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生前如何风光,死后只有一张草席。冬耳虽有些感叹蝶衣死的惨烈,但由此更加警醒自己定要忠心。
闻人笙处理完蝶衣以后,突然想通了许多。她与如妃的擂台,如今怕是不想打也要打了。
如今最要紧的是如何解了禁足,为此冬耳特地买通了一个小侍卫,就是为了皇上路过的时候不露痕迹的汇报一下正德宫的情况。可据那个小侍卫说,自打皇后娘娘被禁足,皇上便时不时的逗留在正德宫门口,尤其娘娘小产以后,皇上来的更频繁了,但这些事皇上不让说,他们就没敢提。
闻人笙听到冬耳的汇报,不由得有些感慨。她和容蹊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大多数是因为容蹊太过于相信他自己,而她的性子又太倔。时间一长,两个人便疏远了。
但她现在却想与容蹊重修于好,不是因为她想获得容蹊的宠爱,而是因为她必须要扳倒如妃,为她死去的孩儿报仇。
“下次皇上再来的时候,将皇上邀进来,本宫要与皇上说说话。”明明已经四月的天,闻人笙却还是觉得冷。她裹了裹身上的披风,吩咐守卫道。
守卫连忙应是。守在正德宫的这两个月,他们也见到了皇上时常站在门口痴痴的望着,也见到了皇后娘娘常常注视着宫门似乎等待着什么。明明两个人都惦记着对方,偏偏被一道宫门阻隔。若是皇上再来,他们说什么也得说说好话,重修帝后深情。
当天晚上,容蹊便漫步到了正德宫周围。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过来,因为他深知不会见到闻人笙,但似乎有什么驱使他一定要过来看看。
守卫的头领见到皇上这个时间又来到了正德宫,眼神一亮。大步走过去请安道:“参见皇上。”
以往守卫都是等他走过去才会抱拳请安,从来都不像今天竟然跪拜在地。容蹊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守卫,目光情不自禁的看向正德宫:“可是皇后娘娘有事?”
见守卫点头,容蹊的心顿时揪在了一起,还以为是闻人笙生了病。他刚要发问,便听守卫接着道:“皇后娘娘请皇上入正德宫小聚。”
容蹊忽然间沉默的不知该说些什么,禁足是他的命令,守卫是他亲自安排看守正德宫,但现在他的守卫却在对他说皇后娘娘邀请他进正德宫小聚?
所以说他的守卫何时倒戈了?
容蹊又想到了那晚闻人笙看他的眼神。无情绪的,没波澜的,他很害怕见到那样的眼神。所以这么久以来,他没有解闻人笙的禁足,就是因为他不想见到闻人笙用那样的眼神看他。闻人笙应该是恬淡的,知性的,睿智的,但不该是无悲无喜的。看到那样的眼神,容蹊只会痛恨自己,因为他没办法责怪闻人笙。
但他的眼睛还是忍不住看向门的那头,闻人笙既然邀他小聚,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已经想通了,不怨他了?
“朕知道了。”容蹊应道,犹豫片刻还是踏进了正德宫。
正德宫的扫洒宫女并没有因为闻人笙被禁足便懈怠,庭院打扫的十分干净。容蹊越往里走,脑海中的与闻人笙朝夕相处的记忆便越清晰。院落的宫女看到他,正想请安,却被容蹊制止。他一步一步的往里走,终于走到了门口,他刚抬起手要推开门,却又收了回来。不知为何他又有这些不敢。容蹊觉得有些可笑,堂堂天子,竟有他不敢的事情。
他稳了稳心神,正要推门,又听到屋内传来清晰的对话声,其中一个声音,正是他想见又不敢见的闻人笙。
“今儿个小皇子倒是能吃能睡,瞧瞧,又壮实了。”芸娘看着子衿胖嘟嘟的小脸,乐呵呵道。
“是啊,到底是小孩子,没什么烦心事。”闻人笙摸了摸子衿有些变长的头发,看着她纯真无害的睡颜,心里一软。
“等到时候皇上见到小皇子胖了这么多,定会开心。”芸娘看着闻人笙带着笑意的脸,柔声道。
闻人笙紧了紧怀中的子衿,突然道:“皇上应当是不想见本宫。”
芸娘一愣,下意识道:“怎么会……”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又想到娘娘小产那日二人闹的不欢而散,哪里是正常夫妻相处的样子。她突然有些感伤,却不得不安慰闻人笙道:“许是皇上近来政务繁忙……”
门却突然被推开,正在说话的芸娘吓了一跳。正要斥责,待看清来人后直接跪下,闻人笙挑帘道:“是谁?”
容蹊就在这时映进了她的眼中。闻人笙呆呆的坐在床上,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抱着子衿请安道:“参加皇上。”
一个多月不见,闻人笙似乎瘦了许多,眼底也有许多乌青。反观子衿却胖了不少,脸上的肉都快堆在了一起,此时被闻人笙纤瘦的手抱着,睡的正酣。
容蹊很自然的从闻人笙的怀中抱起子衿,掂了掂分量,赞道:“臭小子真沉。”
闻人笙看着容蹊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个时候明明应该说些软话,但是话到嘴边,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容蹊见闻人笙怔怔的看着他,忍不住抽出一只手掐了掐闻人笙的脸,道:“你瘦了。”
“皇上也瘦了。”闻人笙伸手握住容蹊的手,让他坐在她的身边。
二人虽并肩而坐,却久久不语。闻人笙动了动嘴角,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她其实并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且面对容蹊她也无话可说。
“你……”容蹊想了想,这才道:“你身子可好些了?”
闻人笙低着头,顺从道:“已无大碍了。”
“既然如此,便没必要再禁足了,从即日起,便解禁吧,门口的守卫也都撤了。”
闻人笙点点头,“嗯”了一声。
“如今你的身子既然大好了,掌管后宫的凤印还是交到你的手上。有你管理后宫,朕放心。”
闻人笙又点点头,“嗯”了一声。
“你不开心?”容蹊见闻人笙如此顺从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没有。”闻人笙摇摇头,咬着唇解释道:“臣妾只是太久没见到皇上,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句话说完,闻人笙恨不能咬断自己的舌头。生平第一次没有顺着自己的心说话,竟然是这么的难受。
她明明一直在等容蹊解除她的禁足,也一直在等容蹊将后宫的事宜交到她的手中。可容蹊真的这么做了以后,她发现,她竟然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容蹊却一点也不知道闻人笙心里所想,他心疼的将闻人笙揽入怀中,静静的抱了许久。
翌日一早,闻人笙重新获宠的消息便传遍了后宫。如妃听到这个消息后砸碎了一套茶具和一张屏风,气道:“她不是被禁足了吗?为何还能勾着皇上歇在正德宫?”
若琳连忙上前为如妃顺气,皱眉道:“听说皇上还恢复了她掌管后宫的权利。娘娘,先前您让皇后被禁足,她这次出来后您可要小心啊。”
“怕什么。”如妃冷哼一声,“终究撕破了脸,以后谁死谁活还说不准呢。”
“娘娘,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如妃心烦的按了按额头,突然道:“春宴快到了吧?”
“是,五月初旬的春宴,还有一个多月。”若琳不解,不明白如妃是何意。她看着如妃,试探问道:“娘娘的意思是?”
“就算皇上将凤印又交还给她那又怎样?她也得有命拿才是。”如妃可爱的小圆脸上终于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狠相,她抬起头,冷笑道:“这次的春宴可是本宫与元妃负责。”
若琳这才明白如妃是什么意思,虽然如妃无论做什么她都支持,但挑春宴下手真的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春宴上不仅是家宴,还有文武朝臣,甚至是外来使臣。这可是拿整个喻家的命在赌。
她惊恐的跪在地上道:“娘娘,此事万万不可,万一失败了,要的可是整个喻家的命。”
谋害皇后,这可是大事啊。
“你在想些什么,本宫怎么会蠢到要她的命。只不过让她在众人面前出出糗罢了,刚何况,还有元妃这个蠢货为本宫垫背。她不是向来看不上皇后吗?”
若琳突然不知该如何劝解,她含着泪磕了一个头,心里下定决心若是娘娘暴露,她就将整件事揽在自己身上。
这几日正德宫并不消停。因春宴将至,芸娘将准备好的朝服拿出来给闻人笙试时,结果发现近两个月她瘦的太多,原本定制的朝服变得并不合身。芸娘只好将朝服送进尚衣局,让尚衣局的女官改改。
“皇上明明都说了将凤印交给娘娘,怎么春宴还是元妃和如妃一同准备?”春宴当天,冬耳一面为闻人笙穿衣,一面不满的嘟囔。
“这次的春宴准备了近两个月,两个月以前你家娘娘我还在正德宫禁足呢。”闻人笙捏了捏冬耳的鼻子:“怎么,你就这么希望你家主子受累?”
“才没有呢。”冬耳将腰间的束带绑紧,然后对旁边的小丫头道:“动作麻利些,戴个凤冠怎么还需这么久。”
小丫头们知道冬耳对于正经事向来不苟言笑,连忙加快了动作。不一会儿,闻人笙身着百鸟朝凤朝服,头戴明珠凤冠,缓缓的走出正德宫,坐在凤撵之上,前往明德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