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头的怪物根本就没给季环生反应过来的时间,眨眼间就偷走了季环生的力气。
季环生一时不差,双膝一软往前倒去,巨大的身躯失去了力量的支撑,变得无比渺小,恢复到了之前的大小。
而他捧着的若清也因为这点笔直地往下落去。
这次是完了。
若清没想到他避开了那么多的危险,最后却要死在这里。
而在他闭上眼睛的前一刻,澶容放在群山院的紫晶亮了一下,正在下坠的若清眼前忽然冒出了一阵白雾,雾气从下方出现,像是一朵升腾中的白色蘑菇云,来到了他的身边,轻柔地将他的身影吞噬,拦住了那个牛头蛇尾的怪物看向若清的目光。
落入雾中的若清身体好像被谁扶住了。
一道紫光从他当时被紫晶划伤的伤口处闪过。
在迷雾重重的地方,若清忽地听到有人在说话。
“你要死了。”
对方的声音含糊不清,时高时低,像是故意不想让人分辨出来。
若清起初没有回话,那声音见他不说话,停了片刻。接下来若清熟悉的电子女音响起,他那消失已久的系统正无悲无喜地说:“你要死了。”
若清这才愿意理他:“那系统果真是你弄出来的。”
对方笑了一声:“你看了澶容的神海,难道还意识不到这件事情吗?我应该对你说什么,是说澶容在我的引诱下,盗走了紫晶,给了我下手的机会,还是我借着伤了你的机会,与你也有了联系,找了个借口,编造出系统骗你?”
不知道该说不意外,还是应该为了这件事感到意外。
若清眉头紧锁:“你是饲梦?你用这种伎俩骗人你能得到什么?”
“可能很多,可能不多。”
对方与他打了个哑谜。
若清心里不舒服:“你对小师叔做了什么?”
饲梦似乎觉得他的话有些可笑,他轻轻地笑了一声,道:“你应该问一问,你的小师叔要对我做什么?”
“什么意思?你想挑拨离间?”
“我虽然很想跟你继续聊下去,但现在的情势很显然不适合闲聊。你知道你身后追着你的东西是什么吗?”躲在迷雾中的饲梦说,“洪莽期结束后,大妖珠藤死在了琼海,而现在的梦若就是百年前的琼海,当年还在的魔尊想要借着珠藤的尸体庇护自己的魔域,选定了这个地方,而珠藤是谁,那是敢娶邺鱼正妻,并把邺鱼的儿子养在身边的大妖。他是薄辉当年遇到的劲敌之一,你能确定你脚下的那个小东西能打得过珠藤?你要知道,即便珠藤的元神早已散去,他的尸骨中也蕴藏着极大的力量,否则魔修不会迁到梦若来。”
这点是若清没想到的。
见他不回答,迷雾中隐隐出现一个人影,那人影贴着若清,说:“你打不过那东西,你怀里的小东西也许能打得她,可他一定来不及救你,而方圆百里之中,唯一能够救你的人就是我,而你是我好不容易得到的许愿人,我不会看着你死掉,所以,向我许愿吧。只要你臣服于我,我就会满足你的一切心愿。”
满足他的一切心愿?
若清眨了眨眼睛,心里有个角落动了一下,又被他压了下来。他勾起嘴角,不知是在嘲笑饲梦,还是在嘲笑自己,但他的心正在往下沉去。
单灵想把季环生真正的实力藏起来,用来出其不意,可以现在的情势看来,因为紫晶的缘故,饲梦早就与他和澶容绑在了一起,虽不知饲梦是通过自己还是通过澶容知道了这件事,但季环生的能力在饲梦眼中不算什么秘密。
季环生一早就暴露了。
他们的一举一动完全掌握在饲梦的手里。
饲梦在监看他们,甚至会在他遇到危险时出现。而饲梦能在这时出面,能用轻狂的口吻承诺帮他解决麻烦,说明饲梦现在已经有了能够外出,甚至能在若清答应他之后,释放自己力量的本事。
所以说,饲梦封印松动的情况,比单灵和他想象的要严重许多。
说来奇怪,若清听到饲梦的说法时甚至在想,饲梦是不是正在通过他和澶容与他的接触才能跑出来,是不是他和澶容死了,饲梦外泄的力量找不到新的接触人,就会消失了?
像是知道若清在想什么,饲梦说:“有你没你,我都会出来的。我从清远地下离开只是早晚的事情,而那个叫做季环生的小东西拦不住我,氾河没了,锁住我的枷锁就没了,摆在你面前的路如今只剩下两条,一是早早臣服于我,奉我为主,我可以给你顺遂安稳的日子,要不就是违逆我,等着我出来,我会要了你的命。”
若清没有被他吓倒,在他如此说后露出了若有所思地表情,道:“你总要别人跟你交换,你在交换的过程中能得到什么?”
“快乐。”饲梦道,“世人越堕落,我越是能摆弄人生疾苦,我越强悍,越快乐。”他很直白,可若清偏要不选他给出的条件,只想赌一把,看看他不答应饲梦,会出现什么事情。
为此他说:“那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饲梦道:“你在想如何让我不快乐。”
“你说对了。”
饲梦又说:“那么……澶容的生死也不要紧了是吗?”
“你想对小师叔做什么?”若清以为他是要拿自己身上的冰晶威胁自己,不料他说——
“拿走我的紫晶,与我连在一起的人不是你,而是澶容。正如你所想的一样,在你受伤后,我在梦中问你要什么,你要身子好起来,我就根据你的脑子编了一个什么系统,来骗你。”
“所以?”
“可你并不是第一个向我许愿的人,真正向我许愿的人是澶容。他拿走了紫晶,我受澶容的牵引出现,意外多加了你这个人,而你和澶容都向我许下了心愿,你要身子好起来,澶容要你喜欢他,而我喜欢看热闹,就把你们的愿望牵在了一起,澶容要你爱他的心思会通过我传给你,你把你的爱给澶容,澶容就会把他的寿元转给你,你身子才会好转,因此你们变成了共生者,所以你要是死了,我和澶容的交易就要被迫终止了。澶容要是死了,你和我的交易也不作数,而双生契约一旦解开,一方死亡,另一方就会受到反噬、消失,即便这样,也没关系吗?”
若清听到这里面无表情地侧过脸,眼睛一点点红了起来。眼下他不知道是应该震惊他早前做过的任务都是澶容心中所想,还是震惊饲梦说澶容许愿爱他,而若清在饲梦的干涉下做到了……
这是什么意思?
这意思是他之前对澶容的爱都是假的?
这是说他根本就没有爱过澶容?
即便这件事情若清之前考虑到了,可若清还是接受不了这件事被饲梦敲定。
当他和澶容的爱成为了被饲梦推动的虚假时,他的内心涌出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凄凉,即便知道过度排斥十分可笑,他也还是说了一句:“你说谎。你只是想、想用小师叔拿捏我,而你拿捏我说明你不能让我死,你的出逃该不会与这件事有关系吧?”
他喊的声音很大,像是想用自己过激的态度冲洗心里出现的黑泥,留出一条干净的道路。
可饲梦却在这时笑他:“这件事你之前早就猜到了,为何现在又不敢承认了,难道你想要听到你确实爱上了谁,心里有了情意吗?”
饲梦说到这里,笑声越发的张狂,他道:“省省吧,这世上任何人有心有情你都没有!你根本就没有情根,你拿什么喜欢别人?”
他看着若清震惊的表情,压低了声音,刻意与若清说起了一段往事。
“我不妨实话告诉你,在洪莽期结束的前一年,有一个女人来找我,因为气愤夫君不忠,在她即将临盆前在殿前与其他女子欢好,她一怒之下一掌击向自己的肚子,有意不要这个孩子,再杀了夫君,只是冲动过后,她很快后悔了,但孩子三魂七魄散了一半,已经救不过来了。没有办法,她悄悄潜入先陈皇宫,找到了氾河关押我的地方,向我许愿孩子好起来。”
“跟我许愿的,或多或少我都要拿走一些东西才会答应,而我问她给我什么,她想了想,觉得自己一生受情所困,不想孩子也如自己这般累,就告诉我,拔出她儿子的情根给我,我还给她儿子不死。我答应了。你要不要猜猜,这个没了情根的人是谁?”
饲梦嘲讽的声音压毁了若清的理智,他说:“你早就与我有了牵扯,又何必在意再向我许一次愿,如果不是你的母亲曾经求过我,你以为我会出现在你身边?”
若清一时消化不良这么多的事情,正要继续问他,却听他说:“要过来了,许愿吗?”
许愿吗?
若清凝视着他的影子。
妖魔诱惑人心的时候经常会用不同的借口,而信了妖魔的诱惑之语,总想依靠妖魔的人会付出什么代价,又能让妖魔在自己这里得到什么是谁也无法肯定的。
许愿吗?
——不。
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
不劳而获纯粹是梦想。
饲梦逼着别人许愿,一定不是他喜欢帮人完成心愿,而是有其他的原因。
若此刻他向饲梦许愿,饲梦一定会帮他打倒牛头,可他依靠着饲梦来解决自身的难题,只会走进饲梦的陷阱,事后付出的代价可能比现在死在这里还严重。
因此若清在此刻无比清楚的感受到身为弱者的悲哀,也懂得了一个道理。
只有力量来自自己的拳头,才能放心地打出去。
被强者以力量压制的感觉不是很好,若他有力量,他绝不会仗着自己的力量欺压旁人……为此,若清闭上了嘴,即便心里因为饲梦的话刮起了狂风,也没有开口去求饲梦的意思。
而这时那只怪物已经穿过了迷雾,细长的爪子划过了若清面前的雾气,撕开了饲梦的幻影,直接对准了若清的那张脸,指尖刺入了若清的左脸。
若清心神不稳,不知在这怪手伤到他的那一刻,他的身上出现了一个淡金色的影子,似乎是险些被这个怪东西震出了元神。
而在手指撕碎若清的那一刻,那怪东西的动作忽然变慢了许多。
盯着那淡金色的元神,看着若清身上的重影,牛头人愣住了。
在若清以为自己会被对方撕成两半时,他却听到了对面传来了模糊不清的声音:“业怀?”
“我儿!”
业怀?
这又是谁?
若清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
清原里聚集了不少的修士,吵着闹着要问清楚饲梦的事。
千河的李掌门闻讯来到清原,一早就与清原陈掌门讨论过此事,而陈掌门早已做好了的准备,心知不管是早是晚,这一日肯定会来,便简单的与李掌门说了一下自己的布置,两人结伴来到山下,拦住了这些想要找到饲梦,讨要清原藏起魔修说法的修士。
原本守在山下的小弟子看到这一幕不禁感叹着世事无常,一个月前谁能想到如日中天的清原,会落到如今这般人人喊打的地步。
而今宗门众人上门闹事,魔域的魔修不知动向,长公主又在一边虎视眈眈,清原陈掌门想到这里心中感慨万千,了几句,有意劝退对方。
然而来到这里的人一早就做好了决定,非要去看饲梦一事是真是假,根本不听他说了什么。
正在两方僵持的时候,五师叔门下的一个弟子鬼鬼祟祟的站到了一侧,对着清原山下左侧的岔路口打了过去。
岔路口上有棵树,树下藏着清原开山的阵法,阵法一个月一换,换到这个月正好是清原五长老布置。而清原不开山,外人很难进入,如果不是这个小弟子出手,想来两方还要僵持几日。
而这人听命于怀若楼,是怀若楼埋进清原的暗子。
因为这个小弟子的插手,笼罩着清原入口的淡蓝色光壁在此刻散去。五长老难以置信地转过身,怒瞪着门下的弟子,头脑一热,顿时抬起手掌打了过去。
那弟子大叫一声,飞出数米。
抓住了这个机会,上门闹事的宗门人一鼓作气,冲上清原山峰。
清原掌门如今就算不想交手,也不得不为了守住饲梦与他们交手。
期间,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声杀。
一场乱战在所难免。
素音来到临近的山里,与怀若楼飞向山顶,遥望着清原的山丘,因为着急,衣袖下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些,忍不住问一旁的怀若楼:“我们什么时候杀过去?”
怀若楼不徐不疾地说:“急什么,去太快了对我们没有好处,等着清原和宗门打得两败俱伤,我们再出去。”
他说完这句,看了看手里买来的月石糖,歪过头,叫来身旁的人,对这人说:“这叫月石糖,你找人送回魔域,给我母亲一份,给若清一份。”
话说完,一只黑色的乌鸦出现在传令官的肩膀上。
传令官看到乌鸦连忙跑了过来,对怀若楼说:“梦若来信。”
而乌鸦带来的消息就是傅燕沉打上魔域,若清下落不明,珠藤尸体停止不动的噩耗。
怀若楼听到这里秀气的眉上压着杀意,他碾碎了手中的糖,一言不发地看向对面的山峰,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片刻后,他问身旁的素音:“你要回去看看吗?”
素音听到了消息,心中十分担心,可如今事情进展到了这一步,她若走了就是功亏一篑,为此她说什么都不能回去,索性冷着脸说:“我要看着师父死。”
这话一出,怀若楼赞赏地点了点头,夸她:“果然是做大事的人,也对,妇人之仁要不得,所以你是个心狠手辣的蠢东西。”如果说前面的话算是夸奖,后面的话就是嘲讽谩骂了。
而怀若楼用得上素音,这些年来不管母亲如何讨厌素音,也不曾对素音摆过冷脸。这还是他第一次这般不客气地对待素音,瞧着像是在替谁抱不平,又不直接说。
素音倒没有因此生气,还能反问他:“怎么,看我对若清不如你想得那么好,生气了?”
怀若楼话锋一转:“你的儿子我不心疼。”
素音不以为意,瞄了一眼他沾着糖粉的手,没有多说,知道不能去催怀若楼出手,就压下心中的急切继续观察对面的情况。
阿鱼和狻猊跑回禁地的时候宁英还没赶到,他们一到禁地就急匆匆地冲到水潭旁边,把清潭山外的情况告诉给了水潭旁的巨石,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清原的陈掌门虽是仁善,但不是仁善到分不出轻重的糊涂蛋。他知道饲梦的事马虎不得,下手也没有留情,加上千河的李掌门坐镇,两人联手压制了其他人,一时没有让这些闯进来的宗门人冲上山去,将人牢牢地锁在山下。
刀光剑影中,两人杀了四十多个修士,血就顺着台阶往下流,而下方的人看到他们下了死手,心里是害怕,可心里也恨,也是贪婪,更不想往后退了。
就在这时,落在地上的血像是烧开了的水,冒出了许多的血泡,血泡中含着一个个红色蝎子。
一旁有人认出这是什么,就大喊一声:“是渴血阵!”
蝎子不管身边人是否畏惧,在血泡里转来转去,没过多久就撕开了那层薄薄的光膜,向正在杀人的清原掌门冲去。
而这都是怀若楼的布置。
素音看到师父被红色的蝎子黏住了影子,心里有些着急,一时没忍住,又催了一遍:“什么时候动手?”
怀若楼那双闪动着精光的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山间,像是没有听到素音的话一样,起初并未回答,等他看到红色的蝎子跳入清原陈掌门的影子里时,他终于腾出了时间,平心静气地敲打了素音一句:“我肯让你留在这里搪塞我已经是给了你不小的面子,你若是再多嘴,别怪我不留情面。”
素音心一沉,虽是慌了一下,但并没有慌张到浮于面上,还能维持着淡漠的语气,说:“你这又是什么意思,我为你做了这么多的事,你竟然怀疑我?”
怀若楼像是不感兴趣,说话时的样子多少有些敷衍。
他道:“你是医修。”
他说的这句话正是若清猜到了,却没有告诉素音的。
素音不解:“那又如何?”
怀若楼觉得她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你在清原这么多年,可见我有找过你给清原教众下毒,以便控制他们?”
“……”素音如遭雷击,心不住地往下坠去,终于明白了怀若楼的意思。
“你知道为什么我不开口吗?”怀若楼说到这里终于转过脸看向素音,那双眼中充满了嘲讽的笑意,“你不下毒害澶容,我可以理解你与澶容交好,不想动你的师弟,你不对同门下手,我可以理解你只恨清原掌门,只讲究冤有头债有主,可你在宗门这么多年,陈掌门怎么一口毒药都没吃到?即便是不想害同门,即便是陈掌门有心防你,你一个医修,还是个可称天下第一的医修,难道真的没有操控同门,不伤人性命的手段吗?可你做了吗?”
素音的表情终于变了。
她伪装出来的冷静再也绷不住了。
怀若楼继续说:“你嘴里说着恨,可你能做到的事却是一件不做,那我就要想想,你的恨有多少的水分,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了你只是在骗我,但不要紧,不穿戳你,让你继续骗我,我能得到更多的好处,清原之所以能被我逼成这样,你的功劳不小,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从未让你一个医修,在师门里动用过毒蛊的歪心思,因为我知道,我若是提了,一是给你提了个醒,二是闹僵了我反而得不了好,所以我允许你骗我,但你骗我的话要看着我的心思说,而我现在心情不好,就不想听你骗我。”
说罢,他转过头,懒得再理素音。
素音被他骂得两眼发黑,心里慌张失了分寸,就想先下手为强,不料会被怀若楼身后的魔修控制住。
怀若楼早就看穿了素音的心思,自然早就做好了准备,因此素音和她带来的这些弟子被怀若楼轻松拿下了。
期间素音挣扎的厉害,压着她的魔域长老按着她的肩膀,加重了力气,身后被她收养的弟子们看到这一幕十分心急,一起喊了一声师父。
而怀若楼听到动静,说了一句:“还是客气点吧,这毕竟是我弟弟的亲娘。”
从容了一句:“你放心,我虽然不在意你的儿子,可我在意我的弟弟,所以该给的脸面我会给你,但除了脸面,你什么都没有。”
素音急了:“谁要你的脸面,你个心术不正的魔头,你以为你能伤到我的师父!”
怀若楼看到她这幅样子觉得她很有趣,便伸出手拖着她的下巴,对她说:“你啊,还真是可笑,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一直看不起你吗?”
素音咬着牙,一声不吭。
怀若楼说:“你师父将你养大,于你而言有教养之情,正道算你的家,是养成你的根本,而我父怀正与我母成亲多年,你一个能为了情爱抛弃掉自己的师父,不顾正邪之分,不顾师父的养育之情,不顾同门师兄弟的名誉,不管怀正有没有妻儿,也不想同为女子的我母会受到什么委屈,只毅然决然地跟着怀正走了的人,你指望谁能高看你一眼?”“不仁不义的事你和怀正这个匹夫贱畜都干了出来,却不知当你们以爱为借口,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就说明了你们是极为自私没有担当的人,而天下和情爱之间,我等妖魔推崇天下,你和怀正在一起,要是有着统一天下的野心,我和母亲许是会赞赏你们一句,可你们满脑子都是那些不值钱的情情爱爱,在宗门沉浮多年,还是这般可笑,就别怨别人看不起你。而你在怀正在的时候,为了自己的私欲抛弃师父,置师门于不义,在怀正死后,又想到了你师父的好,执意要报答你师父,却没想过问问你师父要什么,并为了你自己认定的大义,抛弃利用你的儿子,就像当年你利用抛弃你的师父一样。而你做了这么多事,与其说是为了天下,还不如说是为了满足你自己。”
“你把你自己的感受看得比什么都重,你与怀正私奔,把情爱当作第一,只因这份情爱满足的对象是你,所以你什么都可以舍弃。怀正死了,你又去了宗门,你说,你把你师父当作一切,为了你师父你什么都可以牺牲,所以你抛弃了你的孩子,而你口号喊得响亮,其实不过是怀正不在了,你要把你那自我满足的奉献心放在你师父身上。你看看你如今做的事情,简直与你当年做的事情一模一样。只要你想,你就要为了你的念想抛弃那些对你而言重要的人,因为他们在你心中,根本没有你的想法来得重要。我看了你这么多年,你根本就是毫无变化毫无长进,可笑又可悲。”
为了证明自己从未相信过素音,骂了素音一通的怀若楼拿出了那块云纹玉,手轻轻一抬一送,当着素音的面,姿态优雅地把玉扔到了地上。
那块云纹玉在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碎成几块。
怀若楼则抬起鞋子,当着素音的面碾了碾地上的碎片,好整以暇地说:“话说到这里,我索性再告诉你一件事,我根本就没想着放出饲梦,与虎谋皮的事我从来不喜欢做。”
素音怔了一下。
怀若清改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她,“傻子,还不明白吗,我需要的只是一个搅乱宗门的借口,饲梦即便再强,也不可能只因为喜欢别人向他许愿,便白白给别人很多好处,他若是真的那么无害,薄辉也不会如此忌惮他,而权力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总比自己低头向人讨要来得强,所以我不需要放出他,只需要利用他挑拨清原和宗门,再扶持若清登上皇位,天下不用他饲梦送也是我的,我又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你!”素音大惊失色,本想说些什么,却被这番变故打得思绪混乱,根本反驳不了怀若楼。
怀若楼冷笑一声:“我什么我,你的这点小心思也配在我面前耍弄,还是省省心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吧!”
素音听他如此,已经是惊得闭不上嘴巴。
怀若楼盯着她失魂落魄的脸,冷哼一声,不想继续对着她,就让魔域弟子把她们带下去。
有个人见怀若楼与素音撕破脸,按着那些女弟子的动作逐渐粗暴起来。
女弟子忍不住闷哼一声。
怀若楼斜着眼睛,抬手就将那魔修杀了,末了还说:“轻点,滚下去。”
那女修看他出手帮着自己,眼睛一亮,似乎想替素音求情,可最后看了看他不近人情的脸,什么都没敢说,默默地跟着领头人走了。
清原这边还不知隔壁山顶的动静,依旧在与宗门人士厮杀。怀若楼看时间差不多了,转身带着一群弟子杀了下去。
此刻清原和千河已经打了两轮,门下弟子死伤不少。因为怀若楼的布置,每当他们杀死一个人,他们的身上就会多出一些依附着尸体的邪物,十分不好处理。
……
单灵朝着魔域跑来,闻着气味找到若清和季环生的时候,这两人正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他们躺在离魔域有些距离的村落,不知都经历了什么。
单灵检查了一下,发现季环生的身上没什么伤,若清也是。但与季环生不同,若清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像是受了不少伤,可身上却奇怪的没有一点伤口。
四周静悄悄的,流动着一股莫名的凉意。
附近明明什么都没有,可她的直觉正在告诉她这里有什么危险的东西。
因为感受到了危险,她在四周查找了片刻,可她一无所获。为了弄清这里发生了什么,她把季环生喊醒,用爪子疯狂地拍着季环生的脸。
季环生捂着发痛的脸坐了起来,此刻头脑还有些发昏,醒来后发现那个追赶他们的怪物不见了,也是一脸的茫然,而后他看向若清,发现若清身上的伤口不见了,便一脸错愕地把这件事说给了单灵听。
单灵知道珠藤养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可牛头蛇尾的东西她确实想不起来是什么。
她弄不懂,挠了挠头,先和季环生检查了一圈,确定若清没有事后,让季环生变大数倍,暂时放下这件事,三人转身往清原赶去。
而此刻,躺在季环生手中的若清陷入了一场奇怪的梦境。
他总能看到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抱着孩子。
耳边也总在响起一些空灵清冷的声音。
“罡目说,薄辉的后代里有一位后修为龙的气运之子,等他化龙的时候,他能够彻底除去饲梦,修补天上的裂痕,因此潜海都在看谁有可能是这人,族中怀里身子的女子都借着这事享到福了,唯有我们娘俩受这事的拖累,你的父君也因为这件事非常不喜欢你……我可怜的儿啊,你不要担心,即便那人不喜欢你,母亲也会陪着你,护着你,不管你做什么,都不会让旁人害你。”
话说完,画面里的女人抱了抱怀里的孩子,轻轻地哼唱着不知名的曲调。
远处的柳枝荡漾着温柔的光,将她们的身影护在身后,没有让头顶的骄阳将她们晒伤。
而若清看着看着,心里只觉得难过极了……
……傅燕沉赶到清原之后什么都没管,只是冷着一张脸到处在找人。
此刻清原山中乱成一团,根本不会有人关心这里多出了几个人,又少了几个人。大家都在厮杀,恨不得将原来和睦的景象全部撕光,只留下最丑陋的一面。
而过去走了无数次的道路就在眼前,可傅燕沉却懒得多看一眼。
不远处,清原陈掌门已经支撑不住了。
他周围都是人。
怀若楼是当世难寻敌手的修士,除了澶容没有什么惧怕的人物,此刻澶容不在,他又算计了清原陈掌门,自然是不担心对方会反扑。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长公主也在围观清原的局势,等着看怀若楼和清原陈掌门之间的争斗是谁输谁赢,又有没有既能插手,又能全身而退的时机。
在这里,每个人都在打着不同的算盘,说是看上了饲梦的力量,其实都是想把饲梦当作自己的借口,完成自己的野心。
梅姑跟着宁英一路走向清原,在路上咋咋呼呼半天,惹得宁英十分不喜欢。
而梅姑看不懂如今的局势,根本不在意这边都发生了什么,只在宁英身后不停地说:“那个人可是答应我了,说会给我不少好处,你什么时候能把好处交给我?其实我不想参合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要是给了我好处,我就不跟着你了。”
宁英哪有空理她,有意甩开她,又因为伤势过重不像以往那般做什么都轻松,只能忍着气不理她。
梅姑可不管她舒不舒服,只说自己想说的事。
等两人走到了半山腰,在路过一个拐角的时候,一直唠唠叨叨的梅姑忽地停下了脚步。
她看向左边的山林,在那郁郁葱葱的地方看到了一份不同寻常的魔气,而前边的宁英似乎没有察觉到这点,依旧往前走着。
不多时,类似风铃互撞的声响出现在耳中,梅姑竖着耳朵听着这声音,表情变得有些茫然。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微微睁大了眼睛,脑海中一面挂着挂着大大小小、没有外壳刀柄、只有断裂刀身的旗帜出现在她脑海中。
而断刃互撞的声音不算响亮,挂在那面旗子上更算不上好看,只带着独有的煞气,在行军打仗的时候互相碰触,十分渗人。
那声音很熟悉。
她的儿子曾经就藏在那面旗子底下……
想到这里,梅姑忽然张开了双臂,开始往传来声音的地方走去。
她双目失神,嘴里念叨着:“庭生,庭生,娘在这里……”
……
怀若楼早有准备,这一仗打得并不难。
其他宗门人士有的看到怀若楼来了,知道自己中了计,连忙反过身对付怀若楼,与清原一起打魔域,有的心里没什么魔域宗门之争,只想着找到饲梦满足自己的野心。
为此,他们四处张望一圈,目光盯上了清原的禁地。
他们早就知道清原有很多禁地,禁地里关押着清原山中独有的妖兽,而大家都是修士,都懂一个道理。
如果说清原的地下真的关押着饲梦,那清原必定藏着许多镇压饲梦用的阵纹以及阵眼,而破坏了阵法,没准就能放出饲梦,也能顺着大阵不稳,找到清原藏着饲梦的地方。
有着这个念头,没过多久就有人冲向了禁地。
清原掌门看到这里咬了咬牙,又与李掌门联手,一同挡住了怀若楼的攻势。
傅燕沉看到了他们被人围攻的惨状,并没有插手的意思,而他靠在这里片刻,忽然听到了叮叮当当的声音。接着一个年迈的老妇在他面前走过,直接进入了右侧的山道。
右侧的山道不是禁地。
但清原之中有许多旁人不知道的危险。
傅燕沉不知道这个老妇是跟着谁来的,但能看明白她根本就不是什么修为高深的人。
他对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刚想移开眼睛,却看到女人的面前有一道黑影时不时地出现、消失,好像是在引着女人过去。
而盯着那道黑影,傅燕沉皱紧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