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韩数就出院了。
仅仅是三天,赵文勋小朋友就从一个红脸皱皮的小老头儿,变得皮肤光滑了许多,隐约可见长了不少的肉。
都说婴儿的变化一天一个样,见风就长。
韩数以前还不明白这话的意思,现在看着婴儿床中的小家伙,深以为然。
小家伙除了睡就是吃,一天之中醒的时间很少。听婆婆说,这样的小孩子最乖,和时律小时候一样。
就算是五官还没有长开,眼下也能在儿子的脸上看到一些丈夫的影子。
她爱怜地看着熟睡的孩子,房间内昏黄的夜灯柔和了她原本就温婉的五官。她的眼神像春后的泉水,湿润且温暖。
即便是什么都不做,光是看着熟睡的儿子,她都会觉得心中涌动不一样的幸福。
赵时律半夜醒来,就看到妻子趴在婴儿床边,看着儿子。儿子的婴儿床就挨着他们床,方便照顾。
他轻轻地起身,小声道:“别凉到了。”
一边说着,一边把被子往她身上盖。
这个月份,对于产妇来说是最好的。不冷不热,不用怕暑气,也不用怕寒气。可是产妇体热,又不停冒虚汗,随便动一下,就满头大汗。
“我不冷。”
“听话,不冷也要盖好。”
他不由分说,将她包住,按进被窝里。
她的嘴角翘起来,心下甜蜜。
赵文勋小朋友此时哭了起来,她立马翻身坐起。赵时律已经知道一些规律,连忙把儿子抱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她的怀中。
她一掀衣服,小家伙闻到食物的香气,立马拱了上去。
经过这几天,她已经适应了母亲的身份。也不再因为此刻的样子而觉得羞赧,渐渐有些坦然,不再躲闪。
赵时律给她披上针织外套,静静地看着母子俩。
室内安静,只有孩子的吸吮声。
韩数看着怀中的小家伙,爱怜地摸着他柔软的胎发。一下一下,心里胀胀的,有许多的满足,还有一丝愧疚。
更多的是庆幸。
庆幸老天爷让她重活一回,否则她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可爱的孩子。一想到前世的种种,其它的事情似乎都变得不重要,唯有亲手打掉这个孩子的事情让她内疚难当。
她是有多残忍,才会不要这个孩子。
以前孩子在她的脑海中,还是模糊的影像。现在他已具体到活生生地存在着,看着他的眉眼,抱着他软乎乎的小身体,她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大耳光。
她亲吻着孩子的手,心里默念着一定要好好疼爱他。
“妈妈爱你。”
身边的男人抱着他们,轻声喃着,“我爱你们。”
她侧转着头,和他的眼神撞上,交织在一起,“我们也爱你。”
昏黄的灯光,相拥在一起的一家三口,就像一幅温暖到想让人泪流的画。
小孩子长得快,等到满月时,赵文勋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刚生下来瘦小的模样早已被白胖胖的样子取代,都说小孩子百日过后五官才会彻底长开,可是全家人都一致认为,赵文勋长得肖父。
一个月各种好汤水地养着,韩数的皮肤白到发光,滑得透亮。身材还有一些丰腴,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
因为赵远芳坚持让她坐双月子,所以现在不算是出月。只不过孩子真正满月,无论如何都要庆祝一下。
韩数和赵时律商量过,满月宴不大办,家里人庆祝一下就行。
原本赵老爷子是想大办的,赵家的曾长孙,再重视都不为过。
赵时律和他在书房里谈了一个小时,赵老爷子改变了想法。虚名都是假的,孩子健康平安才是老人家所期盼的。
满月宴只邀请了沈家和韩家。
沈老爷子看着曾外孙,眼睛都不舍得错开,“孝义,你来看,是不是长得像数数。你看这眼睛,还有这鼻子,长得跟数数一模一样。”
“我说老沈,你眼神不好使啊。明明长得像时律,哪里像数数了。”赵老爷子就在旁边,一脸的不赞同。
沈老爷子呵呵一笑,“我看,就是长得像数数。”
“像时律,你是越老眼神越不好。”
赵远芳听到两位老人的争执,无奈地笑了一下,“爸,沈叔,依我看我们家文勋长得既像爸爸又像妈妈,你们说是不是?”
两位老人相视一笑,也就不争了。
韩东和杜若梅夫妻不是第一次来赵宅了,没有最开始的那种拘谨。就连韩理,看着也比以前开朗了许多。
“姐,小外甥养得真好。”
韩数笑了一下,“你最近学习怎么样?我听我爸爸说你准备修双学士?”
一说到学习上的事情,韩理就不好意思地挠头,“我记得姐你跟我说过,以后互联网和计算机应用会成为主流,我现在学的是信息与通信工程,核心课程并不是网络方面的。我们学校新增设了网络信息工程专业,我想修这个。也是沈教授给我的建议,我才下决心修两门专业的。”
“好,多学东西以后一定会有好处的。在将来的社会发展中,网络一定会成为主流趋势。你好好学,会大有用处。”
韩理又挠了挠头,“沈教授也是这样说的,我一定好好学的。学文和我一样,也同修两门专业。”
他说的是贺学文。
对于那个小伙子,韩数的印象很好。
“你们这么上进是好事,学习路上有志同道合的朋友,也是一种无形的鼓励和帮助。你告诉他,让他好好学,以后愿意的话,也可以进我的公司或者你姐夫的公司。”
韩理的脸上立马露出感激和兴奋,“谢谢姐,我会转告他的。他肯定会特别高兴的。”
贺学文和他同寝室同专业又同班,两人家庭都不好,刚开始不熟的时候不太讲话。后来因为做兼职,才慢慢熟悉起来。
大学其实就是小社会,攀比和炫富同时存在。势利的人比比皆是,异样的眼光无处不在。不过做兼职的人也不少,除了和很多同学疏远些,倒也没有太大的困扰。
韩理不是爱多说的性子,也明显感觉到最近同学们的有意接近。
他也不多言,依旧该做什么做什么。
这一点,沈孝义很欣赏。
兼着感激韩家人的心态,还有给女儿培养得力助手的目标,沈孝义对于韩理和贺学文的学业很重视。
这也就无形之中,提高了两人的地位。
杜若梅和赵远芳还有宋玉慧在说话,韩东则在一旁帮着张大海。张大海不让他帮忙,他坚持要帮,说自己闲不住。
一大家子,其乐融融。
赵文勋小朋友亮过相后,又睡着了。
睡了一个多小时又哭起来,韩数一听他的哭声,就积善成德吃奶的时间到了,两口子抱着孩子上楼。她一边喂孩子,一边想着楼下的热闹。
曾几何时,这样的家庭温暖在她看来是那么的遥不可及。而今,她有自己的家人,有丈夫有儿子。
比起前世,她拥有了太多。
她喂奶的时候,赵时律出去接了一个电话。
几分钟后,他就回来了。
他脸色平静没有变化,凭着对他的了解,她从他的眼神中,还是看出一些不太对劲。“谁打的电话,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他眼微沉,“一点小事。”
小事其实不小,电话是冯新民打过来的。在年前的时候白氏有意转让湖庭一号的项目,之前时居一直打压着价格,想再压一压。
白氏那边急着转手,白云先在价格方面一直松动。
可是到了年后,白氏突然没有动静,不再提转让一事。时居这边有意跟进了一下,得到的回复再考虑,有可能不转让了。
就在上个月,赵时律得到消息,湖庭一号的手续已经全部批复下来。白氏那边准备自己启动这个项目。
短短几个月,凭白氏自己的实力不可能打个翻身仗,背后一定有人。
赵时律让人去查,得知白氏之所以有资金启动这个项目,是因为有一家国外名为观海的投资公司注入了资金,救活了这个项目。
刚才冯新民打电话就是关于观海投资公司的。
倒是在赵时律的意料之内,观海是巩涛的公司。他现在不明白的是,巩涛这个举动到底是纯粹的投资还是有其它的目的。
“就是之前湖庭一号那个项目,白氏自己盘活了。”
韩数攒起眉来,白氏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哪里挪来的资金
白露那个美琪,她是知道的,根本不可能拿出这么多的钱。以美琪现在的状态,能达到收支平衡就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
“是谁在帮白氏?”
“巩涛。”
韩数诧异,“他?为什么?”
她不相信巩涛会不清楚现在赵家和白家的关系,就算是刚开始不知道,决定要和白氏合作之前,也会特意打听一下。
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
“我觉得有些奇怪,妈嫁到巩家的时候,巩叔叔应该是没有结过婚的。就算妈和他离婚之后他再娶,也不应该有巩涛这么大的儿子。如果说巩涛是巩叔叔现在的妻子前头生的儿子,又不太像。要不,我找个机会和妈谈一谈?”
赵时律想了一会,点了点头。
此时,怀中的孩子哭了起来。
韩数一看,心疼得不行,连忙把他抱着换了一边,“都是妈妈不好,和爸爸说话说忘记了。”
一有食物,孩子又大口吸起来。
看着他鼓着腮帮子拼命吃奶的样子,她的心都化成了水。“他最近食量大增,以前吃一边就可以了,现在不行。”
赵时律深邃的眼神微暗,因为急着喂孩子,韩数的衣服没有拉好,那白嫩嫩鼓胀胀的胸还露着。
他喉结滑动一下。
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修长的手将那团白软捧起,指腹轻揉。那如凝脂一样的软腻触感让他的眼眸蒙上一层黑雾。
黑雾翻涌,卷堆起惊涛骇浪。
她身体微僵,战颤的感觉从胸上弥漫到四肢,几乎不敢抬眸看他的眼睛。
好在,时机不对。
他反复揉弄了一会,饱满的感觉令人流恋。比起生孩子前,这处更白更软更大,几欲让人疯狂,恨不得吞吃入腹。
最后他不舍地替她拉好衣服,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孩子也吃饱了,又闭着眼睛睡着了。
他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给儿子盖好,“等下我去一趟公司。”
“好,你去忙吧,我抽空和妈谈一下。”
一大家人吃完饭后,沈老爷子是要留下来的,其余的人都离开了。赵时律送韩家人走,然后转道去公司。
韩数瞄到婆婆上了二楼,连忙跟上。
“妈。”
“数数,你也累了,趁孩子睡着了,你赶紧睡一觉吧。”
韩数上前挽住她的胳膊,“妈,我不累。文勋一天到晚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我都睡够了。我想和妈说一会话。”
赵远芳拍着她的手,“好,到我房间吧。”
两人进了二楼的小客厅,坐了下来。
“妈,我其实是有话要问你…你对那个巩涛了解吗?”
赵远芳倒水的手一下顿,“你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
韩数似羞赧一笑,“妈,我就不瞒你了。是时律让我问的,你也知道他自己不好意思问,所以…”
“时律问他做什么?”赵远芳惊讶地问道,同时心里有些涩然。时律是不是很介意自己当年重新嫁人,所以才让数数来问的。
“你问吧,我本来也打算寻一个机会,和时律好好说一说当年的事情。就是一直张不了嘴,现在由你来转告也是一样的。”
韩数知道婆婆误会丈夫的意思了。
“妈,你误会了,时律不是那个意思。上次巩涛来咱们家拜年的时候不是提过,想做房地产吗?年前的时候时律本来是要接手白氏那个湖庭一号的。谁知道白氏现在不转让了,就是因为有了新资金注入。”
赵远芳到底是管理过赵氏的人,一听她的话,哪有什么不明白的。敢情时律关心的不是自己当年再嫁一事,而是巩涛此次来南城的目的。
“你是说,沈涛和白氏合作了?”
韩数点头,“所以时律才让我来和妈打听一下,这个巩涛到底是怎么回事?要说他没有打听过我们赵家和白家现在的关系,我都不相信。可是为什么他会选择和白氏合作,会不会是对我们赵家有什么误会?”
赵远芳沉思起来,良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用意,不过如果他真的和白氏合作了,不是一件好事。”
接下来,赵远芳把她和巩家强当年的事情说了一遍,“我和巩家强本来就是合作婚姻,并没有婚姻之实。而且我自认为对于巩涛母子,没有做出过半点伤害他们的事情。反而一直替巩家强打掩护,让他能经常去陪那对母子。”
韩数没有想到所谓的联姻原来是一场合作,她之前以为是交易,现在看来仅仅是合作,并没有牵扯到金钱和感情。
按理说,巩涛对于婆婆,应该是心存感激的,为什么会……?
赵远芳叹了一口气,“或许正是因为我和巩家强本来就是各取所需,巩涛才不把两家的交情放在眼里。商人逐利,他一心只有利益,又怎么会顾忌我们赵家。你告诉时律,不用在意我,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韩数心里有了底,看来巩涛对于赵家确实不怎么在意。等回到自己的房间,给赵时律打了一个电话,说了一下情况。
“行,那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我今天会晚点回去,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她低头一笑,看到儿子睡得香甜的小脸,柔声应下。
赵时律挂掉电话,重新走进会议室。
他修长的手指叩在桌面上,“继续我们刚才的话题,房地产这块我们时居是必定要涉足的。眼下白氏那边黄了,我们立马上新项目。冯秘书,你准备一下资料,我们要竞标城北的那块地皮。”
“是。”
散会后,赵时律揉着眉心,回到办公室。
小江秘书给他泡了一杯浓咖啡,放到他的桌上。“赵总,刚才有位巩先生打电话过来,说是找您的。”
“好,我知道了。”
小江出去后,赵时律眸色已冷,他拿出手机,转动几下,并没有拨过去。
不一会儿,小江打了内线进来,“赵总,刚才打电话的那位巩先生,已经来了。”
“让他上来。”
赵时律的眸色更冷,他倒是想看看这个巩涛究竟有什么目的。
巩涛一进来,就连连说着不好意思,冒昧来访,然后长长在叹一口气,脸色有些不虞。似乎是有些懊恼,又有些后悔。
“真是对不住啊,赵总。我是真不知道白氏原本是要把湖庭一号的项目转让给你们。我初来南城,对于许多事情都不了解。那天在赵家和白先生认识后,白先生向我透露他们手上的房地产项目因为资金的问题搁置了。我一听这不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嘛,再一听白氏有意找个合伙人,更是觉得良机不可失。原本是看在你们赵家的面子上,想着白氏肯定是信得过的。哪里知道合同也签了,我才知道这个项目是你们时居看上的,而且后来我一打听,才知白家和赵家现在的关系。”
“早知道这样,我怎么可能和他们合作。”
小江进来倒了茶,又退了出去。
赵时律请他坐下,“都是生意来往,没什么谁对不住谁的,巩先生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
“我…我真是没有了解情况,早知道白氏和赵家现在的关系,说什么我也不会和他们合作。我是怕赵姨误会,怕你误会,这才亲自过来解释。”
巩涛说得真诚,脸上的懊悔恰到好处。这个人如果不是真的不知情,就是城府极为深沉的人。这样的人,真成了敌对,必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这没什么好解释的,湖庭一号那个项目确实有投资的价值。单从商业的角度来说,巩先生这个决策眼光独到。至于我们和白氏的关系,你不必纠结。”
巩涛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赵总大度,还请你和赵姨解释一下,我真是无心之举。”
“我会的。”
“赵总海量,我听说城北有一块地皮正在竞标。要是赵总有意向的话,我可以帮你引见一下内部人。”
巩家在南城的官场有许多的关系,巩涛这话不是吹牛。
“不用了,我们时居做事一向喜欢走正规流程。要是我们想竞标这块地皮,我们一定会真打实干,不走捷径。”
“好,赵总有原则。其实无论是官场也好,商场也好,不走捷径的才是聪明人。以后赵总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赵时律眸一垂,打着官腔,“一定,一定。巩先生要是以后有什么需要我们时居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多谢赵总。”
送走巩涛后,赵时律的脸就冷了下来。
这个巩涛不容小觑,他有预感,对方就是冲着赵氏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