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已经是第二十五天了。
子抑还没有归来。
楚馨宁早早醒来,却没有立刻起床。
她轻抚着怀中的龙吟剑,似在抚摸心上人的脸颊。
自周扬外出,两人交换彼此的宝剑后,她夜间便怀抱龙吟剑而眠。
少倾,她掀开轻薄柔软的丝衾,盘膝而坐,手中龙吟剑置于膝盖上。
她望着窗外初露晨曦的天色,明澈如雪水的双眸中,流露出一丝凝重。
昨夜,她做梦了。
一片雾蒙蒙的天地中,周扬含笑望向她,如寻常一般柔声唤她:
“师姐……”
她欣喜之下,朝他走近。
可周扬却忽然转身,走向迷雾深处。
她情急之下追上去:“子抑……”
周扬却没有停下,越走越远,渐渐看不见身影。
只有声音远远传来:“师姐……”
她拼命追赶,却怎么也追不上。
周扬消失在迷雾深处。
梦境到这里结束,她旋即醒来。
在梦中,她是欢喜的,因为梦到的人是子抑。
可醒来,她便生了一丝忧虑。
她一身气机已近圆满,每日打坐运转气机梳理四肢百骸,已经成为雷打不动的习惯,体内没有任何污秽之物的存在;
而作为剑道大宗师级别的武者,她的心神如同她的剑一样坚如磐石,几乎不会受到梦魇的侵扰。
按理说,她不会做梦。
可昨晚,却梦到了周扬。
且这个梦境明显有些诡异。
子抑喊我,却什么也没有说。我朝着他走去,他反而离去,越走越远。
此梦预示着什么?
她坚如磐石的心,也有些不安起来。
子抑会不会……她没敢往下想,也不愿意想。
不会的,不会的,子抑决不会有事。
她不是惯于胡思乱想的女子,素来沉静理智。
只是事关周扬,她的心,有些乱了。
她放下剑,披衣而起。
晨光渐亮,房间里诸物可见,她便没有点灯,坐到桌旁,倒了半杯冷茶,抿了两小口。
守夜的小丫鬟听见动静,蹬蹬蹬跑去通知枕书。
很快,枕书便带着小丫鬟来到门外守着。
“进来吧。”楚馨宁索性让他们进来伺候洗漱。
枕书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大丫鬟,见到楚馨宁起的比往日早,神色有些郁郁,便轻声问道:“少主是否做了噩梦?奴婢听人说这梦境都是反的,少主不必忧虑。”
楚馨宁有些讶异地看向她:“果真如此?”
枕书笑起来:“是呢,身边人都是这般说法,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少主当是白日里思虑过多,故而做梦。”
又道:“夏日燥热,人也容易烦闷,奴婢下去便命人做些清凉驱火的菊花茶并绿豆汤,少主可适当用一些,兴许便身心舒畅了呢!”
“好。”楚馨宁点点头。
由着丫鬟们伺候着洗漱完毕,楚馨宁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也许,是我太过思念子抑。
早知如此,当日他拦着不让我随行时,我该当坚持去的。
想到离行前的情景,她生出丝丝羞意。
离行前夜,周扬陪着她用完晚膳,又在她的水房里洗罢澡,却赖着不肯走。
等到小丫鬟来张灯,他又将守夜的小丫鬟赶走。
楚馨宁知道他打算,羞赧不依。
只是这人死皮赖脸,硬是守在房门外,不肯离去。
“师姐,你开开门,叫我进去好吗?”
“师姐……”
她在房间内见那道人影始终映在纱窗上,躁的走来走去。
一面是长久以来的矜庄自持令她无法做出那羞人的回应;
一面是心上人的柔情蜜语,在门外声声入耳教她难以拒绝;
唉,这种磨人情景,实在叫人煎心。
过了一会,那人似知她不会开门,声音惆怅地低语:
“师姐……那,我走了。”
接着便听到一阵脚步声,往院外离去,渐渐消失不见。
她顿感怅然若失,再也忍耐不得,走上前打开房门。
院内空空如也,那人,真的走了。
“子抑……”
凝望着夜色苍茫的空院,她心里有一丝丝的后悔。
突听一阵衣袂翻飞的风声,一道白色人影从院墙外跃进来。
一下落在她面前,双手撑住开启的房门,脸上尽是得逞的笑意。
“你……怎么又回来了?”
那人去而复返,她又惊又喜。
旋即意识到什么,羞的连忙要合起房门。
只是周扬双手早已抵住房门,一双明如皓月的眸子灼灼看着她,声音也是柔情四溢:“师姐,我明早便要走了,你容我多陪陪你,好吗?”
她的心就似春水泛舟一下子荡漾起来,随波轻晃,再也难以狠下心。
只是要她答应,却羞于启齿,便故意冷着脸,抿着唇,不肯应声。
周扬瞧着她神色,双臂猛然搂住她,将她一把抱起。
整个人跟着步入房内,足尖飞起“嘭嘭”两下将房门关闭。
“子抑……你……”
周扬将她抱在怀中,自空中转了一个圈,旋即轻轻放她下来,人如飞燕般,扑到床头坐下。
一双含笑的眸子,情意绵绵地瞧着她,有些得意又有些无赖。
“师姐,今晚你是赶不走我了,你就当我是个无赖罢,我定然是不走的。”
说着踢掉足上木屐,解了外衫,滚到了床内躺好。
又拍拍身旁:“师姐,你快上来。”
楚馨宁哪里做过这般羞人的事情,迟迟不肯。
此前两人同眠,是因为那人受伤之故。
如今这般,可怎生是好。
周扬知道她的顾虑和矜重,柔声道:“师姐,你信我,我只是挨着你,决计不会乱动的。”
说着声音变得可怜巴巴起来:“想到马上要离开师姐出远门,我心中着实难舍,师姐,你就没有不舍我么?”
子抑,真是个无赖。
楚馨宁甜蜜的叹气。
罢了,便由得他胡闹一回吧。
倘若他要做坏事,哼,自己功夫比他高,一下就能制住这坏人。
她打定主意,走上前去,坐到床头,想到要脱下衣裙,羞意顿时涌上脸颊,绯红片片。
周扬却蹭地坐了起来,双手撘在她肩头,要帮她脱衣。
“你别动,我自己来。”她攥住衣襟,有些紧张。
周扬长臂一抄,将她一把搂入怀里,不待她挣扎,已在耳边柔语:“师姐,我心里已将你当做我的妻子,你放心,我决计不会乱来的,决计不会让你难受的。”
是了,子抑对自己,是掏心掏肺的好,宁愿挨受千刀万剐,也不愿在大婚前要了自己清白。
她心中涌出柔情蜜意,渐渐放松下来。
周扬温柔地替她褪去衣裙,留下里衣。
两人挨着同眠。
见到灯烛犹亮,周扬弹出一道气机,将之打灭。
房间骤然暗下来,身边人的体温传到肌肤上,心跳也愈发清晰。
周扬悄悄探出手臂,从楚馨宁脖颈下钻进去,将之揽过来,紧紧地贴入自己的怀抱。
两人的发丝、脸颊都挨在一起。
耳鬓厮磨,莫过于此。
“师姐……”
周扬喷着热乎乎的气息,凑近她的耳朵。
忽然,脸颊上挨到了一下湿热柔软的触碰,周扬吻上了她的脸颊。
楚馨宁心里一紧。
接着,那热唇喷出火热的气息,自她脸颊上摸索,渐渐寻到她的唇瓣,擒住,狠狠地压了上来。
“唔……”她发出一声低哼,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子抑又骗人,不是说好不乱动吗?
旋即,她的心神便被热吻夺去,再也没法思考更多。
周扬紧搂着楚馨宁,渐渐加深了这个吻。
他只觉身体里有一头猛虎,在咆哮,想要占有的欲望如此之强烈,他双眼很快染上□□,唇齿之间的纠缠变得更加具有侵略性。
一通热吻,不尽缠绵。
周扬的呼吸越发粗重,只是缠吻,根本缓解不了他的渴望。
他猛然压倒了楚馨宁,翻身匍匐上去。
楚馨宁察觉到心上人的动作,心头一紧,双手骤然抓住了周扬的双臂,身体也有些绷直。
“子抑要干什么?”她感觉心都快要跳出来。
周扬将她压在身下,迷离的双眸痴痴地瞧着她,眼神渐渐变得更加渴望,声音也有些低哑。
“陶陶……抱紧我。”他霸道地要求她。
不待楚馨宁回应,他又俯身下去,再度擒住楚馨宁愈发红嫩的唇瓣。
他想要更多,好想好想。
他趴伏在她身上,方才的柔情被浓烈的渴望取代,他就像是一头狼一样,想要霸占她的身心。
楚馨宁被这浓情四溢又有些狂暴的热情冲击着身心,方寸大乱。
无处安放的双臂不自觉就搂住了周扬的脖颈,两人之间除了衣衫阻隔,再无一丝缝隙。
两人的呼吸越来越粗重,两颗心都噗通噗通跳动不已。
湿潮惑人的热吻,在浓烈的情意中,持续缠绵。
“陶陶……”周扬的声音被躁动和渴望激发,暗哑难耐。
“叫我,叫我。”他又霸道的发出要求。
楚馨宁明知两人正在滑向不可控的深渊,却怎么也硬不起心肠阻止。
这人的目光灼人发烫,双臂箍住自己,唇齿不断地索取,热乎乎的身躯紧贴着自己,好难捱!
可心底,为何又不舍拒绝,甚至有一丝丝的喜欢?
无尽的羞意涌上来,她闭上双眼,口里发出呓语一样的低呼:
“子抑……”
“子抑……”
“陶陶,不要闭眼,看着我,看着我。”
周扬霸道的吻上她的双眼,柔软的舌尖在她眼睑上划过,扰得她睫毛乱颤,只得羞答答睁开柔润如春水的美目。
周扬直勾勾瞧着她,眼里的情意如同火焰一样呼之欲出。
“陶陶,吻你一辈子,也不够。”
他说完,又低下头,吻上她红彤彤的双唇。
楚馨宁被他双臂紧紧揽住,整个人都罩在他身体下,像是被暖炉烘烤,身心皆热。
可是,这感觉,又是那么美好。
丝毫没有让人不安和难堪。
他答应过她,不会乱来。
所以始终只是亲吻她,一再地相吻,却没有任何别的动作。
她渐渐痴迷,沉醉其中,不知归处。
夜色渐深,那人的热吻始终不休止。
他时而轻啄她的红唇,时而印住唇瓣,时而叩击她的唇齿,探索入内,品尝她的香舌。
间或,他移开唇,呼出热潮的气息,在耳边低语。
“陶陶,陶陶,你吻我,吻我。”
坏人,竟提出这么没羞没躁的要求。
见她不应,他便落下点点热吻,印满她的额头、脸颊,鼻尖,甚至去含住她柔嫩的耳垂,吮在口中,轻啄细抿。
热潮的呼吸喷入耳中,她浑身都颤栗起来,身体好似生出莫名的反应,一股无名之火骤然生出,裹挟身心,搅扰的她难以自持。
她只得应了这人的要求,羞涩笨拙的回吻他。
这青涩的回吻,刺激的周扬愈发激动。
两人的唇齿迅速纠缠在一起,久久未曾分开。
楚馨宁心神失守,娇躯柔软的如同水草,在热吻中轻颤不已。
白玉般的双臂勾着周扬的脖颈,鼻中发出断断续续难以忍受的轻哼。
只是,那吻似乎没有尽头。
时而如同狂风骤雨,突袭她的唇齿,时而如同春雨润物,在她脸颊轻啄。
她能感受到周扬绵绵无尽的情意,也能感受到他艰难的自控和收敛。她愈发地安心,没有抵触,没有不安,只是沉醉享受这万千热吻。
良久。
周扬才停下来,恋恋不舍地松开楚馨宁的唇瓣。
呼吸渐渐平复下来。
潮红仍在,热情难消。
那一双润唇,已经有些微肿。
他生出丝丝歉疚,在她脸颊上印上最后一吻,这才难舍难分地松开佳人,翻身下来。
只是手臂,始终揽着楚馨宁,不肯松开。
楚馨宁满面潮红,美目微闭,睫毛轻颤,双唇红肿,胸脯不住地起伏,显然尚未从热情似火的激吻中平息下来。
周扬贴过去,埋身在她脖颈中,深深地嗅闻着她的少女芳香,迷醉的双眼中,说不尽的满足。
他再也无别的动作。
只是搂着楚馨宁,享受着一亲芳泽后的美好时刻。
候着楚馨宁芳心平息下来,他才悄声低语:
“师姐,今晚,就睡在我怀里,哪也不准去。”
楚馨宁羞恼地瞥他一眼,小骗子,方才就霸道,现在又提要求。
感受到那双臂紧紧揽着自己,生怕自己挣开。
她又有些满足,在周扬怀抱里拱了拱身子,寻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抵住他的脸颊,听着他的心跳,一颗心满满登登,俱都是似水柔情。
两人就这样紧紧相拥而眠。
……
回想着这些情景,楚馨宁不禁颊飞红霞。
用罢早膳,钟南天抱着楚翰飞前来看她。
楚翰飞知晓周扬外出,没了往日欢快,给楚馨宁行礼后,就乖乖坐在一旁。
钟南天是被司马钰吩咐过来的,身上有任务,这老头就和和气气地同楚馨宁聊天。
不多会,钟文海过来找他,说是有要事,两人便丢下楚翰飞,匆匆而去。
客堂里就剩下一大一小一姐一弟,两人大眼瞪小眼,有些尴尬。
楚馨宁想到周扬在时,这小人得意欢快,总是缠闹着周扬,如今周扬不在,这小人就乖巧顺从的坐着,还有些怯怕的样子。
她有些失笑,自己难道那么可怕吗?
“飞儿,你小师兄都给你讲了什么故事?”
楚翰飞双眼顿时有了神采,稚嫩的语气说道:“孙大圣,可好听了!”
楚馨宁想了想,便道:“那你也讲给姐姐听一听罢?”
楚翰飞有些疑惑:“姐姐,小师兄没给你讲过吗?”
楚馨宁摇摇头,子抑给自己讲过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却没讲过孙大圣。
她忽然很想听一听。
楚翰飞顿时开心起来,有些得意,原来小师兄只给自己讲孙大圣的故事吗?
他滑下椅子,小大人一般背着手,语气有些自得:“好吧,既如此,飞儿便给姐姐讲一讲。”
楚馨宁瞧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顿时笑起来,走上前,牵住他的小手,两人走入院中,一人占了一把藤椅,开始讲故事。
楚翰飞小小身子端坐在宽敞的藤椅中,声音异常雀跃:
“姐姐,飞儿今天给你讲孙大圣第一回,天崩地裂石猴生……”
这小人儿稚嫩的声音在院落中响起来。
开始还有些紧张,磕磕巴巴,等见到楚馨宁认真倾听的模样,便愈发自信起来,越讲越流畅,竟然同周扬讲的相差无几。
就连楚馨宁也听得津津有味。
到了中午,钟南天也没有返回,楚馨宁便留他用饭。
楚翰飞同楚馨宁讲了一上午孙大圣,早已同楚馨宁熟稔起来,已经不怕自家姐姐,在饭桌上犹自兴致勃勃,述说着孙大圣如何如何了不得。
楚馨宁便道:“飞儿,那你明日也来吧,姐姐听你讲孙大圣。”
“真的吗?”这小人儿双眼一亮,他如今没有周扬陪着玩耍,却又发现了给人讲故事的乐趣,顿时被好为人师的自得占据身心,迫切想要一展雄才。
他一双黑眼珠滴溜溜转,在心里暗暗想:“若是我给姐姐讲孙大圣,她就喜欢听孙大圣的故事,那以后我来缠着小师兄讲故事,姐姐定然不会再阻挠,而是同我一起听故事,那简直太好了!”
楚馨宁给他夹了几块鸡肉,笑着点点头。
两人便有说有笑地定下了这个约定。
此后每天,楚翰飞便缠着钟南天,早早来到宁安居,给楚馨宁讲孙大圣。
他年纪不过四岁半,却记忆惊人,将周扬讲过的说辞和内容记得一丝不差,说到有趣之处甚至还能做出各种动作和表情,逗得楚馨宁也觉得十分有趣。
这一日,两人已经讲到了孙大圣第十五回。
忽然听到外面传出一阵喧哗声,几道急匆匆的脚步声靠近。
徐厚、廖成、陆实、赵非、孙庆等人行色匆匆走进小院。
楚馨宁的目光自众人身上扫过,没有发现周扬身影,心头起了一丝不好的预警。
几人神情都有些凝重,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楚馨宁忙问:“诸位师弟,子抑呢?”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徐厚上前一步,忽然声音更咽道:
“大师姐,对不起,是我无能,小师弟,小师弟他,他丢了!”
丢了,丢了是什么意思?
楚馨宁双臂猛然攥紧藤椅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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