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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尘埃落定(1 / 1)

天崩地裂的声音如惊雷炸响,天坑四围生满植被的岩壁纷纷溃散成为光点,从脚下的泥土开始,每一寸大地的形态都开始走向虚无。

在一片狼藉中,陈娅看到了苟延残喘的王玲玲,她浑身是血,躺在地上,双腿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曲着,也许已经断裂,她好像看见了陈娅她们,费尽千辛万苦地抬起胳膊想去抓正在脱离这个世界的陈娅,但最终还是失去了所有生息,倒下。丁柠和唐小雅不见了踪影,大概早已被怪物杀死,成为储备的食物。

“王玲玲她们死了,这个世界只剩下我们三个闯入者,因而崩塌了。”陈娅只觉得自己进入了飘忽的空间里,眼前黑漆漆的,她看不清姜旭川的脸,只能感觉到他紧抓着自己的手,紧到仿佛要把她的手骨捏碎。

“别怕,世界正在重组。接下来,就只有我们自己了。一定不要退缩。”未知的空间里,姜旭川冷静的声音如同镇定剂一般,让

陈娅和白枫觉得安心。

一道白光打下来,几人感觉脚下已经是平地,眼前的东西也逐渐浮现。

他们正身处悬崖峭壁的边缘,那个怪物就在断崖的对面。白枫匍匐着往前爬了一小段路,九十度垂直的岩壁,深不见底的谷,从谷底吹上来的呼啸而过的冷风,她只看了一眼,就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手脚并用地爬了回来。

“好高,看不见底!”白枫给其他两人手舞足蹈地比划悬崖下有多么可怕,陈娅听得心头悸动,她一直都有很严重的恐高症,若是看上一眼,怕是要身体不稳,直接摔下去。想到这里,陈娅又往后退了几步。幸好,身后是一望无际的平坦陆地,寸草不生,铺天盖地的黄色土地,倒像是沙漠才该有的景象。

怪物的嘶吼声令人头皮发麻。

他们惊恐地发现,悬崖那头的峭壁上挂着好多血肉模糊的尸体,在风中摇曳不定。

只见那怪物用力地甩了一下长满巨大的蜈蚣足躯体,竟然直接甩到了陈娅她们这边,蚩用千足插入黄土之中固定身体,头一摆,然后稳稳地立在了陈娅面前。

蚩用后脑勺的眼睛看着她们,三人一“虫”,陷入对峙状态。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怪物,白枫强压下想要呕吐的欲望,轻声嘀咕道,“死就死了,下辈子我再……”

一直沉默不语的姜旭川突然开口道“爸爸。收手吧。”

陈娅和白枫惊愕地看着姜旭川,一时没反应过来。半晌,陈娅才拉了拉姜旭川的衣角,道“你……”

怪物岿然不动地立着,它似乎也在静静地看着几人。

“你们还不明白吗?我的父亲,就是蚩,他才是第一次梦境实验失败的产物,所以我们在实验室第二批人的培养舱里看不到我父亲的身影。当年的梦境连接仪还没有完善,父亲作为实验品,第一次踏入梦境世界,当然,他的意识选择来到曾经去过的天坑--谷底森林。只是梦境仪器本就不完善,数据出错之后,父亲变成了梦境系统的漏洞,因而人类的身体也随之变化成了现在的“怪物”容貌,虽然我也不清楚,这具怪物的身体是从何而来的。”

不顾陈娅充满疑问的目光,姜旭川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蚩说,

“爸爸,我知道,你必须要将其他人拖入梦境世界杀死,才能汲取足够的能量脱离怪物的躯壳,离开梦境世界,回到现实。可是那些人都是无辜的。当年骗你成为实验品的人都已经死了,求你不要再……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我留下来陪你,你不要再杀人了,好吗?”

那个怪物庞大的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却在下一秒扭过脑袋,露出满嘴獠牙,冲着陈娅的方向扑过去,陈娅尖叫一声,一个身影忽地从身侧横穿过来拦在她面前,她看到了姜旭川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还有他身体上被怪物尖利的獠牙穿出的血洞,猩红的血迸发出来,喷溅出的温热液体染红了陈娅的浅蓝色衬衫。

陈娅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清瘦的男孩瘫倒在地,泪水霎时决了堤,她瘫坐在地上,把他搂进怀里。蚩好像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错事,它突然停止攻击,后脑勺的眼睛又转了过来,扭过来的一瞬间爆发出了难以言喻的恐怖尖叫声。

姜旭川的气息已经很微弱了,白枫蹲在他身边,看着陈娅满脸的泪水,她突然也好想哭泣。就那样,像个孩子一样,她抱着膝盖坐下,漂亮的衣服上沾着泥土和血液,她哭得歇斯底里,肝肠寸断。

蚩好像是要报复一般,继续对着白枫的方向蠢蠢欲动。姜旭川本来已经黯淡的眼睛里突然出现了光芒,他伸出手摸了摸陈娅的脸,把她脸上的泪水尽数抹去。

姜旭川看着陈娅,什么也没说,陈娅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陈娅站起身向着悬崖边跑去,蚩立刻摆动着身体向着她的方向爬去。姜旭川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血液顺着衣角往下流淌,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在怪物已经半个身子悬在峭壁外面的时候拼尽全力向着它撞过去。蚩重心不稳,还没有来到陈娅面前的时候就整个儿翻了下去,姜旭川也跟着它一起摔进深渊之中。

怪物哀嚎的声音在谷里碰撞盘旋,陈娅跪在悬崖边上,看着姜旭川的身体越来越小,直至再也看不见。

“姜旭川!姜旭川!你不会死的!”白枫冲着深谷大声地喊道,却只能听到一句又一句自己的回声。

白枫抱住失魂落魄的陈娅,在世界彻底崩塌的那个瞬间,她听到了陈娅爆发出的哭泣声,那是压抑了很久的绝望和痛苦的声音。白枫闭着眼睛,等待这一切结束。

陈娅从床上醒来,眼前仍旧是粉红色的被子,“粉红泡泡”漂浮着的温馨房间,还有书桌上排成一排的粉红猪。

她的母亲打开门进来。陈娅突然抱住自己的母亲道“一切都结束了。我们成功了。”

肖碧芸温柔地摸了摸女儿柔顺的长发,道,“我就知道,你会成功,你一定能回来,而不像你的父亲那样丢下我。”

“妈妈!”陈娅哭着扑进母亲的怀里,肖碧芸热泪盈眶,她的眼前又出现了那个高大、英俊男人的影像,她闭上眼睛,任由那个熟悉的面孔烟消云散。

许久,肖碧芸道“结束了。我的心结也消失了。谢谢你,娅娅。”

陈娅穿上了自己最好看的那件轻薄粉棉衣,扎起顺滑的马尾辫,套上马丁靴来到康仁孤儿院里。

唐旭可已经认识陈娅了,一见到她就激动地扑过来,奶声奶气地喊道,“姐姐!”

陈娅把奶乎乎、肉嘟嘟的小团子抱起来,虽然有点重,但是她觉得唐旭可太可爱了,也就忘记了双臂间的重量。

“可可,你好可爱啊。”奶团子用皮肤光滑细腻的脸蹭了蹭陈娅的脸蛋,咯咯笑了出来。

突然,胳膊环着的唐旭可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小手指着陈娅身后,嘴里喊着“哥哥,哥哥!”

陈娅把唐旭可放下来,缓缓转身,清瘦的大男生就站在她面前,依旧是那张好看的脸,苍白的面色,他唇角微弯,连眉眼间都带着浅浅的笑意。

“来了。”陈娅也笑了,冲着姜旭川道。

“可可眼睛好尖,一下子就看到哥哥了。”姜旭川弯下腰轻轻刮了一下小孩的鼻子,惹得她又开始咯咯地笑。

“时间不多了。就是因为现实世界的滞后性,我才能来到这里,再看你……再看可可一眼。”姜旭川在陈娅耳畔轻声道。“可可,就交给你了,我该走了。”

陈娅低着头,不让姜旭川看到她即将喷涌而出的泪水。

她加快了脚步,想要先姜旭川一步离开,却听到身后的人喊她。陈娅一回头,就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顺势把头贴在那人的胸口上,感受着他残余的生命温度。

姜旭川把陈娅搂进怀里,像是抱着一个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灿烂的阳光照在两人身上,整个康仁孤儿院都被照亮,看起来暖意融融。

“终有一天我们会再次相遇,也许在一辆绿皮列车上,也许……。”姜旭川放开了陈娅,玩世不恭地咧嘴一笑,然后离去,越来越远,直至在陈娅眼中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光点。

陈娅笑着,泪水顺着脸庞滑下。

“笨蛋。”

初冬,西华路上最后几片金黄的银杏叶被风卷起,在午后的阳光下飞舞、盘旋,画出一道绚烂的荧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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