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凡匆匆下了楼。
一辆红色奔驰s600停在张凡出租屋楼下,静静匿在夜色里。
张凡坐进车里时,华姐就坐在后座。
她今儿穿了一身米白色的开衫,大方简约,颇有气质。
要不是张凡知道内情,他还真想象不到,华姐居然在安南公馆拉那样的皮肉生意。
张凡挠了挠头,尴尬道:“华姐,晚上好。”
华姐嗤地一声笑了。
她看着张凡的侧脸,慨叹:“你明明也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我怎么老觉得你比小孩儿还乖得可爱呢。”
张凡白净的脸即刻冒了红。
好半天,他才小声地问:“您电话里说的那个工作,具体是干什么的。”
华姐挑了挑眉,声音许是因为抽烟,听着有些沙哑:“我说了,你可别怕。”
张凡点头:“我尽量。”
华姐凑到张凡耳边,勾着唇角:“你听说过,喜欢sm的人吗?”
张凡眨了眨眼。
思考半天,他小心翼翼地问:“……喜欢水母的人?”
华姐:“……”
这孩子真是比她想得还纯还干净。
华姐轻摇了摇头,慢悠悠解释道:“是指那些有施虐癖的人。”
“张凡,我平时接触的人里,有权贵,有富豪,他们人前是谦谦君子,但你永远想不到,他们私底下能有多兽性。对他们而言,和人上床,远不如虐人来得刺激。”
张凡从来没听过这样的事,一时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华姐深吸口气:“我之所以今天联系你,是因为,我手里刚好有这么个客人,姓段。他最喜欢,最迫切让我找的,就是你这样干干净净的款。如果你愿意,一小时,他给五万。”
张凡嘴唇有些发白:“是要我被他……”
华姐平静地说:“他不会对你有任何性方面的侵犯,他只想从单方面的施虐中获得发泄。当然了,要是碰上他心情好,这一小时他也可能只是跟你喝喝酒聊聊天,钱照给。”
张凡抿了抿唇。
他有点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
他其实之前有耳闻过,有些人就是有通过虐人来获得快感的癖好,因此,前几天,他就深刻地怀疑,程远航是不是就有这样的癖好。
张凡踌躇,小声问:“段先生……会下手很重吗?”
华姐脑海里闪过那些尖锐可怖的器具和曾经听到的那些惨叫,半晌,只是避重就轻道:“如果你真受伤了,段先生会负责你的医药费。”
张凡思考半天,还是摇了摇头。
他苦笑道:“我再想想吧。”
华姐点点头:“你如果想赶快筹齐手术费,这是唯一的法子了。机会就这一次,你只有一天的时间考虑。”
从车里出来,张凡心事重重地上楼。
走楼梯的时候,还险些被台阶绊了一跤。
回了租屋,张凡尽量收拾好心情。
他强颜欢笑地和欢欢说了会儿话,又进厨房给她弄了碗鱼汤。
煲汤的时候,张凡总是出神。
不知道那个段先生到底是个什么人,也不知道所谓的施虐,到底会黑暗到什么地步。
他其实有点害怕。
可一边害怕,一边又总是在犹豫,要是错过这次,他又该怎么才能弄到那笔手术费呢?
张凡眼里全是血丝,心中油煎一样挣扎。
等张欢欢躺上床睡觉以后,张凡习惯性地坐在她床头,拿了一册豌豆公主的童话本给她讲睡前故事,声音温柔得像是午后的春水,又暖又好听,汩汩地淌过了心田。
一个故事讲完了。
张凡放下故事册一看,张欢欢还睁着眼睛看他。
张凡把她散落的头发拨到耳后,问:“欢欢是有什么心事吗。”
房间里洒着淡淡的月光,一片静谧中,欢欢轻声问:“哥哥,我的病是不是治不好了?”
张凡愣了一下:“怎么会。”
张凡手指轻轻划过欢欢的脸颊,温声说:“不要怕,哥哥永远都在你身边。”
欢欢摇了摇头,轻轻地说:“我没有怕。”
“我只是在想,如果我的病很难治,哥哥,我们就别治了吧。”
张凡手指僵住了,好半天,他才开了口:“为什么?”
欢欢坐起身,抱住了张凡的脖子,小声说:“我能看出来,你每天都在想办法给我治病。可你看起来好累好累,我不想你那么难过。哥哥,我其实偷偷问过医生了,他说,如果我不治的话,或许还能活好几年呢。”
张凡眼神僵住了。
欢欢亲了亲张凡的眼角:“我不过是个没人要的孩子,从前每天都在垃圾堆里翻东西吃。你和爷爷把我捡回家,还对我好,我已经很幸福了。”
“哥哥,我不治了吧,我再陪你几年就好。”
“如果哪一天我走了,你就把我埋起来,常来看看我。不要很多次的,只要每年我生日的时候,你来看我一回,也让我看看你过得好不好,好吗?”
张凡听到这话,腾地一声站起身来。
他好像发怒了,瞪大眼睛,声音严厉:“谁让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
张凡指着枕头:“躺下,睡觉。”
欢欢被张凡的严厉吓了一跳,委屈地看了看他,半晌,还是躺下了。
张凡关了灯。
他坐在张欢欢床边,死寂得好像一座雕塑。
风声轻悄,夜色深深。
张凡听到欢欢均匀的呼吸声,擦了擦满是血丝的眼,站起身。
刚要走,他听到张欢欢背对着他,童真的声音在黑夜里轻轻地说:“哥哥,我死了以后,你可以把我埋在能看见太阳的地方吗……我有点怕冷,也有点怕黑。”
张凡脊背僵了一下。
他没转身,而是加快脚步进了卫生间。
锁上了卫生间的门,张凡撑着手臂站在水池前,眼睛通红一片。
好半天,他用手捂住了嘴,闭着眼睛。
安静的卫生间里,悄悄响起了一个男人压抑的,不敢让别人听见的呜咽。
天亮以后,张凡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了。
张凡嗓音发涩:“华姐,我真的很需要这笔钱。”
他喉结动了动:“我就……就干这一次,可以吗?”
华姐沉默了会儿,问:“你真的愿意?”
张凡看着楼底下豆浆摊升起的温暖热雾,半晌,沙哑地嗯了一声。
华姐叹了口气:“我会帮你联系段先生。”
“今晚八点,公馆8615,别迟到了。”
……
程远航在别墅拳室里练拳,练到一半,电话响了。
他看着屏幕上的号码,眉毛急促地皱了一下,即刻摘下拳套,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窸窸窣窣说了几句。
程远航脸色当即变了。
他眯着眼睛,里头敛着狼一般残暴的凶光,又惊急又森冷:“你是说,他为了钱,连那种不要命的活儿都接了?你他妈没打听错?”
电话那头道:“消息确凿。”
程远航愣了好几秒,放下了手机。
好半天,他回过神,忽然抄起硬邦邦的拳头,砰地一声砸在沙袋上。
汗水从额头滴下,流过程远航怒瞠着的眼角。
拳室里随即响起声声不绝的击打声和男人发狠的闷哼。
等程远航走出拳室时,他光着肌肉精健的上半身,从通讯录里找到了个号码,拨出。
电话通了。
那头响起个惊奇的男音:“程小少爷,今儿怎么有闲情给我打电话了?”
程远航扯着嘴角冷笑一声:“当然是有事找你,段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