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了新年,便迎来了十五。十五那天下了好大的一场雪,但容蹊和闻人笙还是顶着冷风爬上了皇城的最高点观赏京都的繁华盛世。
闻人笙却是想与容蹊一同看烟火。听宫里的老人说,相亲相爱的夫妻若是一同看烟火燃在空中的最高处,那夫妻二人就会永远和和美美,幸福团圆。
这样的一个愿望,看起来很简单,但在这所皇城中,确是痴心妄想。
正月十五过去以后,天气才开始渐渐转暖。四月,草长莺飞,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元嫔终于解了禁闭,容蹊看起来对她还是像往常一样,但闻人笙却看出容蹊对她已是不比从前了。闻人钰与孙家三小姐的婚事也定在了四月,闻人笙作为闻人家嫁出去的姑娘自然要亲自为长兄贺喜。出人意料的,容蹊竟也去了现场观礼,导致闻人钰最后喝高了,竟说了他们许多小时候的糗事。
容蹊看起来很开心。他与闻人钰其实是旧相识,小时候在武道场有过照面,后来因为闻人钰去了边疆,二人就没再见过,这次闻人钰新婚,勾起了不少前尘往事,虽然不是什么想忆起的往事。
因为喝酒,容蹊不免有些头痛。闻人笙不久前研究过头部的穴位,知道按哪里能有用,便主动的为容蹊按摩头部。
容蹊被闻人笙按的十分惬意,竟有一些困倦,但隐隐约约还有一些意识,他闭着眼,突然道:“再有几日便是选秀,你全权操办,不满意的就直接放出宫去。”
闻人笙按着穴位的手一顿,但很快就恢复如初,她笑了笑,道:“臣妾虽是皇后,但后宫中还有众位姐妹,更别说太后娘娘早就帮皇上物色好了人选。臣妾怕是做不得主。”
“太后想把她的侄女塞到朕的怀里,却没问过朕愿不愿意。”
当朝太后其实并不是皇上容蹊的亲生母亲,而是先帝的皇后。这个皇后的母族在当年也是颇具盛名,只不过现在有些没落,好在有太后的扶持,也不至于太差,无非是混个官位罢了。
容蹊的母亲其实是先帝最宠爱的兰妃,可惜生了容蹊后没过多久就死了。皇上便将容蹊抱给皇后抚养,并封为太子。但据说当年兰妃的死另有隐情,且和现如今的太后有些关系。是以皇上与太后母子二人的关系并不好。虽然闻人笙也会时不时的去看太后,但太后却从未主动提起过容蹊。
“臣妾倒是听说,太后的侄女多才多艺,冰雪聪明,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容蹊睁开眼,静静的看了闻人笙一瞬,才慢慢道:“你听说的倒是不少。”
闻人笙一噎,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手却加重了力气。
虽说是为容蹊选妃的大日子,但选秀当日,容蹊却没有出面,反倒是徐妃陪着太后一同来了。闻人笙有些奇怪徐妃何时与太后的关系这样好了,却还是笑道:“太后怎么会到这来,选妃之事异常繁忙,没得再累着您。”
虽说闻人笙会时不时的去万寿宫看望太后,但二人的感情却不怎么好。太后也是对后妃都亲近不起来,徐妃在后宫更是处于尴尬的位置,有点家世的妃嫔都不会与徐妃为伍,没想到如今太后竟和徐妃同进同出,倒是罕见。
“哀家是太后,是皇帝的母后,自然要为皇帝的事操心。”太后笑的十分慈祥,但闻人笙却知道,太后之所以如此热心,是因为这次的秀女中有她的侄女,她想将自家侄女塞进后宫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当然要好好抓住这次机会。
闻人笙笑了笑,恭顺道:“母后说的是。”
太后斜睨了闻人笙一眼,又看了徐妃一眼,温声道:“你还有腿疾,莫要站着了。”
徐妃和太后相伴坐在一处,倒是将闻人笙冷落了。她不在乎的笑了笑,坐在了主位。既然皇上将选妃的权利交给她,她就一定要严肃对待。
宫廷选秀是最后一步,先前经过了层层筛选。初试会看秀女的身段。五官不端者淘汰,仪容不整也要淘汰,就连八字不好的也要淘汰。经过初试,便会有宫廷嬷嬷考核秀女的琴棋书画,女红诗书,分数高者晋级,分数低的则会被淘汰。是以,经过考核过的秀女,皆容貌秀丽,色艺双绝,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子佳人。
闻人笙看着高台之下的二十余人,能站在这里的秀女,必然是十分优秀,否则也不能在百十人中脱颖而出。
闻人笙的考核其实只有两道题。第一道是考众位秀女的临场反应,结果没想到这一道题就将一半的秀女全部淘汰。闻人笙不免有些失望,却也特别注意了太后的侄女,许成璧。
许家不愧是当年的名门望族,教育女儿十分严厉。哪怕是闻人笙并不希望许家人入后宫,却也不得不承认,许成璧确实是这里表现的最好的。表情也十分淡然,不卑不亢,实为大家风范。
除了许成璧,便是江南总提督的千金喻解忧表现的最好,且一张圆脸甚是可爱,笑盈盈的模样叫闻人笙看了心情甚是舒畅。
闻人笙想起她小的时候也十分爱笑,可父亲常说她将来是要做皇后的,多余的亲切不能要,她该做到的是皇后应有的威严。
第二道考题相对而言十分简单,便是能入皇后与太后的眼缘,这一点看似十分简单,却没想到太后指了两个秀女说不合适,闻人笙无奈,只好将她们淘汰。到最后,只剩下了七位秀女留在场上。闻人笙派芸娘将她们安置在储秀宫,便拿着剩下秀女的名单,与容蹊商议应赐她们什么封号。
许成璧是太后的亲侄女,容蹊不好给她太低的位份,便封了贵人,封号为婉。正斟酌间,闻人笙指着笑的开怀的喻解忧道:“这是江南总提督的千金,笑容甚是开怀。”
容蹊看着画师送来的画像,上面的女子笑的十分明媚,他点头赞同道:“确是会给人带来好心情。那就封为贵人,赐号如。”
“那其余的秀女应赐何封号?”
容蹊将画像一一览过,目光却突然停在了一张画像前,问道:“这是何人?”
“荆州县丞的女儿,叫尹怀月,模样倒是不错,可惜出身太低。”
“是可惜了。”容蹊顿了顿,看着闻人笙又看了看画像,突然笑了:“模样倒是像你。”
闻人笙一愣,这才仔细端详尹怀月的模样,却有相似之处,她指着尹怀月的眉眼道:“这里最像,有三分相似。不知皇上想封她什么?”
“常在如何?”
“皇上喜欢最好。”
这次的册封,有两位赐了封号的贵人,三位无封号的常在,还有两位封了答应。后宫之中仿佛一夕之间充盈了许多。三天后,容蹊可以宠幸新入宫的妃子,后宫中都在猜测谁会中这个头彩,却没想到皇上兜兜转转又去了正德宫。
“皇上今日怎么有空来正德宫?”闻人笙擦着未干的头发,坐在床上问道。
容蹊很自然的将闻人笙手中擦发的棉布接过来,并为闻人笙擦拭头发,一面问道:“怎么,你不开心?”
“新选的秀女已入宫,臣妾还以为皇上会流连忘返。”
“流连忘返?”容蹊重复了一遍闻人笙所用的词,无奈的笑道:“你这词用的甚是有趣。”
夜晚,闻人笙躺在容蹊的臂弯中,竟有一些睡不着。
其实她清楚的知道,作为皇后,不能将皇上的宠爱看的太重。可容蹊对她的好却不是虚假的,她做不到将容蹊拱手让人。
但是……
“皇帝昨日歇在了你那儿?”万寿宫内,太后板着脸看着闻人笙,说的话也像是质问。
闻人笙点头应道:“是。”
“皇帝近来倒是对你颇为宠爱。不过你是他的结发妻子,也应当如此。”
闻人笙消化着太后说的话,分析她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不过……”太后顿了顿,突然笑了:“你入宫将近一年,肚子怎么还没个动静。”
闻人笙一滞,万万没想到太后会以此为说辞,她恭顺道:“臣妾入宫时未满十五岁,皇上因南楚的风俗……”
言下之意,她及笄没多久,更何况孩子这件事得看缘分。
太后点点头,似乎很赞同闻人笙所言,但她话锋一转,又道:“既然宫里已经进了新人,皇后也该劝皇帝多在后宫走动走动,也好为皇帝开枝散叶不是?”
闻人笙真是闻所未闻。自古以来只有劝皇上多去皇后那里,哪有从皇后那里赶人的道理。不过闻人笙却乖顺道:“皇上在哪里歇着臣妾怕是管不了,但臣妾会向皇上提起,太后放心。”
太后点点头:“果真是深明大义的好皇后。”
闻人笙微笑,一言不发。坐了一会后,便托辞离开。
刚一出万寿宫,闻人笙笑着的脸瞬间收起,冬耳在一旁气愤道:“哪有这样的道理!”
闻人笙点头表示赞同,“的确没有。”
冬耳虽为自家主子不平,但更多的却是心疼,她道:“娘娘,那你还劝皇上去看那些莺莺燕燕吗?”
“自然是要劝的。”
冬耳睁大了眼,表示不解。
闻人笙接着道:“劝是要劝的,不过是要说明是谁劝。”
冬耳一下子就明白了闻人笙的意思。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太后的作为,皇上一定会生气的吧,还会对娘娘更加的好。冬耳笑嘻嘻的跟在闻人笙身后,卖乖道:“娘娘英明。”
闻人笙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想做一位英明神武的好妻子兼皇后,实在是太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