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苏府闺门外,几个小娘连伞都顾不得撑,探头往里屋瞧着,脸上满是焦急,手中的帕子被攥的发皱。
太医署来人身穿绿色的补服,肩挎药箱,步伐匆忙,身摆衣襟唰唰地被扫起,在微敞的房门来来回回进出着。
屋里充斥着草药的味道,丫鬟手里用力的扇着蒲团扇,额上的汗珠啪嗒啪嗒的往下滴着。
一炷香的功夫,背着药箱的太医都纷纷从屋内走出,摇了摇头,“苏姑娘……只怕是……”
话没说全,可屋外的几个小娘都知道了太医的意思,两眼一翻作势就要晕过去,“哎呦我的老天啊。”
“我们家的姑娘怎会如此命苦!”女人哀嚎的声音真切,哭的如同死了亲生女儿一般,只是素手下挡着的眼中却不见半分的真情。
屋里床上的小婵还有些不死心,轻轻晃动着被子外面露出的胳膊,声音哽咽,“姑娘,你快些醒醒吧,若是你不在了,小婵可怎么活啊。”
躺在床上的苏锦汐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哭泣声有些烦躁的皱了皱眉头,她睁开双眼打量着周围环境感到嗓子有些灼痛,“水…”
听到声响后小婵猛地抬起头看着睁开双眼的苏锦汐慌乱的抓住她的手,“姑娘…姑娘你可还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水…”
小婵听后连忙接了杯茶水端到苏锦汐的嘴边,扶着她喝了下去,感到有些舒适后的苏锦汐看着周围的一切,是个古代的房间,格局不算小,屋内摆放着不少稀罕玩意,像是个十足的有钱人家。
只是她明明被合作多年的好友从公司大楼推下去,按照正常的规律来讲,她从四十二楼被推下,在半空就已经死了,如今…她难不成是穿越了?
她扭头看着铜镜中映出的模样眉心跳了跳,与她的那张脸竟是长成一个样子。
小婵见苏锦汐神情恍惚有些担心的攥着她的手,“小姐,你可千万别吓小婵啊!”
苏锦汐睫毛微动,看向不远处挂着的湿衣裳在看了看地上的水印心里有了思量。她扯了扯嘴角看着小婵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小婵,我无事。许是落水以后感了风寒有些头晕脑胀。”
“小婵这就去请太医过来给姑娘诊脉!”
待到小婵跑出去之后,苏锦汐捂着发胀的额头,还有些不能接受穿越这件事情。
她十岁死了爸妈,叔叔伯伯霸占了她的家产,让她成了集团内最著名的傀儡大小姐,,隐忍六年,亲手夺回属于自己的集团,二十岁成了最年轻的首富,就当她以为一切都能按照她的走向进行时,竟然被合作伙伴给害死。
可万万让她想不到的就是,她死之前竟然还拉着商业死对头的手,那人和她斗了半辈子,没想到最后想要救她的就只有他一人。
她叹了口气,靠在床榻上面,脑子里有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慢慢交缠着。
宋元国柳州城苏阁老之女苏锦汐,排行老三,满月之时娘亲便因身体不适,早早地去世了,自幼养在祖母名下,府内有三个小娘,各个都是人精一般。
思慕顾家三郎,十五岁及笄后屡屡骚扰,终于顾家松了口,下月初八就要商定与原主的亲事,可今日游船泛舟之时,原主撞破顾家三郎与庶出姐姐的奸情,竟被歹人推入河中,幸得顾二爷搭救。
苏锦汐双眼微眯,脑海中映出船坊上的场景……原主是被一双白皙的手,推入河中,那手上有一颗红痣。
十月末,湖面早就冷的刺骨,原主是个不懂水性的,在水里扑腾没有两下就被夺去了性命。
太医推门进来后,身后跟着府上的三个小娘,嫡女落水,妾室能如此关心当真是阖家其乐融融的景象,可苏锦汐在大家族斗了一辈子,怎会不知道这其中的猫腻。
她收起了脸上的冷意,垂着头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
太医搭丝诊脉,眼中闪过疑惑,“苏姑娘这脉象强劲有力,竟不像是死里逃生之人。”
苏锦汐不着痕迹的抽回手,声音细小,“许是上天垂怜。”
她余光扫着几个小娘身侧丫鬟的手,她既然用了这个身子,自然是要为原主报仇的。
太医细想了好久,点了点头,“苏姑娘是个有福之人,如此悉心静养几日,便没有大碍。”
“上天保佑,我们姑娘平安无事。”一开始在门外说话的女人又开了口,坐到苏锦汐的身边,怜爱的抚摸着她的额头,“三姑娘,你这几日好生休养……舒儿那里,她与你一同出游,却害的你落了水,回府后就罚去跪了祠堂,若是三姑娘你心中还有气,我便罚她去乡下庄子住几日。”
舒儿?她那个庶出的姐姐,苏锦舒?
苏锦汐凭着脑子里的记忆认出了眼前的妇人,府中的柳二娘,虽未被扶正,可却掌握着整个家的管家大权,更是苏锦舒的亲娘。
柳二娘眉眼带着担忧,轻轻顺着苏锦汐散落的发丝,做出一副全都依她的样子,见苏锦汐久久没有出声,狐疑的抬眸。
少女巴掌般大的脸,十分苍白,嘴唇干裂,唯独一双眼睛,透着冷意,带着深意。
柳二娘的手一顿,“三姑娘?”
苏锦汐轻笑一声,将柳二娘的手从她发丝上拿下,“二娘这话就严重了,我自己落到水里,和姐姐无关,将她从祠堂里放出来吧。”
她落水出了事,匆忙回府,府内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苏锦舒与顾少甫的奸情,若是这一次将苏锦舒关到了祠堂里,只怕是这件事情就会这样就此翻过,若下次在想找到一丝马脚恐是比登天还难。
柳二还真是打的一手好如意算盘。
“这……舒儿做错了事情,怎么能不罚呢。”柳二娘面露为难。
苏锦汐叹了口气,“若是二娘,一定要罚那不如把我一并罚了吧,不是我拉着姐姐去游船,又怎会出这样一档子事情。”
她作势便要掀被下床,一身单衣,忍不住轻咳几声,柳二娘赶忙拦着,“三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快回床上躺着,你说不罚那我便不罚就是了。”
“如此谢过二娘了。”苏锦汐浑身虚弱,说话声音细小。
她倚靠在床榻上,捂着额头,“我有些头晕脑胀,就不招待各位小娘了,小婵替我送客。”
她把被子拉高,背对着屋内的所有人,屋内的几个人也不好意思在待下去,都说了几句恭维的好话,匆匆离去。
小婵让屋内煮药的丫鬟撤了下去,给苏锦汐的被子里塞了两个汤婆子,“姑娘落了水,为何还要替大姑娘求情?”
“苏锦舒娴静的美名整个柳州城内无人不知,今日有谁见过她害我落水?无凭无据便让她去跪了祠堂,岂不是要让我落上一个嚣张跋扈的罪名。”苏锦汐盯着葱白的指尖,柳二娘母女靠原主的衬托,在柳州城内名声一向好的很,不是轻易能够扳倒的。
原主今日才撞破苏锦舒与顾少甫的奸情,也不过是因为地处船坊,没有别处可躲,可谁知道他俩究竟好了几年,从何时勾搭到的一起,若说柳二娘一点都不知苏锦汐是不信的。
原主是个嫡女,没了亲妈,养在祖母膝下的日子,本身过得倒也算是安好,可祖母整日让原主学习规矩,竟是让原主与她越来越生分,宁可与柳二娘交好,把幼时祖母在她耳边交代的话语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可原主哪里知道,大宅门院里的姑娘,无德无才什么都不会说出去是会让外人笑死的,柳二娘对她那不是好,只是捧杀罢了。
柳州无人不知,苏阁老家的嫡女是个废物,到了及笄的年龄连话都说不利索,整日就知道跟在顾家三郎后面,活脱脱就是一个好色的女流氓痞子。
既然苏锦舒喜欢顾少甫,那她便成全她俩,只是那些用她骗来的美名,全都要尽数还回来。
“对了,今日救姑娘回来的顾二爷,长得可真是顶好的。”小婵眼中荡漾,“那样的长相与我们姑娘才是相配的。”
“哦?长成什么样。”
与她说道说道,也让她知道找何人报恩。
“一张脸比女子还要俊美,眉飞入鬓,双瞳漆黑,薄唇略微勾起笑容,漾起柔情似水。齐腰的长发,用一根玉簪整齐的绾着,身穿宽袍白衣,玉带束腰,当真是一个翩翩公子。”小婵拖着下巴,眼中回忆着,“怪不得外面人都传,若是能见上顾二爷一面,真是死都足矣。”
苏锦汐轻笑一声,“明日备了东西,你随我一同去顾府拜访。”
“姑娘的身子还未好,明日怎可随意走动,若是您担心恩情未报,大可放心,老夫人早早地就备了厚礼,天还没黑的时候就送到了顾府。”
苏锦汐放心的点了点头,她向来是一个不爱欠人情的,“那明天一早,你便随我去给祖母请安。”
“是。”
“对了,我最近对我朝的历法家规有些好奇,外面雨大,反正我也睡不着,不如你去书房借一些来。”
小婵点头,“那姑娘且稍等一会儿,我这就去给姑娘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