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的山头上,一群低矮的建筑落在了夕阳的余晕之中,稀疏的林木、草丛间,两道人影穿过山路,抵达了村落之中。
“这个村子倒是蛮大的……”
贺平由村头走了进来,发现这个村子比想象中要大,遍布着一间又一间夯土屋舍,中间是一条铺石长街,两侧都是房子。他还注意到了,村东的入口处,还能够看到栓马的石墩子。
“这个地方名叫‘万安村’,”赤心子不疾不缓说道:“根据万安村里长的说法,很久以前,这附近的岩山很适合采石灰,就有人不少在周边采石灰为业,因为闹匪患,人就迁走了大半,时日一长,田地也荒废了,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
贺平听到这里,眉头微微一蹙,他发现一件有些怪异的事情,那就是打从他进村以来,耳边就没有听到过虫鸣、狗叫、鸟啼,而且村子里连鸡鸭也没有,安静的有些令人感到不安。
贺平与赤心子由村子中央的铺石路走了过来,偶尔,还有几个扛着锄头的村民从旁边走过,他撇了一眼这几人,发现这些村民,长得异常的丑陋。
世人皆不是一母所生,千人千面,长相更不相同,美丑也是更安天命。
贺平不会对他人的长相美丑有什么评价,他只是觉得,这些村民的模样,透着一份诡异。
不,应该说是……这些人,长得太奇怪了。
路过的几个村民们并不畸形,也没有残疾,但五官却很古怪,比方说眼睛小的出奇,鼻子几乎扁平,眼睛有些往外凸,皮肤也很粗糙——他们的长相有总诡异的趋同性,细小的双眼,狭窄的额头,异常大的嘴巴,总之……充满了诡异的不协调感。
贺平出于好奇,向着周围的几栋茅顶土屋看去,他赫然发现,那些土墙的木门后面,都隐藏着一张张面孔,那些干干瘦瘦的黝黑面孔藏在门后,朝着他们二人看了过来。
俄顷,从土墙的门板后面,一道道视线猬集在赤心子和贺平身上,那是一种奇异的视线,贺平感受到了,那并不是好奇的视线,而是充满贪欲,或者是充满邪念的视线。
这感觉令人极为不舒服,贺平甚至感觉,那是一种旺盛的食欲,这里的村民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块肥肉。
“师兄,这个村子?!”
贺平小声的问了一句:“是不是有些……”
“先别问,我们先去村长家。”
赤心子摆了摆手,大步而行,带着他来到了一间宽敞的大院子里。
一进到屋内,就看到一个颤巍巍的老者,拄着根拐杖走了过来。
“余师傅,你回来了。”
赤心子以货郎的身份寄住在这村子里,估计用了姓余的化名,这老者才会如此称呼他为“余师傅”。
“里长大人,不好意思,这位是来此地游学的士子,因为迷了路,加之官道又被雪堵了路,这才误入了这村子,能否让他在这里叨扰几日。”
赤心子笑了笑,向老者介绍一下身后的贺平,贺平也拱手为礼,深深一揖。
“里长,在下也知冒昧,只是时下外面雪大,不便上路,还望给个方便。”
“好说好说。”
也不知道这老人年寿有多高,他满是皱纹白发,举止颤颤巍巍接近衰亡,一边咳嗽,一边缓声开口:“万安村平日里无人光顾,余师傅和其他客人要来这里,村里人都很高兴,你们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村里的里长又与赤心子聊了一番,就拄着拐杖摇摇晃晃地出了这栋院子。
“走吧。”
赤心子只是看了一眼离去的村长,就伸手推开了一扇房门。
“师弟,一起进来吧!”
房门打开后,就见到屋里坐着几个人,贺平站在门槛外,眯着眼打量了一番,注意到这间屋子里坐着六个人,其中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农,他坐在一张竹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左肩上搭着一个布袋,正抽着旱烟袋。
老农的身后,站着三个人,这三人都穿着黄布衫,身形很瘦,瘦得骨架瘪瘪,长得宛如一株白杨树,面色腊黄,三人长相一致,分明是三兄弟。
这三兄弟面无表情,守在那老农夫的身后,个个面无表情,古井无波。
另外一张桌椅上,坐着的像是一对婆媳,婆婆是个鸠面鸡皮,发白如银的老妪,老妪穿着一身黑衣,瘪着个干嘴,瞪着一双绿豆眼,盯着身边的一张椅子上坐着的人。那张椅子上,坐着小媳妇模样的红衣女子,她眼眶微红,正拿着条锦帕,擦拭着眼角。
屋中这两伙人,泾渭分明的各据一方,明显并不是一伙的,而是分属是两股不同的势力。
“赤心子你终于回来了。”
抽旱烟的老农倏地抬起眼帘,一股沙哑的阴阴冷声响起:“嘿嘿,你在外面逛了一圈,怎么还多带一人回来了。”
“老窖鬼,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师弟,姓贺……也是我那老师无忧生的弟子,修为实力也不逊色我分毫,这次要探那水仙洞府,那‘红袍僧’阿布拉是来不了啦,这趟就由我师弟顶替阿布拉了。”
“笑话。”
那发白如银的鹄形老妪发出一阵冷笑。
“赤心子,事到如今,你又胡乱安排一个人进来,究竟藏的是什么居心,再说这种戴着人皮面具,连真面貌都不敢露出来的小家伙,有什么资格顶替‘红袍僧’。”
“哈哈哈,苗花婆婆,你有所不知,那红袍僧倒是想来,不过一介死人,恐怕想来也来不了啦!”
赤心子面上流露出一股笑容,眼神移向贺平。
“那红袍僧阿布拉与我师弟碰面后,阿布拉自恃法力高深,欲以金刚院的佛法对上我仙傀门的傀儡术,好应证一下自家的佛心有多坚定,结果不慎失手,一命呜呼!”
“阿布拉大师不愧金刚禅院的高僧,可惜技逊一筹,加之大师宅心仁厚,我一不留神,就不小心把他打死啦!”
贺平也配合赤心子唱起了双簧。
“大师死前,还把他的这串骷髅项链赠予了我,大师真是慈悲为怀,乐于助人。”
言罢,他还取出了那串“空行羯摩大自在母神珠”的骷髅项链。
老窖鬼与苗花婆婆起初还以为赤心子是胡侃,待到贺平取出了“空行羯摩大自在母神珠”,两人俱不由的一怔,知道了厉害。
这二人不是没有见识的人,老窖鬼与那苗花婆婆都认得,这“空行羯摩大自在母神珠”乃是金刚禅院一脉的法器,也是红袍僧阿布拉最为倚仗一件宝贝。
这骷髅项链炼制不易,就算勉强成功,也要以人血骨肉等血食,祭献这骷髅中的游空饿鬼,才能够维持住,若是怠慢了供祀,就会受到反噬。
“阿布拉那个妖僧,平日里把这串项链宝贝的不行,如何会给外人夺走,看来他定是死了!”
“那妖僧出身自大西夜国的金刚禅院,习得一身厉害妖法,就算是我亲自出手也难以奈何,这个仙傀门的后背有这等能耐,那就不能等闲视之……”
两人的脸色很快就变了,几乎可以说是换了一张表情。
“原来如此,既然是仙傀门无忧生门下的高徒,那自然有参与这次水仙洞府之行的实力。”
老窖鬼磕了磕烟袋,沙哑中混杂着粗浊嗓音响了起来。
“阿布拉实力不济,死了也是活该……嘿嘿,多个厉害的好手,这趟行程也多个助力,不算坏事。”
“嘿嘿,阿布拉那妖僧都被你杀了,老婆子我也没啥意见。”
苗花婆婆像是年老的狐狸般咧嘴一笑。
“只是我们之中,还有个白须鬼刚刚外出,若是他也不持反对意见,那我自是欢迎这位贺……贺先生。”
“咯啦”一声,屋子里的窗户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一张活像是戴着张瓷面具般的人脸笑了。
“赤心子带来的人,我‘白须客’无眉子自然是认的,贺先生好,在下紫甲殿无眉子,见过贺先生。”
话音一落,窗户外的人影就诡异从窗户外进来,他似是全身没有骨头,泥鳅般一滑,身影就进了屋,就连贺平也看不清他是如何做到的——
“紫甲殿,长生九邪之一。紫甲殿历来信奉五通魔主,掌握了36正法之一的《五通身》,其门徒最为诡奇,手段阴损多变,这‘白须客’无眉子的实力不俗,比起这老窖鬼和苗花婆婆还要危险!”
贺平心中一紧,判断出了排开那赤心子外,在场中对自己威胁最大的人究竟为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