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他欠她的(1 / 1)

谈听瑟蜷缩着躺在后座。

刚才被抱起来的一瞬间她只知道对方是个男人,那个身高和体型显然不是杰拉尔,所以她理所当然地以为赶来的是同在海城的严致。

但对方开口说话后,她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冷汗涔涔中,乌木沉香与烟草的味道后知后觉将她包围。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车速似乎很快,谈听瑟头枕在科琳的腿上,阴影与散落下来的发丝挡住了她苍白的脸。

陆闻别叮嘱科琳扶稳她,又简短地询问着她的情况,两人的对话声断断续续,最后车内重新安静下来。

她努力忍耐着疼痛,明明疼得没力气哭,这一刻眼睛却莫名其妙地湿了。几滴眼泪从眼角溢出来,掠过眼窝与鼻梁,最后融入已经汗湿的鬓角里。

谈听瑟闭着眼无声躺着,装作疼到不太清醒,假装对谁救了自己这事依旧一无所知。却又在一片黑暗中悄悄抬起手,费力地擦掉脸上的汗与泪水。

……

医院急诊大楼仍亮着灯。

谈听瑟躺在诊疗床上,医生在她腹部按压着询问痛感,她狠狠一咬下唇,即便疼得只能小口小口呼吸,也竭尽所能地用平稳如常的声音一次次回答。

陆闻别就站在几米开外,她转过头,竭力回避着他的身影。

被医生按压到右下腹时,眼泪几乎瞬间就涌了出来。

“疼吗?”

她颤抖着松开咬紧的唇,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痛呼,“……疼。”

“怀疑急性阑尾炎发作。”说完,医生便安排她进了诊室进一步检查。

诊室门关上的那一刻,明明腹部还疼着,谈听瑟却如释重负。

很快检查结果确定,没有亲属在身边,她只能自己签手术同意书。签字时她什么也没想,只是万分庆幸炎症是在巡演结束后才发作的,而且还恰巧就是演出结束的当晚。

至于陆闻别正好出现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她没精力思索了。

谈听瑟清楚阑尾切除只是一个很小的手术,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种时候她出奇的脆弱,同时也很害怕。可是想来想去,她竟然都想不出此刻谁等在手术室外才能给自己足够的安全感。

一个也没有。

……

手术正在进行中,科琳想到谈听瑟说不想这么晚打扰其他人,于是没打电话把领队吵醒,只是给对方发了条消息报备行踪。

发完信息,她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手术室外的男人。他从谈听瑟进了手术室起就一直站在那儿了,现在看上去似乎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科琳回忆起刚才对方的种种表现,慢慢走上前想说点什么,余光却瞥见他白色的衬衣衣袖下隐约透出一点红色来。

她愣了愣,出于礼貌先喊了一句:“陆先生?”

闻言,男人仿佛才回过神似地,不疾不徐地转头朝她点头示意。

“谢谢你帮忙,已经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我留下来照顾谈就好,我们是很好的朋友。”科琳一边说,一边想到了几天前在游轮上看到的情景。

她总觉得他对谈的感情不一般?

“你是外籍,而且不懂中文,办住院手续、和医护沟通都不方便。”陆闻别淡淡道。

科琳讪讪,“也是,那……麻烦你了。”

走廊上重新安静下去,两人都在等着手术结束。

陆闻别退后两步,在椅子上坐下时手臂顺势撑在大腿上,却因为右手手臂突如其来的疼痛不自觉蹙了蹙眉。

他没低头去看,反而察觉不到似地,继续用右手摩挲着左腕上的表盘。

紧绷的神经勉强松懈,让他指尖微微抽痛,然而脑海里还在一遍遍回忆着刚才的一切,包括谈听瑟靠在他怀里时痛苦苍白的脸色。

原来镇定和理智,真的会在某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让大脑一片空白。

陆闻别盯着医院雪白的墙面,神色看似很平静。

现在他脑子里只在想着一件事——过去她经受痛苦与意外时是不是也是这样,脆弱得像一碰就碎,却还死命强撑着,因为要强,因为没人可以依靠。

而今晚,则因为他并不是能让她信赖依靠的人。

意识到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他窒闷到有些麻木的胸口又闷痛起来。

谈听瑟下意识的那一声“严致”,是否意味着如果送她来医院、陪她检查手术的不是他而是严致,她会好过很多?

不仅如此,她手术醒来后想看见的也一定不是他。

陆闻别垂眸沉默半晌,忽然站起身。

科琳蓦地从困意里清醒,看着原本雕塑一样无声坐在不远处的男人径直朝缴费的地方走去,似乎还拿着手机在跟谁打电话。

她收回目光,继续托着下巴犯困。

……

谈听瑟昏沉地睁开眼,意识慢慢清明起来。

目光所及都是病房内的陈设,但灯光并不刺眼,只有角落里一盏落地灯是亮着的,暖黄色的灯柔和温暖。

她若有所觉地朝左边偏了偏头,看到了趴在陪床上睡觉的科琳。

记忆一点点回笼,在全身麻醉的作用下她好像只是睡了很短很沉的一觉,腹痛到难以忍受的崩溃已经无影无踪,只是在回忆的时候让她有点心悸。

麻药还没代谢完,伤口处没有痛感。她垂眸感受了一下,没叫醒科琳。

陆闻别……走了吧。谈听瑟忽然想到,末了又有些心烦地闭上眼。

忽然,病房门被人打开了,她吓了一跳,蓦地望过去。

严致正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一抬眸恰好对上她的视线,怔愣片刻后笑起来,“醒了?我吵醒你了吗?怎么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

“不是……麻药过了,刚醒。”谈听瑟抿了抿唇轻声道,然后指了指身侧的陪床,示意科琳还在睡,“你怎么来了,是她叫你来的吗?现在应该是半夜吧?”

两个人说话声音都很低,困极了的科琳睡得很沉,并没有醒。

严致看了她一眼,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垂眸状似沉吟,但很快又抬眸望着她。

“不是科琳。”他勾唇,神色平静,“是陆闻别打电话告诉我你手术住院了,我来之前他刚走,还替你办好了住院手续,结清了所有费用。”

谈听瑟怔了怔,目光微微错开。

“……也不知道他当时为什么正好在附近。”她舔了舔唇,笑笑,“手术都做完了,还有科琳陪着我,你不来也没什么问题。”

“那么晚了,不可能巧合到他正好路过,只能说明他一直在附近。”严致仿佛只是随口一提,接着又问她,“这么紧急的情况,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当时很晚了,我想着自己打车也可以去医院,所以就没想打扰你。”

“都这种时候了,能不能别总为别人着想了?”他半开玩笑道,心里却对她的边界感无可奈何。

陆闻别能这么“忍辱负重”地把他叫来后又自己离开,让他觉得很意外,或许是以为他是谈听瑟足够信赖与亲近的人?

可惜他清楚自己从没踏进过谈听瑟那个围住自己的小圈之内,当然,他也是有意这样保持着距离。

“下次一定打给你。”

“这种事还是别有下次了。”严致无奈,“继续睡吧。虽然不是什么大手术,但也得好好休息。”

“你也回去休息吧,白天不是还有工作要忙吗?”

“来都来了,干脆陪着你。”

“真的不用了,你也说了是个小手术,让你半夜过来一趟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谈听瑟神情认真而执着。

严致看着她,并没有立刻回答,几秒后才点了头,“那好,我明天再过来看你。”

床上的人看上去还有些虚弱,闻言笑着朝他挥了挥手,“开车小心。”

他笑着应声,环顾病房发现什么东西都不缺后神色有些复杂,明明还有很多话想说、很多问题想问,最终却还是起身离开了。

病房门重新合拢,睡在旁边床上的科琳似有所觉地翻了个身。

谈听瑟躺在床上睁着眼,受未代谢完毕的麻药影响有些困倦,于是她默默闭上了眼。

脑海中却有无数问题闪过。

那么晚了,陆闻别为什么会在酒店附近?

他误解了她和严致的关系,那么今晚打电话把严致叫来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因为疼痛的关系,在酒店门口被陆闻别抱走的记忆和画面有些模糊,但她大概清楚自己展露出来的样子有多狼狈,也明白那种情况下的自己不得不暂时“依靠”他。

现在清醒地回想起来,这种感觉让她很煎熬。

谈听瑟抬起一只手捂住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海城的夏天天亮得早,大概五点左右,天际就晕开一片淡淡的黄橙色光晕,层层推进镀满冷冰冰的楼宇。

一辆在医院外停了一夜的车,终于随着日出缓缓驶离。

在车里坐了整晚,陆闻别身上有些僵,他微微张开五指活动几下后又重新握住方向盘。

一旁的烟盒已经空空如也。

大半晚的凉风跟几支烟,与其说是让他冷静,不如说是让他麻木。

他一路驱车回了公寓。

身上的衬衣多了不少褶痕,陆闻别踏进玄关后解了扣子脱下来扔在一边,袖口边缘狠狠擦过沁出血色的纱布,又掀起一阵钝痛。

他面无表情地在沙发上坐下,拆开包在伤口上的纱布。

缝针的伤口在用力后再次开裂渗血,干涸的血痂将创口与纱布粘在了一起,撕下来时免不了牵扯到皮肉,细小的局部又随之溢出了血珠。

陆闻别手上动作没停顿,只是在撕下来的瞬间浅浅皱了皱眉。

左手不如右手灵活,光是用双氧水清洗血痂与干涸的血迹就麻烦且困难,他越来越不耐,眉心也越拧越紧。

突然,药瓶“砰”一声被无意中打翻,他手蓦地一顿。

透明液体顺着瓶口汩汩流出,在桌面不断扩散、蔓延,最后滴落下来打湿地毯。

陆闻别盯着那滩水渍,额角青筋跳了跳,忽然扬手掀了桌上的东西。嘈杂凌乱的响声后,原本还算整齐有序的桌面顿时一片狼藉。

粉饰在表面的平静终于被打破。

他仰靠着,疲倦地抬起手盖住脸。

如果可以,他根本不会选择在昨晚那种情况下通知严致,但他的确那么做了。

这比谈听瑟用冷言冷语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感觉更挫败,因为这让步意味着他认同了严致于她而言无可取代的意义,也意味着他向严致承认了这一切。

明明想要却放手,默默付出却不求回报,甚至为他人做嫁衣,这些从不是他的行事风格,也和他一向的价值观相悖,但他的确这么做了。

而一次次冷待后还若无其事地上前,竟然让他有了某种自虐式的快.感。

陆闻别轻笑。

因为这是他欠她的。

他不清楚这到底是为自己的不放手所找的冠冕堂皇的理由,还是自己贪心行径的遮羞布。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还没办法甜啦,一步步来,先让陆总还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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