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画眉(1 / 1)

韩清澜没有直接去扣门,而是停在一边的巷子口,等得有个童子过来递了个纸条,又让一个货郎绕到郑家宅子后头,高声叫卖“头油、篦子、梳妆镜,便宜又好看哟……”

一切停当之后,.

郑家的门房一看是韩清澜,有些犹豫,碧月见状,直接塞了个银角子过去。

郑瑞海实际上还负担着郑夫人娘家七八口人的嚼用,是以府上并不富裕,再加上郑夫人那么个尖酸性子,府中拖欠月钱是常有的事,至于像这种一次打赏二钱银子,门房可以说从来没有见过,于是他直接就开了门。

反正郑夫人吩咐的是不能让小姐出去,又没说不能让外头的人来看她。

郑夫人没在家,无人纠缠韩清澜,但她还是一点都不着急,慢条斯理地走向郑春晗的屋子。

走到半道,韩清澜心念一动,“碧月,把小光叫过来。”

于是碧月扬声喊一嗓子,小光从一个房间出来,手上沾着墨点子,他这样在家中过得不好的孩子是很敏感的,知道韩清澜对他们姐弟俩不错,当下开心地说:“你来看我姐姐的吗?”

看样子郑小光在写字,对郑春晗在做的事丝毫不知,他不过是个七岁的小孩子,一会儿哭起来肯定比旁人更有感染力。

韩清澜脸上丝毫不露,柔声对郑小光道:“嗯,我来看你姐姐,劳烦你带我们过去。”

郑小光在前头带路,走到郑春晗屋子前,先喊了一声:“姐姐,韩小姐来看你来了!”

里头无人应声,他没有放在心上,伸出手去推门,甫一打开房门,就哭喊起来:“姐姐!”

韩清澜上前两步,也看清了屋子里的情形,只见房梁上垂下一条腰带,郑春晗脖子套在里头,整个人悬挂在空中,脚下是一条翻倒的凳子。

显然,郑春晗上吊自杀了。

“啊——”韩清澜尖叫了一声,随即跑到门口大喊:“快来人啊,郑小姐上吊了!”

她的声音很大,郑小光的哭声也很洪亮,整个郑宅的人都听到了,一时之间,.

郑春晗再不济也是个主子,何况即便不是,那也是一条鲜活的人命,郑家的婆子赶紧踩着凳子将郑春晗救了下来。

“还有气!”主子不在家,下人们有些六神无主,都看向韩清澜。

“碧月,赶紧去请大夫。”韩清澜别有深意地看碧月一眼,碧月当即跑出了郑家。

碧月跑出郑家,一路直接往尔雅书屋去,一眼就看到韩怀远的马和小厮在书屋门口,当即作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问了一声“老爷呢?”,小厮刚一指书屋门口,碧月便跑进去了。

尔雅书屋门面不大,后堂却很清雅,韩怀远是贵客,自然是在后堂清清静静地看书。

书屋的伙计抱了一叠新书放在韩怀远身旁的桌上,“这是别鹤老人选的诗做的集子,我们老板嫌刻版印刷的没有灵气,全都是找人手工誊抄的,这也是刚到,特意让您头一个来鉴赏。”

“你们老板的确是个雅人。”韩怀远闻言笑笑,随手往顶上取了一本,翻了两页之后,问道:“这字好像是女子的?”

“正是,韩侯爷您眼光真好。”伙计顺嘴拍了个马屁。

“这字写得娟秀清新,是一笔好字,这一本集子所选的都是清丽婉约的诗词,二者搭配起来倒是相得益彰。”韩怀远评价了两句,又有些疑惑:“只不过能写这么一笔字的女子,理应家境殷实才对,又何至于要靠抄书这等体力活挣钱?”

伙计眼睛一亮,这正是问到了点儿上,恭身神神秘秘地道:“这话说出去对人家姑娘不好,小的也只对您说。”

韩怀远觉得字如其人,那应当是个蕙质兰心的女子,虽不至于就此生出什么想法,但心中难免好奇,见状点头:“我听听就忘了。”

“是国子监祭酒郑海瑞家的大小姐写的。”伙计连说连叹息,“那位小姐虽然是个官小姐,但摊上那么个爹妈,一贯日子过得极苦,她自个儿又是个有志气的人,便悄悄给我们店里抄书,挣点钱给她弟弟买纸笔。”

这话是真话,半点不掺假,只不过伙计察觉韩怀远并无厌恶之色,便趁机添了许多夸赞的话,他一副好口才,将郑春晗描绘得质比寒梅,心如蕙兰,偏偏明珠陷泥潭,过得凄凄惨惨。闪舞.

“唉——”伙计长叹一口气,“原本郑小姐若是能找个合适的夫家,也能把日子过好,可是如今出了前面那事儿,是再也嫁不出去了。郑家老爷和新夫人原先就将她当下人似的,这以后还不知如何磋磨呢。”

正当韩怀远听得入神,心中为那郑家姑娘伤怀不已时,碧月着急忙慌地跑进来,嘴里大喊着:“老爷,不好了!”

韩怀远认得这是女儿身边的大丫鬟,被碧月这一喊,也有点着了慌,起身道:“你不是跟着小姐的吗,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赶紧叫大夫……”碧月跑得气喘吁吁,说话断断续续,“小姐在郑家……那个,那个,出事了……大夫……”

韩怀远当即跑出尔雅书屋,先吩咐小厮赶紧去找大夫到郑瑞海家,然后就要上马,书屋的伙计跑出来,赶紧拉住他:“侯爷,那郑家就在左近,您跑过去还快一些!”

于是韩怀远又下马,跟着碧月往郑家跑。

一路上韩怀远问了两回到底怎么回事,但是碧月大约是被吓得狠了,语无伦次,吞吞吐吐,什么也没说清楚,等跑到郑家大门口时,韩怀远已经十分焦急。

韩怀远跑到郑家门口,碧月一边拍门一边喊:“快开门,我们侯爷来了!”

女儿出事了,韩怀远关心则乱,没注意到碧月这会儿倒是口齿伶俐了。

碧月跟着韩清澜来过三回,又生得水灵,门房是认得她的,一听“侯爷”二字,那是比自家老爷还大很多级的官儿,当即就放了人进去。

郑夫人自从嫁进郑家,认为郑家原先那些下人都是忠于先头的夫人,现在这些下人是她自己重新买的,她一个穷酸老秀才的女儿,哪里会调教人?

这不,这会儿家里头出事儿了,全部都一团乱。

韩怀远看到里头乱糟糟的,心中越发认定女儿出了了不得的事,当即也不多问,下意识就跟着碧月一路进了郑春晗的屋子。

要说也是郑春晗的屋子太过偏僻,谁能想到一个从四品的官员家里,厨房边上一间破屋子,会是小姐的闺房呢?

“澜澜?”韩怀远一踏进房门,越过围着的几个婆子和丫头,看到女儿好端端地坐在床边,当即就有些懵,“这是?”

韩清澜回过头,满脸的泪水,一下扑过来,“爹,你救救郑大姑娘吧!”

韩清澜起身之后,韩怀远才看清床上躺着个人,正是郑大姑娘,他还未说话,就被人抱住腿哭求:“你救救我姐姐,求求你救救她!”

却是一个韩怀远不认识的,六七岁的小男孩。

郑小光再懂事也才七岁,整个人都吓傻了,他幼年丧母,郑夫人嫁进来之后相当于也丧了父,这几年都是和郑春晗相依为命,此时看到姐姐昏迷不醒,生怕她像母亲一样离开人世。听到韩清澜的话,以为韩怀远能救活姐姐,当即也哭求起来。

韩怀远看着郑小光,竟不由自主觉得鼻酸,这小男孩儿比自己的儿子大不了多少,却过得苦很多,男孩儿眼里不断地涌出泪水,也顾不得擦,像抱救命稻草似地,带着全部希望看着他。

“别哭了,我答应你。”韩怀远心肠软,忍不住应了声。

韩怀远略一探头,就看都郑春晗脖子上触目惊心的黑紫的勒痕,问女儿:“这是怎么回事?”

“唉。”韩清澜连哭连叹气,递给韩怀远一张纸。

那纸上的字体娟秀清雅,和方才在尔雅书屋看到的一样,韩怀远一眼扫过,原来是郑春晗的遗书。

上面一丝都没有自己生活的不平顺,甚至也没有流露出对在七宝山被劫的怨愤不甘,只写着对韩家的感恩,以及不愿意给韩怀远这恩人带来麻烦,所以才选择自尽。

韩怀远百感交集,心中震撼,脸上动容。

恰这时,郑春晗咳嗽了两声,悠悠醒转过来,看清屋子里的人之后,嘶哑地喊了一声“恩人”,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韩怀远连忙叫韩清澜过去扶起她。

郑春晗未语泪先流,哭了片刻,开口就是道歉:“对不起,恩人,给你添麻烦了……”

韩怀远朝屋子里的下人挥手,他毕竟是天生的贵子,气度威势要镇住这些人是尽够了,郑家的下人们退了出去,韩怀远认真地问韩清澜:“澜澜,如果爹要救她,你同意吗?”

这话含含糊糊,但是父女俩都清楚意思,韩清澜点点头,韩清澜便道:“爹知道了,你先出去。”

韩清澜活了两世,对她爹够了解了,当即自觉地带走了郑小光和碧月,守在郑春晗屋子外头。

片刻之后,韩怀远负手在后,独自出了屋子,摸摸韩清澜的头:“你陪着郑小姐,等看完大夫再回来,爹先回家。”

韩清澜果真等大夫诊治过郑春晗才回家,一到二门就被守着的银霜领进了仙木堂。

韩老夫人也不说什么,只道听说郑小姐下午上吊了,问是怎么一回事。

韩清澜便将事情的经过详细讲给韩老夫人。

韩老夫人心中自有一番计较,那姑娘没法算准孙女去郑家的时间,当时郑瑞海和郑夫人都不在,家中的下人一贯不管她屋子里的事,而唯一的弟弟也被她支开了……

韩老夫人觉得,那姑娘是真心要自尽的。

这一身风骨全然不同于其父母,既然儿子自己说要娶,也无不可。

第二日,因着昨天下午郑春晗主动上过一回吊,郑夫人想着说两句话刺激她,说不定很快就又会再次自尽,于是站在郑春晗门口骂了一个早上。

突然,门房满脸喜意地跑进来,“夫人,有媒人上门提亲来了!”

槐树胡同的一座三进宅子,宅子虽然不大,但收拾得干净别致,院中的花木打理得丛丛簇簇,叫人一看便觉得神清舒爽。

下人慌里慌张地跑进来,道:“不好了,太太!”

“怎么了?”张玉莲站在廊下,喂着笼子里的画眉,她是没想到这辈子还有再回京城的一天。若是想的长远一点,说不定将来自己还有机会住进韩家那雕梁画栋的侯府。

“那个……”那下人吞吞吐吐,不着痕迹地退远了两步,才道:“府中派人去一位官老爷家里提亲了,为老爷……求娶那家的大小姐……”

“吱——”

张玉莲手中一紧,笼子里响起一声画眉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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