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想过这件事吗?
澶容厌烦的眯起眼,认真地回想自己当初去找饲梦时都想了什么。
其实去看饲梦的时候他真的没有其他想法,只是单纯的想要若清好起来。彼时他做过最过火的事是在梦里放肆,只是这份没有其他贪念的单纯,经由梦境里若清的嘴巴说出,开始带了一些不纯的味道,似乎是他一早就黑了心肝,开始了谋算。
但不要紧。
他无所谓地想着,不管若清怎么想,他都不会出现被人曲解意图的恼怒,因为他心里十分清楚,不管过去的他是怎么想的,现在的他确实就是要用尽一切手段把若清握在手中。
为此不管是阴谋诡计,还是杀人害人,都是他拥有对方道路上的分叉口,都是他可以尝试着前行的分叉路。
他不恐慌自己变坏了,就像是锁住他理智一面的永远不是世俗的规矩,而是他怕若清会厌恶他。
因为太在意了,害怕日后两人坐在一起,若清都用一种怨恨的目光看着他,所以他不得不收起利爪,小心翼翼地拿起对方,抿紧嘴唇,不露出利齿吓到对方。
回想到这里,澶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真的变了很多。只是对于自己的变化,他并未放在心上,甚至可以说他很享受自己的改变,并认可了这些变化。
像是猜到了他心中的想法,耳边若清的声音和师父失望的眼神一同离去。
没过多久,看不清面容的石像出现在眼前,就像是突然飘来的一片云,挡住了空中的艳阳。
天空渐渐黑了下来,如梦似幻的极光悬挂在空中,颜色落入下方石像的脸上,让那张看不清脸的石像上盖着杂乱的光。
之后,似男似女的声音响起。
声音好似从幽深的峡谷中传出,又像是铁器在一起碰撞,时而低沉,时而清脆,配着那身影模糊的石像,缥缈的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那石像与他在清原地下看到的一样。
石像见到他,对他说:“喜欢吗?”
这句喜欢没有加上是谁,可澶容就是知道石像在指他喜欢若清的事。
石像说:“就像你前些日子心里想要的一样。只要你喜欢他,向我许愿,我就会满足你,他就一定会喜欢你。这是你要的,也是我会送给你的。”
“可是。”大方给出承诺的石像咧开嘴,又露出一个怪异的笑来。
在飞走之前,石像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愿望只能完成一个。”
“你记牢了……”
对方的声音在说到后面的时候越来越轻,仿佛这件事本身不值得任何人在意,也不配留在任何人的心里。
可澶容听到这句只有一个心愿能够完成的话,却没把这句话忘到脑后。
他这人自从入了清原起,就没了凡人对吃穿用度的渴望,也没有安歇进食的欲望,比起他自己的贪睡,这场逼迫着他白日入睡的梦更像是古怪的警钟。
他无比清醒地意识到困意是假的,梦里的师父和若清的指责都是假的,唯一真实的只有那石像。
也可以说成——这是饲梦对他警示。
那一直被关在清原地下的饲梦第一次联系到了外界,联系到了他。
念着放在清原的紫晶,以及出现在自己和若清身上的情况,澶容隐约猜到了饲梦为何能够入了他的梦,也猜到了是他和若清这些天的动作让对方有了入梦的力量。而他什么都能猜到,唯独猜不出来为何饲梦说许下的愿望只有一个能够成功。
难不成是对方被法阵压制,力量被削弱了?
还有,饲梦这么多年来都没有翻出什么风浪,现在却有了能够入梦的力量,这是不是在说是他带出的紫晶给了饲梦可能出来的机会?
心事重重的澶容想到这里,烦躁地睁开眼睛。他醒来时天还是亮的,若清背对着他趴在窗口的位置睡着了。
若清这些天休息不好澶容是知道的,因此澶容没有打扰若清,只来到若清身后,一如之前那般看着若清。
若清睡得很沉,澶容弯下腰盯着对方的长睫,又瞧见了若清松散的领口,以及后颈上的一颗痣。
那颗黑痣不大,落在白嫩的雪肤上显得格外醒目。
澶容知道若清这个位置有痣,也总想在对方背对他的时候用手指压上去,而这个想法只在前些日子完成过……
他不是很满足。
也不想只这样看着。
………………若清是被吓醒的。
从睡梦中惊醒的人猛地捂住后颈,红着脸四处张望,对着上身后不远处的澶容,一时有些缓不过来劲儿。
若清总觉得脖子上留有奇怪的感觉。
他歪着头望着澶容,有意张开嘴去问,可指头摸了摸自己干爽的皮肤,又觉得是自己太过神经质不好开口。
澶容则在若清捂着脖子跳起来的时候挑了挑眉,半天没说话。
澶容不说话正好合了若清的心意。
若清现今不太想跟澶容说话,他总觉得澶容现在一开口就是一个等着他踩的陷阱,而他踩了几次陷阱,摔到鼻青脸肿终于懂得了清醒。
其实他能察觉到澶容算计了他什么,却狠不下心来拆穿对方,只能减少与对方的交谈,并在心里说可以了,够了,他眼中对小师叔的滤镜应该停一停了,如果长此以往下去,谁知道他都会答应澶容什么。
只是在澶容面前保留清醒的一面比他想象的要难上很多。
眉眼确实不是什么私密的地方,但这个位置的特殊性并没有因此而减少。
手指摸过对方的眉梢,轻触对方的长睫,动作不管是轻是快,都会充满了缱绻暧昧。
手指轻抚眉眼虽不算吃亏,但带来的感触却是实打实的让人慌张。
慌张到若清盯着对方精致的眉眼,一度认为长此以往,即便他对澶容没有什么想法,也会生出渴求对方的贪念。
这时与对方来开距离显得格外重要,名为“听话”的劝慰也要派得上用途。
他想,他要把澶容当做一头需要被驯化的野兽。只是驯兽是需要时间也是需要技巧的。
对于驯服澶容的事若清本没有那么急,耐不过澶容不受控制。
澶容渴望与他接触,他会刻意接近自己,也会在接近自己之后弯下腰低下头,等着自己那一句像是斥责一样的听话。
若清一直以“乖”为牢笼困着澶容,却是困得不完全正确,反而被对方逼得手忙脚乱。
若清不想继续下去,见澶容这两日脸色好看许多,提起了青州尸阵的事,想要以此分散澶容留在他身上的注意力。
澶容听后沉吟片刻,“明日去看看。”
说罢,他站起身,拉起自己的衣领,毫不在意外露的身体,高挺的鼻梁往下移动,下半张脸埋在衣领一侧,用那双浅青色的眼眸对着若清,慵懒又十分撩人地说了一句:“今天先去梳洗”。”
出去前的梳洗还是很有必要的。
若清忙不迭地点头,看到澶容恢复的不错,也起了与澶容回到清原去看眼睛的心思。
只是说到梳洗,若清想起了单灵说过的话,告诉澶容尸气对周围的水源食物造成了危害。
这点小事澶容当然能够解决,只说了一句:“无碍。”
然后若清跟着澶容来到河边,乖巧地站在澶容的身后,等澶容清除了周围的尸气,转身对着他的时候他这才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洗漱……
“小师叔,还是你先洗好了。”
若清表情不自然地推拒了与澶容一同碰水的可能,虽没有紧张地抓住衣领,但心里也因为这几日对方的进攻有了避开的念头。
澶容明明不傻,却在这时用那张冷酷的脸乖巧地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你自己不知道为什么!
若清盯着澶容的那张脸,回忆着这几日两人的相处,不信澶容不知道为什么。
而这些日子他忍得够多了,也不想继续放任澶容,就说:“不为什么,就是不想。”
澶容半天没有回话。
在若清没有好气的拒绝自己之后,澶容微微仰起头,凝视着一旁的水面,在若清感到不安时说:“不用生气,你忘了我说过只要你想我听话,我就会听话。”
话说完,澶容低下头,也不看被自己拽开的领口,只微微弯下腰,将那张脸送到若清的面前。
若清想着“驯兽”的事,一边观察着澶容的脸色,一边抬手摸上了他的眉毛。因为轻抚眉眼的动作,此刻他们挨得很近,近到澶容的呼吸都喷在了若清的脸上。
觉得自己被戏耍的懊恼很快消失,若清忍不住想要往后退去,避开澶容过于靠近的脸。而他的左脚刚刚往后退了一步,右脚还未跟进,澶容贴在他手上的脸就移动了位置。
男人先是眷恋地用脸颊蹭了蹭若清的手心,接着在若清看过来时一把拉住了若清的手,保持着手掌盖脸的姿势,张开了嘴。
“啊!”
急促的短音出现在若清的口中。
一双过于专注的眼眸从手指分开的缝隙中看着若清,对着若清的眼睛,缓慢地伸出舌头。
食指与中指的指缝中多出了一抹红,舌尖移动,带着近乎可以灼伤人的温度。
若清大惊失色地吸了一口气。
而用那张不近人情的冷傲面容做出过火举动的人表情不变,却在若清听话的命令下,做出了不符合听话范围的动作。
他的眼神充满了攻击性,表情又慵懒散漫,矛盾的就像是一只让人捉摸不透的猫。
“小师叔!”
若清红着脸,立刻收拢微分的五指,眼睛都不敢放在澶容的脸上。
他很慌张。
慌张到声音都变了。
他想要抽回被澶容抓住的细弱手腕,在扯不开对方的手时第一次发现——澶容的手比他大了很多。
对方的身材比他高大,可以罩住不算娇小的他;对方的手臂比他长比他结实,可以轻松地拦住他的腰肢,将他禁锢在任何地方;对方的腿充满了力量,如果他企图逃离对方,对方只需要漫不经心地跟在他身后,就能在他跑到拐角的时候一脚将他踹到,然后踩在脚下……
他们实力相差太多,多到若清第一次因为澶容的无力感到……害怕。
以前澶容不动,若清虽是知道对方很强,但没有直面过对方的强大,也没有感受过这份强悍压制着他,不觉得对方的力量有多可怕。而在这个无法挣脱澶容的午后,若清第一次意识到了一件事——如果澶容要对他做什么,他是无力抵抗的。
他与澶容不一样。
澶容可以轻易地举起他,可以轻易地把他带到任何地方,肆意地摆弄他。
今日之前,他一直觉得只要他能驯服澶容,澶容就是无害的野兽,天真的忘记了驯服的条件是澶容创造给他的。
听话不听话的缰绳从不是掌握在他的手中,而是澶容想要他掌握,所以他可以用听话来束缚对方。
可当对方有一天不再受控于自己的内心,“听话”的条件失去了该有的吸引力和分量,那时的澶容又会对他做什么?
不可避免的,若清开始考虑起澶容不再受控的后果。
这时,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若清的想法,澶容放开了若清的手腕,暂时向后退了一步。
不去看手腕上留下的浅淡红痕,若清刚刚松了一口气,又见澶容上前一步,捧住了他的脸,那双青色的眸子直直地对着他慌张移动的眼,张开了嘴:“可是。”
他像是接着之前说过的话,一字一顿地说——
“你要是不答应我的话,我是不是可以不听话?”
他将有些热的额头抵在若清的额头上,那双眼睛里充满了野性的危险,又要用平静的口吻来传达眼神里包含的情绪。
他像是不想吓到若清,不想若清害怕,因此特意斟酌着措辞,用冷静的一面对着若清,继续问:“不听话的人不需要讲道理,是不是可以随便做些什么?”
——他用客气的一面,说出了让人十分不安的话。
若清的心为此一紧,脸上的血色全无,立刻紧张地看着他。
他有些想要怒吼,去问澶容这是什么意思,他想要问澶容都要做什么,他更想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质问澶容脑子里在想什么。可他不能问也不能吵,他的骄傲也不许他露出如此难看的表现,是以他只是移开了眼睛,不安地咬紧了下唇,开始因为对方的举动和话语感到害怕。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澶容问他:“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若清愣了一下。
澶容又说:“你是不是正在担心,如果你推拒与我的相处,我就不会听话?你是不是觉得我拉着你的手力气很大,你挣脱不开,所以很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
若清:开始了开始了,他又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