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露出一线曦光,林然正睡得迷糊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激烈的喧闹声,伴随着一道中年男人悲痛的泣声:“元少侠!求您救我女儿!
“尹小姐吉人天相、自会逢凶化吉,知府大人,小少爷还在等你,霜城还要仰仗您,您切不可悲痛过度伤了身子。”
“是啊知府大人,元少侠在此,定能想出解决的策法。”
忽然凄厉的童声哭着跑上楼梯,却步子小一下子跌倒:“爹爹!爹爹我要姐姐!我要姐姐——”
“小少爷怎么来了?”
“快把小少爷扶起来!”
尹府的老总管抹着泪过去把幼童抱过来,为首的尹大人回头,见小儿哭喊要姐姐,心中愈是大恸,抱住孩子,竟落下泪来:“宝哥儿,我的婉儿…”
嘈杂的喧闹声里,终于有一道推门声。
只披着外袍的英挺少年走出来,尹大人见到,神色凄楚,竟直直要跪下,语带哽咽:“元少侠,霜城有歹人作恶,已经残害了许多无辜百姓,昨夜竟又捉了我的女儿…我实在没有办法,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厚着老脸来求您,恳请您救救霜城的百姓、请您救救我的女儿…”
众人大惊:“知府大人!”
尹大人跪到一半就被一只手臂拦住,架起来。
“折煞元某。”
元景烁冷静的声音:“尹大人,里面说话。”
林然抱着被子坐起来,挠了挠鸡窝头发,惺忪着眼睛拽过衣服穿上,随意用发带系住头发,穿上鞋推门出去。
一推门,就见侧面走廊站满了人,有官员、仆从、还有许多披甲执着刀兵的军士,齐刷刷狐疑看来。
林然被这么多双眼睛看得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看来是出事了。
她没有说什么,微微拱了拱手,直接从侧面楼梯走下去,下楼时还隐约听见后面有人狐疑声音:“这女子面生,二八年华却一头白发,怕不是练了什么邪功?这特殊时候,她实在可疑,可要先抓起来…”
“噤声!这女子是元少侠带回来的,岂容放肆。”
林然哂笑,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看来这里也流行白发魔女传…白头发还是太麻烦了,等什么时候头发再不黑回去,她要不要考虑买点染发剂染回黑的?
她走到楼下,大堂门口也镇着四个魁梧的军士,一些食客和早起的住客聚在大堂里,有些不安地对着楼上指指点点,正在小声议论,看见林然下来,有一瞬的安静。
林然:…你们真的get不到白毛的萌点吗呜呜。
林然怀揣着无人懂的怅然慢吞吞坐到不远处,实则竖着耳朵偷听。
客人们终于重新低声议论起来:
“听说尹小姐失踪了?知府大人来请元少侠救爱女。”
“已经是这几天第三家失踪的姑娘了…尹小姐会不会也被那鬼物掠走了?”
“这这,鬼物竞如此大胆?连知府大人家的小姐都被掳走——这如何是个头啊!”
“……”
林然这才知道,霜城年轻姑娘失踪这已经不是第一起了,算上那位知府家的尹小姐,就在这几天里竟已经消失了三个姑娘。
这三个姑娘,有的是在家中失踪的,有的是在出门途中消失的,失踪的时候身边人全部惨死,场面血腥残忍。
“确实是鬼啊,王家隔壁邻居老刘头家,老刘头不是说那天亲眼看见了王家姑娘被掠走!他说那晚天上飘起黑雾,一只巨大的蝙蝠从黑雾中扑出来,直接扑在王家屋顶,挥一挥翅膀王家老爹娘和几个兄弟就五孔喷血倒地上死了,他把昏倒的王家姑娘抓走,从头到尾一点声息没有,这不是鬼是什么?!”
“那鬼物杀人如麻啊!听说知府小姐的车夫和仆从都死了,尸体就那么扔在街上,还是今天早上打更的更夫看见,听说那场面惨啊,所有人的血肉骨头都被吸干了,一张张苍白的人皮瘫在地上…更夫当场被吓疯了。”
掠走年轻姑娘,尸体被吸得只剩人皮,黑雾,蝙蝠……林然咬了一下指甲。
她已经知道,这昆云连山位于人间界与修真界交界,世人嘴里的“仙兽”实则就是能修炼的异兽。
但异兽再残暴,也毕竟是吞吐天地灵气而生,是灵兽,不会出现漫天黑雾,这倒更像是一些天赋诡谲的妖或者幽冥黑渊之类的魂鬼之道。
楼梯传来阵阵脚步声,林然抬起头,看见那些仆从府兵噌噌下来开路,一个官员打扮的中年文士领着个还在抹眼泪的幼童,被众人紧紧簇拥在中间的赫然是看不出表情的元景烁。
大堂里众人被这气势所慑,不由自主站起来,望着他们,屏住呼吸。
元景烁步子一顿,目光居高临下环视,最后定在她身上。
“喂。”
他斜倚着楼梯,在光暗交织的斑影里,英姿纵肆的少年,那双俊美的桃花眼飞扬,仍然那么懒洋洋地叫她:“我要去昆云连山,你还跟我走吗?”
林然眨了眨眼,莞尔。
“说好的,当然要走啊——啊恘!啊恘!”
她站起来,刚要发表两句是兄弟有难同当有姑娘同救的动人感言,就先打连打了几个喷嚏,顿时一囧:“…不过我得先把大裘拿下来。”
尹大人愣了愣,因为他看见,元景烁笑了。
这是相识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看见,这位元少侠笑得这样快活。
“行吧。”
刀一把斜扛在肩头,刀锋衬着身高腿长的劲瘦少年,眉峰高挑望着她,笑得畅快:“那就走!”
……
这次她们去的不再是昆云外翼的寒霜峰,而是直奔昆云主峰。
昆云主峰连绵万里有余,他们循着线香往一座雪山追,那雪山足有万丈之高,风雪寒天,越往上越冰封刺骨,知府派来的那些身经百战的军士没走到半山腰,就被冻得浑身僵硬再也走不动了。
元景烁回头看了看,对他们道:“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如果还扛不住就往山下走。”
军士们面露惭愧和感激,齐齐拱手,为首的霜城府老总管,更是看着尹家姐弟长大的老叔父,一把年纪了,却因为知府大人不会武功,执意亲自带队上山,此刻冻得全身僵直,仍深深鞠躬,声音哽咽:“少侠一路平安!都仰仗您,请您…请您把小姐带回来。”
元景烁摆摆手,大步往前走,一边去看林然:“还行吗?”
林然已经把自己裹成一个球,哈出来的气转瞬冻成冰尖,一个劲打喷嚏:“没、啊恘问题。”
元景烁拧眉看她,林然看着他身上紧贴着身板的薄薄劲装,又低头瞅了瞅比熊还厚实的自己,觉得自己好像给修真人士丢脸了,不好意思地捂住嘴,瓮声瓮气强自挽尊:“虽然我在打喷嚏,但这并不影响我的战斗力。”
还挺押韵。
元景烁扯了扯唇角,把腰间系着的袋子递给她:“你看看,这个你能不能用。”
林然打着喷嚏接过来打开,一眼看见里面竟然是灵石。
虽然大多都是下品灵石,但是能在人间界找到灵石,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林然咂舌:“是你用那两只异兽换的?”
元景烁随意“嗯”了一声。
林然又仔细翻一翻,这个袋子看着小,却竟是个初级储物袋,装着的灵石竟然足有五六百块,就连中品灵石都有十来块,对于修真界的筑基散修都是一笔巨款了,也不知道元景烁一个凡人怎么攒出来——肯定不只是这一次两只异兽换的,八成是多年的家当了。
林然:“真让我用?”
元景烁斜瞥她:“再说你就别用了。”
林然流着泪对天一说:“我突然get到小霸总的魅力了——虽然他又花又拽又气人,未来还有渣男的潜质,但他真的好霸道啊!”
天一冷眼看她要被糖衣炮|弹迷惑,默默掏出了一叠古早点流种马升级小说,打算为她重新回忆起被傲天支配的恐惧。
林然瞬间收回眼泪,拿起一块中品灵石吸收了起来。
她经脉都被天雷劈裂了,所以修为散尽成了凡人,要想恢复,就得把受损的经脉修补好,人间界灵气稀薄她一直没有恢复的机会,下品灵石的灵气斑驳,但中品灵石就纯净很多,勉强可以用来修复一些小经脉。
林然一边走一边吸收,一会儿就把十几块中品灵石用完,边边角角被修复好的经脉里涌动着星星点点的灵气,却让快被冻僵了的全身都暖和起来。
林然流下了感动的泪水,化身一个无情的发卡机器:“元少侠,你真是个好人!”
元景烁把袋子重新系回腰间,自然地握了握她的手。
她的手比他的小两圈,指骨纤细、皮肤柔软细腻,本该是一只很漂亮的手,现在却只能摸到凹凸不平的疤痕。
“暖和过来了。”
他松开她的手,一边给她把被风吹歪了的绒帽戴正,一边不忘嘲笑她:“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废的修仙者,希望你打架的时候也不会这样没用,否则我就把你扔路边要饭去。”
寒天雪地,他的胸膛却像是火炉一样泛着腾腾热气,靠近的时候,呼出的热气都拂在她脸上,充满着独属于年轻人的热烈又蓬勃的生命力。
林然感觉眼睫上的冰晶都被吹化了,她艰难从袖子里伸出一只手去抹脸,解释:“修真界路边是要不到饭的,倒是很有可能被人抢,要是必须赚快钱的话,我们可以考虑钓鱼执法,就是装作菜鸟吸引想抢我们的坏人然后反杀抢他们的…不过这样也有点缺德,要实在缺钱又一时找不到赚钱门路的时候才可以。”
元景烁看着这有着秀气脸蛋的少女认真说着黑吃黑,嘴角抽了一下:“你还挺懂啊。”
“生活不易,多才多艺。”林然沧桑点烟:“无论你信不信,我是一个曾靠胸口碎大石走天下的老手艺人。”
元景烁:“…”
天一又默默把龙傲天小说收起来,它觉得是它多虑了,林然还是很安全的——龙傲天得多饥不择食才能对她下手?!
元景烁无语,又莫名觉得很轻松。
他看着她感慨回忆的小表情,突然恶劣地把刚整理好的帽子扯下来套住她的脸,笑眯眯:“行啊多才多艺的大婶,那我将来可要看——铛!”
利刃出鞘的破风声骤鸣,元景烁猛地旋身,脸上笑意尚未褪去,刀柄已经在掌心飞转半圈,他一刀狠狠劈下,刀刃撕开血肉的裂响伴随着腥血喷溅。
林然毫不犹豫拔剑,风竹青光一痕划过,扑来的恶狼长毛项颈间喷出鲜血,一声哀嚎都没有地跌进雪地里。
元景烁余光瞥见,眸底微微亮起一抹光。
他错后几步与她靠背相抵,漫不经心扫过流着恶涎跳上巨石凹谷,眼神贪婪围拢过来的雪狼群,却偏了偏头,在她耳鬓轻笑:“你的剑真美。”
林然真心实意:“你的刀也很厉害。”
元景烁突然笑了,笑得前所未有的纵情又狂妄。
曾经武林第一美人写满几册诗篇表达对他刀的仰慕,他心无波澜;但她一句称赞,让他快活
——那是刀客与剑客的世界,那没有性别,那无关风月,那是对武道最纯粹最赤热的追逐与攀登。
只有懂的人才会懂。
她就懂他。
“你看好。”元景烁笑得轻狂:“我还可以更厉害。”
恶狼咆哮着自四面八方扑来,他一跃而起,刀光如流星陨九霄!
狂风席卷,卷起漫天风雪,那淋漓的血与肉,那凄厉恐惧的兽吼咆哮,在最寒冷最肃杀处无声又猖狂地爆裂。
冰冷的白雪猎猎迎面,转瞬便凝为冰晶,林然劈开面前最后一道黑影,又抹一把脸,再睁开,周身皑皑白雪已经被鲜血泼洒,满地死寂的狼尸。
风雪停了,冷峭劲瘦的身影自狼尸尽头缓缓垂下手臂,刀尖晶莹倒映着雪花。
他眼中有畅快的笑痕,脸廓比刀锋更凌厉英俊,眼睫坠着两滴血,他一眨,便顺着脸颊划开,比血痣更艳丽。
“痛快。”他看向她,那眉目昭如烈焰,分明神采飞扬。
狼血流到唇角,被薄而红的舌尖舔掉,他偏偏头,咧嘴笑:“走?”
像个疯子。
是个清醒又酣畅淋漓的刀疯子。
林然呼出一口热气,随意捞一把雪水擦去风竹剑上的血痕,大步向他走去。
没走多远,元景烁忽然用刀尖划过旁边一块巨石。
“等一下。”
他用手在巨石表面被满满覆盖的雪层抹了一把,林然才注意到这不是一块石头,而是一个水晶状的透明凝结体。
元景烁掰下一块凝晶,在掌心碾了碾,然后就扔下,大块大块地掰起凝晶,没一会儿就生生掰出一块中空的地带。
那是一片血色的土,静静开着一朵雪白的莲花。
“这就是雪莲花,昆云连山独有的宝物,刚才那些狼群会聚集在那里,约莫就是感应到了雪莲花的气息。”
元景烁拍了拍手上的雪花,用刀尖轻轻一挑,把雪莲花连带着它下面的一捧红土都架起来,从胸口摸出来一个玉盒细致放进去:“相传昆云山雪下常年埋藏着各种尸骨,那些强大的雪兽死后千百年尸骨仍生机不散,那种生机从尸骨中逸散在雪中,就开出了雪莲花,百年以上的雪莲花便算是成年,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
“这株雪莲花上的确有灵气波动。”
林然若有所思:“这个有点像修真界的一些奇花异草。”
元景烁看她一眼,懒散说:“本来可以给你,不过这一株我之前已应了别人救命用的,再遇到下一株给你试试。”
林然摇摇头:“我有感觉,这株花灵气对我来说太稀薄,估计没什么用。”
“这是一株百年雪莲花。”
元景烁微微沉吟:“如果能遇到千年雪莲花,也许对你有用。”
林然眼前一亮:“还有千年的?”
“是啊。”
元景烁突然恶劣扯唇:“可惜从没人见过而已。”
林然:“…”
林然就萎了,从没人见过,那她八成也是没戏——这就是一个非酋最倔强的自信。
元景烁看她重新萎顿成一团,笑得很欢快,又拿出线香。
这是尹知府给他的,贵胄家都会给孩子身上点这种线香,如果小姐公子走丢或者被人掠走,家人可以借此找到,尹小姐身上也燃着这种香,他们就是凭借线香一路追到这里。
“香已经燃了大半,不远了。”
元景烁:“往这边走。”
冰寒气愈重,线香的香引飘飘欲散,他们又走了两三个时辰,林然突然心头一动,快跑几步拉着元景烁直接扑倒。
元景烁一愣,毫不犹豫抱住她往旁边翻滚两圈,滚进旁边山石的缝隙里,山石积雪唰唰坠了他们满身,却已经无人在意。
林然和元景烁同时屏住呼吸,透过积雪间的一线缝隙往外看。
漫天风雪中,忽然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它铺开鸟类一样的翅膀,翅膀上本该的绒毛却进化成大大小小锋利而泛着黑光的刃,它猛地仰头发出尖啸,那声音异常尖锐刺耳,几乎能刺穿人的耳膜。
林然听得眼皮子一直欢快地跳,然后一双修长的手无声捂住她耳朵,尖锐的音波就消失了大半。
林然给元景烁比了个心,元景烁懒洋洋挑一下眉。
四方死寂无声,只嚣张回荡着它的尖啸,那巨大的黑色蝙蝠才洋洋得意低下头,长着獠牙的尖嘴对准爪下还在挣扎的雪象粗壮的脖子,噗嗤一声,雪象发出凄厉的吼叫,然后就只听见粘稠的血流滚滚涌动的“咕嘟”“咕嘟”声。
一刻钟后,原本小山高的雪象变成一张苍白的兽皮,没一会儿就被飘散的雪花掩盖,黑色蝙蝠扑闪了一下翅膀,黑雾扩散,竟化为一个全身果赤身材消瘦的男人。
林然看得生生噎了一下。
蝠妖摸了摸自己的躯体,发出满意的尖啸,再次化为蝙蝠展翅向不远处的一个幽深的洞穴飞去。
线香还在燃,尹小姐仍活着,那蝙蝠就不会立刻杀她;这只蝙蝠能化成人形,实力应当不俗,它是靠吸血为生?可以怎么借此杀它…
元景烁脑子迅速转着,掌心的耳朵小小的,耳骨纤细,耳垂却很软,肉嘟嘟地坠在那里,没有打耳孔…嗯,这样的耳垂打耳孔肯定很疼,她这样懒散又不讲究,比起挂耳环的漂亮并得到别人的赞美,她肯定更不乐意往自己耳朵上扎洞。
女孩子体温天生比他低,她耳朵凉凉的,元景烁捂着漫不经心揉了揉,戏谑她:“怎么了大婶,没见过男人身体,那样的白斩鸡都把你吓到了。”
林然无视他嘴欠,把他手扯下来,表情第一次有点苦恼:“别闹,这事儿有点麻烦——这蝙蝠快结丹了。”
元景烁看着她,慢慢地数:“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道。”
“没错。”
林然指了指蝙蝠飞去的方向:“它现在是筑基巅峰,距离结丹一线之隔,只差一点点机缘,它就可以结成金丹。”
“我现在就是个菜鸡了,最多最多破到筑基初期,再多没有了。”
林然问他:“你觉得自己实力最强能到什么程度。”
元景烁眯了眯眼:“不知道,已经很久没有人能让我出全力了。”
“…”林然黑线:“说正事儿呢,能不能先不装逼。”
元景烁“呵”一声,往后枕着脑袋:“我不知道按你们修仙者的标准我算什么水平,不过刚才那一头雪象,我能在百招之内斩杀。”
那头雪象小山般大,不知活了几百年,生生从凡兽活成了筑基初期的异兽,考虑到异兽的战斗力往往比人高,元景烁能在白招内斩杀,应该是筑基中期的水平
一个凡人,还没有引气入体,灵窍未开,能杀出筑基中期的实力
——说实话,这已经不是牛逼了,这是牛逼到家了,都违背基本法了!
但现在这没什么用,对于已经凝成人形快结丹的蝠妖来说,普通的筑基巅峰都只能算盘菜。
林然头好痛,抱膝坐到地上,像个爆肝爆到肾透支又发际线后移的苦逼社畜,捂脸丧到有气无力:“为什么会这样,就算有主角搞事光环,给我们一个筑基后期什么的练练手就算了,一下子就来个快结丹的这难度跨太大了…”
天一老练点支烟:“没办法,就像柯南身边集集死人,龙傲天身边也是换个地方就要有小boss,要的就是个越级反杀的爽感。”
林然:“…”爽个大头鬼!
元景烁撑坐起来,屈起的长腿支着手肘,倒不如何惊慌,然而饶有兴致看她在那儿小声嘀嘀咕咕:“你原来是什么修为?应该很厉害?”
林然:“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元景烁揪了揪她披散开的雪白发尾,发尾微微卷着,意外的蓬松,他指尖拨弄了一下,漫不经心:“因为你看着就很厉害。”
林然看了看自己和墙角蘑菇毫无差别的惨淡模样,陷入了沉默。
…大概这就是龙傲天独特的眼光吧。
这些不是重点,林然倒也实诚:“我以前还挺厉害的,杀他不费吹灰之力,但是现在被雷劈了,就不行了。”
要是别人会忍不住问:以前到底有多厉害?为什么被雷劈?被雷劈了怎么还能活着?
但是元景烁不会,他看重自己的隐私,也从不好奇别人的故事,所以他只挑眉看了看她,就侧开头,指了指天空:“天渐渐阴了,如果照你所说它即将结丹、是不是也有雷劫?”
“…你胆子也太大了?那是雷劫啊!劈金丹的雷劫。”
林然忍不住指自己的脸:“雷有多厉害,我成这样就是给雷劈的,你都一点不怕的吗?!”
“那不一样。”元景烁懒散往后靠:“雷劫主要劈它,它会很虚弱。”
林然补充:“余波也会劈到咱俩的,咱俩还是凡人,更容易挂掉。”
元景烁用刀柄叩了叩膝盖:“但是它会很虚弱,是个下杀手的好机会。”
林然:“…”
不愧是你傲天龙,这是打嗨了,越来越不当人了。
林然抱拳:“可以,大哥你赢了。”
她脸上有无奈,有悲愤,像是在腹诽,蹲在墙角哼唧的模样活像只呆蘑菇,一边慢吞吞挪腾须子一边只敢小声骂骂咧咧。
但这只小呆子,她没有说:“这太危险了,还是别去了。”;她没有说:“我们和尹小姐非亲非故,何必玩命去呢?”;她也没有说:“还没考虑周全要不我们再想想看还能不能有别的什么办法?”
她脸上没有犹豫、退缩,甚至没有一点迟疑,而是和往常一样,很自然地接受这一切,好像他们这样冒险这样疯狂为一个她非亲非故的人可能去拼命只是一件很平静的小事
——不问因果、不问利害,只是发生了、遇见了,就顺理成章地、随着心意去做。
她突然抬头,见他盯着自己,弯弯眉眼,很自然地笑一笑,眼睛柔软又漂亮。
可元景烁却觉得,仿佛看见海面压下惊涛骇浪,是竹林隐没万钧风雨。
那温和,那笑,那内敛到近乎泯然于世的表面之下,却有一股势。
林然被他直勾勾盯得有点麻爪,下意识遮了遮大裘肩膀之前被她剪漏的口子,若无其事:“怎、怎么了?”
…世人只看见一个纤瘦、虚弱,头发雪白脸上有疤、总爱发呆、笑起来没脾气,沉静得近乎木讷的姑娘。
可是他看得见。
他看得见。
那股势,可以随时掀万丈而起,以冽冽剑气骇裂整片苍穹。
元景烁定定看着她,突然笑起来,笑容越咧越大,直至那股猖狂的快活,填满他整张脸。
“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他身体前倾,一把握住她试图遮住破洞的手,用力攥紧,咧嘴一笑,白亮亮的牙锋,像孤狼裂开的尖锐獠牙:“腥风血雨,快意恩仇——欢迎来到我元景烁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