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她死后,许肇继任观主,后又外出游历,是途中发生了什么让他改变了那些观念?以至于在他死前还要告诉观观,他的骨灰不留在归元派。
甚至,连带着,对她这个师父也是怀恨在心,觉得天下不公。
如果他死前的事情是个迷。
那么许肇突然还阳,又是一个谜题。
其他人的还阳复生是许肇捣鼓出来的,那么又是谁把许肇给捣鼓出来了?甚至让他开始钻研这种复生的术法。
池西在把许肇一顿狠打的时候,她就看的明明白白,许肇是真正的魂体复生,并非像谢敬那样,是个执念残留而已。
许肇被池西的问题问住,一下子说不上来,他撇过头,“我不知道。”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在这个屋子里面。
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些残存的关于还阳复生的术法记载,他当时满心都停留在池西死了,谢敬死了,两个死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在地下重逢,把他这个徒弟给完全抛在脑后。
头脑一热,他根本就没想别的,一股脑开始钻研这个复生的术法,完全没有想到别的。
池西又问,“你的心魔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
许肇的心魔暂时被压制,这会儿理智回笼,又想到池西说的那番话,只觉得自己好像确实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他只能摇摇头,“好像也不记得了。”
谢敬在旁边听的直摇头。
只觉得这个师弟憨得很,不大聪明的样子,就算实力再强又如何,他这个在玄门一道上天赋一般的人都知道千万要记住各种细节,否则在面对池西盘问的时候,吃亏的是自己。
池西见他一问三不知,也没说什么,只告诉他,“你心魔已深,必须拔除,后果你清楚。”
像无极宗的那位宗主,拔除心魔后,就是一个比普通人还不如的小老头。
许肇能够被成为“第二个池西”,实力自然不低,他当然清楚拔除心魔的后果。
许肇手紧了一紧。
他颓然地看向池西,“师父,你说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这双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那些愤怒,他更清楚,无论是归元派还是池西,都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就算他做出的那些事情是因为心魔的诱导,但做了就是做了,无可推卸。
没有什么情有可原。
他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这一切,是池西教给他的。
许肇的这个模样,和谢敬死前,睁着眼睛问她“如果可以选择,池西还不会在明知道自己要死的情况下收他为徒”那种不甘心的神情一模一样。
池西直视着他,视线不躲不闪,也同样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不会有别的选择。
她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双手已经覆上许肇的头顶,周身的灵力灌入许肇的体内,将他体内的心魔一一拔除毁灭,与此同时,一起消散的还有许肇这一身强大的灵力。
没一会儿,许肇灵力散尽。
他的身体已经维持不住他的魂体,以至于他的魂体一下子就飘了出来,直接被池西攥在手里。
谢敬看到池西的举动,下意识背贴紧在墙上,他明明白白的知道,下一个就是自己了,但是他更能清楚的感受到做出这一切,池西远远没有表面展现出的那么平静。
——许肇死过一次,虽然违规,如今却是一个活人。池西攥着许肇的魂体,面无表情地走到谢敬的面前。
谢敬心里一下子就平静下来了,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惶恐,但是池西却没有直接朝他出手,而是站在他面前,看着他。
谢敬眨了眨眼,“师父,你直接动手吧,我可没有你那么厉害,自己没法把魂体弄出来。”
池西垂下眼,开口问道,“你的执念是什么?”
谢敬“啊”了一声,他虽然不明白池西为什么这么问,却很快反应过来,朝着池西笑了笑,“大概就是想知道,我命格注定早死,师父有没有想过为我逆天改命?”
他说的轻松。
但是死前,他心心念念的都是这个,只是话到嘴边,又改成了另外一句话。
他生怕得到一个让他不能接受的结果。
尤其是池西的行为,向来是不收人钳制的,她只会实话实说。
池西看了他一眼,清楚地看到了他脸上的那一丝紧张的情绪,她没有想到谢敬想的居然是这个,她想也不想,张口就来,“我当然不会选择逆天改命。”
谢敬眼睛一暗,这个结果也是他预料到的,完全没有出人意料。
只不过,他师父还是那么不会说谎,连哄人高兴的念头都没有,甚至能把人气到吐血也是常见的事情。
谢敬眨了眨眼,还在想说点什么来缓解当下这个尴尬的气氛,避免池西以为自己会跟许肇那样生出心魔,再出手拔掉他的心魔……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这边还在犹豫,池西的话还没有说完,她理所当然地说道,“有更好的法子,为什么要选择逆天改命,你是想让归元派葬送在你师父手里吗?”
谢敬猛地瞪大眼睛。
“是、是什么法子……”
第219章
“你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我把功德都过渡给你了。”
比起谢敬的激动,池西要平静的多,甚至用着十分平常的语气说出自己做的事情。
对于玄门的人来说,功德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谢敬知道自己会早死,还求着池西卜算过,想说等他转世投胎成一个天资卓越的人以后,让池西再把他收了,结果,当时池西卜算完后,一言不发,掉头就走。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池西跑去找了师祖,后者告诉她,天命不可违,命定如此。
池西不愿意,她收的徒弟,早夭可以,但不能投胎是什么意思?
为此,她跟姜阜意见发生分歧,当时正值姜阜飞升的关键时候,在他之后,池西要是愿意,也能选择飞升,她却说,要把所有的功德都过渡给谢敬。
姜阜要不是打不过池西,恨不得把她的脑门敲开来看一看。
池西和他大吵一架,送他飞升后,又在谢敬死前,把所有的功德渡给了谢敬,为的就是换取他转世投胎的那一点渺茫的几率。因此,她阳寿尽后,便直接去了地府。
一方面是因为功德不够,不能飞升。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不想看到姜阜,赌了一口气,总觉得能够等到谢敬转世投胎,证明自己是对的。
何况,她在地府过的十分快活,上至十殿阎王,下至孤魂野鬼,都能聊上两句,也能攒着功德点来换取功法,这对于一贯喜欢研究各流派术法的她有着十足的吸引力。池西完全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问题。
就算这个人不是谢敬,换做是许肇,他要是死了也会有这个问题,她照样能够把功德过渡给对方。
但是她说的法子,却让谢敬受到了极大的震颤,他身后就是墙壁,根本没法再后退一步,即便如此,他也下意识想要后退,心里的那点不甘心,在听到池西的话以后,已经演变成了对自己的自责。
“师父,你是因为我,才……”
才无法飞升。
只能留在地府。
谢敬活着的时候,虽然天赋不佳也跟地府的鬼差打过交道,自然知道地府是什么样的,再有实力的人死后去了地府,也是受到钳制,如果不愿意投胎,那就得强忍地府的孤寂,又无人祭拜,没有香火,还不能随意挪动。
他已经脑补出千年来,池西在地府过的那是什么日子。
谢敬眼里疑似闪过一丝泪花,看着池西的眼里充满了歉意。
池西:“……倒也不全是。”
本来是功德不够不能飞升。
但后来,她快活惯了,就不想到上面受到约束,她师父一开始还给她托梦,到后来,他们师徒谁也说服不了谁,相看两厌,也有几百年没有对话了。
谢敬却全完误会了。
他当然知道池西的脾气,再有多难熬,她也不会露出分毫,就看她刚才替许肇拔除心魔又把他的魂体收了的时候,那副镇定的表情,明明心里难过,却仍然装作镇定。
这就是池西啊。
他早该知道的。
谢敬心里悔恨不已,明明知道池西的脾气,他居然还会怀疑她。
“师父……”谢敬嘴巴动了一下,有些哽咽。
池西:“……你现在还有什么执念吗?”
谢敬不知道池西为什么又提起这个,他哽咽着摇头,心里头千言万语,却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心里就跟堵了一团棉花一样。
池西听到他说这话,点了点头,后退一步,在谢敬反应过来前,她已经开始默念往生经,无数的经文化为一道又一道的金光,直接把谢敬包裹起来。
因为他的执念已经解开,残存在他身体里的执念开始逐渐消散。
他只来得及说了一句,“师父,我转世投胎一定是个天资卓越的弟子,你一定要把我认出来啊!”
谢敬的身体软绵绵的倒在地上,和旁边的许肇一样。
池西看着这两个徒弟的身体,手里捏着一张天火符,直接就将两人的身体吞没,灼灼的火光几乎要把周围的空气都一并给烧了。
天火仿佛能够感受到池西心里的愤怒,火光倒映在她的脸上,照出她面无表情的脸。
“放心。”
“不管是谁,我一定让他后悔对我徒弟和归元派下手。”
池西压低了声音,眼里是前所未有的愤怒。
————等到天火燃尽,池西收了两人火化后的骨灰,连同许肇的魂体一并带了回去,她的魂体还在这具身体里面,灵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调动灵力,缩地成寸,一脚迈出便是几里地。
她没用多长时间,就回到了归元派。
她无声无息的进入道观,就听到供奉室内传来观观不住地抽泣声,隐隐还有龙脉和炉子安抚它的声音,走到门口时,还传来了陆承景的声音。
“你别太担心了,池观主肯定是自己离开的,不然不会没有一点动静。”
“她不是还嘱咐你别进来吗?可能就是怕你乱想。”
“再者,都几个小时过去了,要是池观主真的被人害死了,身体早就凉了。”
这话一出,观观哭的更加大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