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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爷制定了一个堪称完美的计划。
但不知为何,我的心里却始终有着一种隐隐约约的不安。
因为,昨天的那一席对谈过后,我仔细回想,却发现,当时我们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小小的细节。
从大民离奇出现,并放我一马开始,我就一厢情愿的认为,这次袭击的幕后,肯定有着老鼠的身影,这的确是最合理的判断。
黄皮初来乍到,在这么短的日子,就算他手段通天,也不可能马上建立起如此详尽的情报网,可以摸清我的准确行踪。
只有老鼠,在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之后,才有可能用某种不知道的方法,掌握了我的动态,发动致命一击。
其他三个人也都同意我的看法。
所以,我们所有的计划都是以老鼠和黄皮两人为假想敌而制定的。
可问题在于,老鼠究竟怎么知道的呢?
就算像大民口中所说,当年谢主任在九镇确实也是一个风云人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与樊谢之间颇有往来的事情,也的确不是秘密。
但毕竟,我和老鼠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了,他思虑再缜密谋划再深远,也绝不可能每天都派人跟着我吧,这又不是拍谍战戏。
而且,我去省城吃个喜酒,也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大事,我不至于到处给人说啊。实际上为了防范葛朝宗和龙云,我还刻意隐瞒了行踪,除了我们自己兄弟和樊主任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知道。
既然一,老鼠没有派人跟踪;二,知情人里面也没有老鼠。
那么,老鼠怎么就如此确定我要在那天去省城赴宴,从而转告黄皮,设下埋伏呢?
这当然不会是被人出卖。
知情的就那几个,自家兄弟不说,就连樊主任也万万不可能。
一个志得意满,收入颇丰的正经小干部,他就算是犯了羊癫疯,得了宫颈癌,也不至于参合到江湖上的这趟浑水里面来吧。
那么,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是我没有察觉到的?
我实在是想不出来。
近些年来,太多的应酬和丰富多采的夜生活已经让我习惯了每天都很晚才睡。那天,已经记不太清是什么原因,我却一反常态,不到十二点,就已经早早的上了床。
不晓得睡了多久,在迷迷糊糊之中,我隐约听到一种非常熟悉的声音,持续不断地在我耳边响着。起初,半梦半醒的我根本就分辨不出来,这种熟悉的响动到底是什么。可是,潜意识里面,却依然让我感到了阵阵的不安和焦急,彷佛在提醒我,有着什么事情与变动在悄然发生,需要我去处理。
声音依旧不依不饶地继续,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蓦然一下惊醒过来,意识到了这种声音的来源手机。
半撑起身子,我探手将身旁手机拿了过来,蓝色的屏幕上出现了两个字周波。
周波向来都是一个非常稳重的人,他不会无缘无故在这么晚的时候给我打电话,这是从来不曾发生过的现象。
而且,在很久之前,他就是我刻意钉在九镇的一颗钉子,名义上是九镇迪厅的管理者,实际上他更重要的任务是盯着那三位重要的人物义色、老鼠、黄皮。
所谓反常即妖。
在这个反常的时间段里看见周波来电,再结合前天才刚刚从黄皮手下躲过一劫的事。我在接通电话之前,心里就已经产生了某种无法细说,却清晰无比的不祥预感。
这种预感,在按下接听扭的那一刻,变成了现实。
当时,我还仅仅只是喂了一声,根本就没有来得及说话,电话里,就传来了周波刻意压抑却依然极为紧促的说话声:
钦哥,出大事了!
周波失去了他一贯的礼数周详,甚至连起码的招呼声都没有。
我浑身的血液却在听到了这样一句不清不楚的话语同时,彻底沸腾起来,我几乎是有些颤抖的说道:
慢点讲,怎么回事?
义色办了缺牙齿,老鼠的屋也被炸了
脑海里响过一声霹雳,魂飞魄散当中,我如遭雷击般翻身跳起,所有的睡意在瞬间褪去,消失全无。
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结束了与周波的通话。
回过神来的那一刻,我发现自己裸露着上半身笔直坐在床上,剧烈的心跳依旧让我的胸膛收缩,一阵连着一阵的发慌发紧。麻木的神经逐渐感觉到了南方阴冷冬夜带给我的刺骨寒意,放下手机,我躲入了被窝当中,蜷缩起自己的身体,将双手放在两腿之间取暖。这才察觉,本应暖和的双脚,居然也如同两个手掌一般,冒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触手之处,又湿又滑,冰凉似铁。
这一夜,我再也未曾入眠。
这个响起在午夜的电话改变了一切。
周波传递过来的消息实在是让我太过震惊,虽然目前看来,貌似与我无关。可经过省城大民之事过后,我已经完全可以肯定,我和我所有的兄弟们都必定会无一幸免,席卷其中。
可等待着我们的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下场,我却又如同盲人瞎马,一无所知。
巨大的恐惧、焦虑伴随着莫名的兴奋、激动一起袭来,纠缠着我,让我只能坐拥棉被,仰望夜空,渴盼天明。
三哥,终于动手了!
半年多前,当明哥与牯牛在巨龙猝然遇袭,被缺牙齿、大小民、大屌、毛子几人联手砍成重伤之后,三哥雄霸九镇多年,如日中天,不可撼动分毫的安稳局面终于被改写开来。
他在道上的名声与地位都受到了巨大动摇。
相反,借此时机,幕后主使者老鼠、黄皮二人乘势而起,一举夺下了九镇车站的承包权。
一时之间,两人在江湖上,荣耀无限,八面来风。
可三哥却没有哪怕那么一丁点的反应和举动,就如同袭击事情完全不曾发生,甚至就像是九镇的江湖上面,从来都不曾有过义色这样一个曾是叱咤风云的人。
他只是越发稀有的公开露面,他和他那个圈子的所有骨干都如同幽灵一般消失了九镇人的面前。
一开始,每个人都认为,义色在忍辱负重,在等待时机。
某一个旁人无法揣度的时刻,他将会向自己的敌人展开无情而致命的反击。
每个人都在各自心底屏息静气地悄悄等待着,等待着大戏开锣的那一声脆响。
之后,随着时间的渐渐流逝,人们的期待也就越来越少,慢慢的,人们改变了自己最初的想法,人们开始认为义色已经怕了,他完了,属于他的时代已经过去,彻底消亡在了代有豪杰出的历史潮流当中。
九镇的江湖,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了义色的容身之地。
很多原本站在义色这方的流子,也纷纷接二连三地投向了老鼠黄皮;平民百姓的脸上,也越来越习惯于对老鼠露出敬畏有加的笑颜。
转眼间,时光又过去了很久,人们连这种惋惜和幸灾乐祸的心态都消失了,一切都恢复到了起初的平静当中。
只是,朱颜未老,江山已改,那个被称为大哥的位子上换了一个人,换成了那个十多年前就本应该是由他来坐的人。
老鼠终于夺回了属于自己的一切。
于是,三哥动手了!
他终于一如人们最初期望的那样,在一个无人能够揣度得出的时间,用一种残酷、狂暴而无情的手段向着他的敌人展开了致命反击。
大戏开场的锣声已经被敲响。
我想,这个世界上,也许我是唯一一个没有失掉希望,始终坚定相信这道锣声必定到来的人。
因为,我也同样坚信,终有那么一刻,在这个群英汇聚,万众瞩目的舞台上,我本人也必将会盛装登场。
除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之外,三哥还有另外一个恪守终身的人生信条。
谋定后动,动不留情。
他说,这是唐春雷教给他的。
我不知道这个信条对不对,又是否值得去遵守,去相信。
因为,同样将这个信条贯彻到底的唐春雷,败了,也死了。
当他在一九九二年的万人公审大会上,大笑着对着胡少飞竖起大拇指,然后昂首挺胸走向刑场的那一刻,也许,他成就了一个豪迈传奇。
但他本不应该仅止于此。
他也曾拥有着和廖光惠、皮财鱼、悟空、李老妈子、关老二一样的机会,他本可以成为一个更加强大,更加不可一世的人。
可是,他还是败了。
他曾经创立、曾经守护、也曾经被何勇继承的所有一切,都在胡少飞摧枯拉朽的复仇之下,化为了乌有。
除了一杯黄土和那个虚无缥缈的传奇,对于这个世界,他什么都没有留下。
我是一个现实主义者,我不信这些。
我从来不信狭路相逢勇者胜;也从来不信谋定后动,动不留情。
我唯一信的,或者都不能说信,我唯一觉得可以借鉴的就是兵者,诡道也。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他妈的什么定理。
该当勇者的时候你就得当勇者;该冲动的时候,你也绝对不能谋定后动;该留情,要留情;该斩草除根,你留下一草一木,都是愚蠢。
就因为我的这个思想,三哥曾经当面说我定性不够,也曾背后说我阳奉阴违。
我从来都不服气,就算到现在也是。
我认为,处世之道,如同用兵: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用而示之近、近而示之远、利而诱之、乱而取之
红尘万丈,千变万化,怎么可以一言以度。
审时度势,顺势而为,方为真豪杰。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是我的想法,不是三哥。
正如三哥不能改变我一样,我也不可能改变三哥。
三哥,再一次实践了自己的两句人身格言。
那血腥的一夜,确实是一个谋定后动,日后好相见的完美写照。
从认识那天开始,缺牙齿始终都很讨厌我,处处针对我,我们之间还爆发过很严重的冲突。
但是,我从来不认为他是我的敌人,他最多也只是我的对头而已。
因为,他够不上。
其实,我一直很理解他,甚至,在内心最深处,我可怜他。
一个人打生打死,为了另一个人付出了所有,却始终没有得到对方的尊重,付出与得到的也从来都不是正比。
如果是我,我也反。
但缺牙齿也许值得可怜,却绝不值得同情。
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应该归咎于他自己,他活该。
他始终只认为义色是他的老大,义色才是他唯一值得尊重的人,除此之外,天第一,他第二。
对于义色而言,缺牙齿的忠诚和奉献都足够了;可对于其它人而言,他就是一根不得不拔掉的刺。他永远都不会明白,他所唯一尊重的老大义色,也需要其它人的帮助。
在所有其它人的帮助面前,他一个人的忠诚也好,奉献也罢,都不值一提。
人,永远都不能与世界为敌。
他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注定终究只能背叛。
而背叛,一定会带来惩罚。
事发当晚,缺牙齿和朋友一起开车,来到九镇所属的那个县城的某家夜总会里面,唱歌、摇头、打盐(黑话,九镇当地流子对于吸食k粉的叫法),一帮人一直嗨到了凌晨一两点。
原本,这家夜总会就开在我们县城最好的一家四星级宾馆里面。而且,在嗨之前,缺牙齿的朋友就已经帮众人在楼上开好了房间,完事上去休息就行。
可是,嗨过了头,满身大汗几乎虚脱的缺牙齿却依然余兴不减,呼朋唤友的还想去吃点宵夜。
一出宾馆大门,他们就遇到了劈头盖脸的残酷袭击。
当时,缺牙齿怀里搂着一个女人,和另外七八位道上的朋友一起站在路边,等候着司机将车从宾馆停车场里面开来。
可是,自己的车还没有来,原本悄无声息停在街道对面的另外两辆车却几乎同时打开了大灯,雪白的灯光照在了缺牙齿一行的身上,晃花了他们的双眼。
向来就嚣张惯了的缺牙齿张口就骂,在骂声中,却看见那两辆车不但是打开大灯,而且还飞快地向着自己笔直开了过来。
缺牙齿确实不算一个真正有大智慧的聪明人。
但是他绝对不蠢,打了这么多年的流,他不可能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是,他转身就跑。
缺牙齿其实身手不错,当年连武晟都差点被他欺负了。
要换做平日里,以他的经验反应和速度,他至少有八成的可能性跑掉。
只可惜,那一晚,他嗨的太多,毒品的迷幻让他迟钝的就像是一头八百斤的大尾巴草猪。
当他才跑出没有几步,车子已经停下,车门已经打开,一个手上拎着一把管杀的男人已经狂吼着一马当先往他冲了过来。
这个人就是义色手下八大金刚中排行老三的牯牛!
很久之前,那个同样曾经被他劈翻在地上,落下了残疾,却大难不死,依旧生龙活虎的牯牛。
人群在瞬间汇聚成一堆,却又在下一个瞬间如同烟花爆炸一般,四散开去。
喊杀声、尖叫声、求饶声、痛骂声,在冰寒的夜色下震耳欲聋,响彻长街。
那天,据说牯牛、癫子、团宝三人,拿着管杀,一路骂,一路砍,一路追,打打停停,一直赶了缺牙齿整整半条街。
直到远处的警笛长鸣之声隐约传来;直到瘫倒在地的缺牙齿,已经被砍得像是一块丢弃在阴沟里面的卫生巾一样,血迹斑斑且邋遢不堪的时候;已经杀红了眼,浑然不觉的三人才被追砍其它人完毕,回过头来的幺鸡等人生拉硬拽,拖上了汽车,扬长而去。
冰冷长街,空自留下了几个同样是爹生妈养,此刻却只能悲惨落魄,躺在自己的血泊当中苦苦挣扎呻吟的人。
漫漫长夜,血如霜,夜阑静,谁家小儿啼鸣。
人类,有三个最伟大也最玄奥的自问。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其他两个,我无法回答。
但是,我知道,每个人都有一个来处。
这个来处,也许是一个地方,也许是一个人,也许是一段感情,也许只是一个对于旁人来说毫无意识的片段。
但正因为这些东西,才造就了现在的你,它们,就是你的来处。
我来自于三哥。
如果没有遇见三哥,也许我过上的会是另外一种生活。
我之所以是现在的胡钦,三哥教了我很多。
记得刚出道的时候,某次闲聊,谈到彼此都极为喜爱的武侠小说黄易先生所写的《覆雨翻云》时,三哥给我说:
小钦,你喜不喜欢朱元璋?
一般,不是蛮喜欢。
为什么?
他活的太吃亏,太累。算计的也太多,连自己的儿子都算好了,他还信谁?他睡觉的时候,肯定会怕背后有人举着刀,人活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意思呢?整天两面三刀的,都已经不像个男人了。三哥,你喜欢他啊?你不是说最喜欢烈震北的呢?
我望着三哥。
当时,他笑了一下,艳阳当头下的这一笑,居然有着几缕让年少的我都能察觉出的落寞。他没有回答我的反问,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良久之后才说:
哈哈哈,小钦,你还不懂。喜欢是喜欢,这个世界上,烈震北,哪个可以活得像他那样的潇洒洒脱。到了我这个样子,喜欢的还是朱元璋,不像个男人?呵,也确实有点。
听着三哥越来越低沉的声音,年少的我满头雾水,茫然不明。
回过神来的三哥却又一次笑了,他笑着对我说:
不懂好,小钦,不懂是好事,不懂的话,人活得就没得这么吃亏。
那一年那一天那一刻,我想不明白三哥说的话语。
但是,我却永远的记住了,那一个艳阳天里,一位满怀雄心的懵懂少年,和一位三十而立的落寞男子,以及他说的那些话。
朱元璋,确实就是朱元璋。
因为,只有他的似海城府,无遗算计,不发则已,一发无情的手段才能让当年的三哥,和如今的我,以及从头到尾的廖光惠,在这条艰难的路上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其实,三哥在朱元璋身上学到的还有另外一样东西:他们都永远不会轻易在人前,把最后一着显露出来。
在办缺牙齿的过程中,三哥猝然发难,事前毫无痕迹可循,表现得极为高明,甚至还出动了手底下最得力的几员大将。
换了任何人都会认为三哥已经是全力而发。
可是,他并没有,他至少还有另外的两着落子。
在这一个冬夜,缺牙齿所流出的鲜血仅仅只是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