娘们,哭起来都勾人心,不得到她,他就不姓金。
女孩子的旁边还有一个女警,在做着她的心理工作。
这年头啊,还是要有钱,有钱做什么都可以。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黑的也能说成白的,别人能把他怎么办?
赵时律了解完事情的经过,心里有了底。不一会儿,派出所的所长来了,一见他就紧紧地握手。
“赵总,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张所长,我是为了一个案子来的。”
“什么案子?”张所长露出吃惊的表情,一旁的警务人员有眼色地上前,在他耳边轻声快速把案情说了一遍。
他立马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这么个小案子啊,赵总你打个电话就行了,何必亲自跑一趟?不知那个韩理是赵总什么人?”
赵时律微微一笑,“算是亲戚。”
张所长一听,马上让人把口供拿过来,并询问韩理现在审讯得怎么样了。
“所长,老李他们在问话,那个韩理一口咬定他根本没有起意侵犯过刘晶晶,真正想非礼刘晶晶的是报案人金昌利。”
“金昌利是哪一个?”
金昌利听到张所长叫他,大摇大摆地走过来,“所长啊,我就是金昌利。那个姓韩的小子人面兽心,见到人家小姑娘长得水灵,就想着占便宜。这样的人还是个大学生,简直是学校的耻辱啊。你们是人民公仆,一定要替可怜的小姑娘伸张正义。”
那个被点名的刘晶晶抬起头,看了过来。
一眼,她就看到了在人群之中如松柏般挺拔的男人,一时间竟然忘了伤心。
“来,来,小姑娘,你把发生的事情再说一遍。”
张所长和颜悦色地招唤着,那个女警扶着刘晶晶过来。刘晶晶腿都在发软,她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金昌利威胁她,说要是她不说施暴的人是韩理,那么他就到处和别人说自己在ktv卖身,让自己上不了大学。可是韩理是为了帮自己,要是韩理那下没有弄出动静,恐怕自己就…
但是她最大的愿意就是上大学,摆脱贫困的生活。
左右为难,心乱如麻。
她低着头,把唇咬得发白,“我…我不记得了…”
“你哪里能不记得…你再好好想想,那个韩理平时都是怎么骚扰你的,今天又是怎么趁你喝得有些多,想对你非礼的?”
金昌利说着,眼睛却是带着威胁的。
在派出所里呆着的都是什么人,那可以说是办案的老手,人精中的人精,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这件案子,其实再明白不过,这个金昌利才是那个见色起心的人。
大家都看不惯金昌利的嘴脸,又不得不按规矩证据办事。所以才会慢慢地拖延时间,希望这个刘晶晶能想通,说出事情的真相。
刚才那个一直给刘晶晶做心理辅导的女警很失望,她刚才说了那么一堆,敢情刘晶晶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刘晶晶怯怯地抬了一眼,看着赵时律。心里拿不准对方是什么身份,看对方的穿着气质,不像是普通人。
也是她刚才心里太乱,没有注意到他进来,不知道他到底是金家的人,还是来帮韩理的。在心里转了七八弯,琢磨了一下。
她和韩理说过话,知道韩理是江市人,家庭条件并不好。要真是条件好,也不会出来做暑期工。
所以这个男人八成是金公子那边的人。
于是牙一咬,心一横,“是韩理…他趁我酒喝多了,在我想去洗手间的时候,想占我便宜…是金公子他们救的我……”
女警一听她这话,心都凉了。
金昌利更是得意,叫嚣着,“所长,你听见了吧?是那个小子不安好心,我们几个实在是看不下去,路见不平见义勇为。你说,不是有个什么见义勇为的奖吗?能不能给我发一个?我给你们派出所送锦旗,给你们送购物卡。”
张所长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转头看向赵时律。
赵时律狭长的眼眸中全是冷意,就那样睨视着金昌利。右手慢慢抬起,解开左袖的袖扣,那慢条斯理的动作,透着说不出的味道。
随着他两边袖扣解开,袖子被他挽到手肘处,露出紧实的手臂,以及手腕上的江诗丹顿。
金昌利家里虽然有钱,但是近几年才暴发的,平日里就喜欢金器,并不认识多少奢侈品。但是刘晶晶认识,她家境虽然不好,却喜欢看一些时尚杂志。
用那些杂志上的奢侈品来激励自己,让自己更加努力,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猛然间,她想起前不久看过的一期《南城风云》,虽然只有一个不算太正面的照片,但是她还是记住了。
他是时居的赵总!
她的心狂跳起来,这个南城最顶级的钻石男人,听说还没有结婚,连女朋友都没有。本人看着比照片上的更俊美,更有气质。
英俊不凡,身家不菲。
这样的男人,才是每一个女人心目中最理想的目标。
她懊恼起来,自己怎么刚才只顾着心乱,没有留意他什么时候来的,也不清楚他到底是为谁来的?
赵时律袖子挽好,整个人气质发生了变化。
如果说之前是高冷严肃,现在就是加了一分狠厉。
“你想要见义勇为奖,是吗?”
冰冷冷的声音,听得人心里发寒。
张所长轻轻咳嗽一声,“赵总,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我们不会轻易立案的。再说见义勇为奖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的,那得经过上级评定。”
“所长,你这话就不对了,不就一个破奖吗?你给谁不是给,我还能让你们吃亏?”
金昌利故意露出自己脖子上的大金链子,就差在脑门上写上三个字:我有钱。
张所长都懒得理他,一个小小的暴发户,居然敢在赵总面前谈钱,真是可笑。
赵时律收敛起刚才毕露的锋芒,这样的跳梁小丑,不足为惧。倒是这个叫刘晶晶的,一看就心虚,应该是受到了威胁。
只是一个人,对自己施加援手的人都能违背良心地诬蔑,就算是再有苦衷,都是令人不耻的。
刘晶晶见他看过来,心里还小鹿乱撞了一下。她知道自己长得好,要不然金公子也不会老想着占有自己。
她当然想找一个有钱的男朋友,但是金公子那样的她不愿意。
要是赵总这样的,那…
她脸颊红了一下,立马意识到现在是什么地方,捂着脸假装伤心起来。
赵时律眸光更冷,看向张所长,“张所长,我想见见韩理。”
“好,赵总你跟我来。”
刘晶晶捂着脸,从指缝中看着他走远,心里琢磨开了,赵总难道是来帮韩理的?要是这样,那么她干嘛要怕金公子。于是她哭得大声起来,一副极为委屈的样子。
“警察姐姐,我…刚才说慌了……”
女警听她这么说,对身边的同事使了一个眼色,那个同事立马要重新给她录口供。
金昌利一听刘晶晶要重新录口供,急得脖子都粗了,“不是都录过了,为什么还要录?你们是不是有什么黑幕,要陷害好人哪。”
“我们绝不会陷害一个好人,当然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那位女警回过头,严肃地丢下这句话。
他还在嚷着,说自己是好人,没有人理他,警务人员直接把刘晶晶带走。
皇朝的经理和贺学文一直就在旁边,两人连话都没有插上过。经理深深地看了贺学文一眼,这小子深藏不露啊。
幸好自己还算良心未泯,有心帮这两个学生一把。
有时候与人为善,就是给自己积德。
“贺学文,你和赵总到底是什么关系?”
赵总那个算是亲戚的说法,他当然不会相信。
贺学文眼神闪了闪,他们和赵总能有什么关系?不过他也不傻,不可能会这么说,只能含糊地道:“就是认识。”
经理就没有再问了,心道一定不是认识这么简单,要不然人家一个大集团的老板,会替他们出这个头?
警务人员该做什么做什么,这件事情似乎要有变化的模样。
金昌利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妙,色厉内荏地大喊着:“这年头,好人不好当。你们慢慢玩吧,我不奉陪了。好人还有错了,大半夜耗在这里…”
说完,他对几个兄弟使眼色,就想溜出去。
两个警务人员拦住门口,“请你们配合我们的工作。”
“我配合你们个屁,我告诉你们,老子是见义勇为。你们知不知道老子是谁?出去打听一下,老子家里有人又有钱。你们要是敢拘着老子,老子就到上级告你们去!”
“金先生,现在是案情调查取证时间,你是当事人,有义务配合我们的工作。要是对我们工作有什么不满的地方,欢迎建议。”
警务人员一脸的公事公办,表明只是依法办事。
“不是录过口供,取过证了,还取个屁的证。你们这是要存心包庇…我告诉你们,这件事情没完…”
没有人理他。
两个警务人员就守在门口,表情十分严肃。
金昌利无奈,骂骂咧咧地坐到原来的地方,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