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岑、岑少。”王未初磕磕绊绊地打了招呼。
岑尧点了下头，他推了推那道鹅肝酱焗蟹味菇，问：“想吃？”
下所有目光全都集到王未初身上了。
王未初的确爱吃这个，但程家讲究礼仪，喜欢的菜也不能多吃。王未初不想暴露自己的小家子气，也就吃得少了。尤其现在，他更是点胃口都没有了。
于是王未初摇了摇头。
程家人都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岑尧收起手，倒也没有被拒绝的恼意。
他还是冷淡的。
可他的腿却还是没有收回。
王未初抓着筷子的手更紧了，心底慢慢升起了臊意。
他慢半拍地想起来……岑尧怎么会留意到他爱吃那道菜呢？
……
这顿饭吃得稀里糊涂的。
王未初几乎没吃什么东西。
程母出声留岑尧在这里住晚。
“好几年不见了，不能就这么回去了啊。尧尧留这里住晚，你初的时候在这儿留宿的房间还留着呢。都打扫干净了……”
程家全家上阵，企图说服岑尧。
岑尧：“好。”
程家人都是愣，没想到岑尧答应得这样轻易。
程叔心下倒是喜，脸上的高兴也几乎遮掩不住……岑尧这么快答应下来，是因为他吗？
程母笑着说：“那你们待会儿还可以聊聊……”
程叔点头，看向岑尧。
“我的时差还没有倒过来。”岑尧淡淡道。
程母连忙说：“那先休息，叔，你陪尧尧上楼。看房间里的布置，合不合尧尧的心意。尧尧，楼上打扫得很干净的，知道你洁癖……”
程叔起了身，陪着岑尧上楼。
岑尧上楼前，又回头扫了王未初眼，轻飘飘的，如果不是有桌下的经历在前，王未初都会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其他人理所当然地遗忘了王未初。
王未初抿了下唇，跟上了楼。
岑尧进了房间。
程叔却顿住了脚步，他回过头，看着王未初，神色复杂地道：“今晚你自己睡客房吧。”
程叔很忙，偶尔忙起来的时候，两人就不会再同房。
这并不奇怪。
但是今天……
王未初怔怔心想，他是要去找岑尧吗？
王未初心底难受得厉害，可是突地又想到了那个桌下的动作。他攥紧了手指，心底又可耻地生出了点，……爽意。
他们说程叔对岑尧求不得。
王未初也看不出来，岑尧究竟是不是gay。他甚至不知道岑尧为什么会这样……
可那个动作作不了假。
王未初应了声：“嗯。”
见他乖觉，程叔再看他的打扮，也就没那么不顺眼了，只是淡淡提醒道：“岑家比咱们家还要重规矩，岑尧不太喜欢看见你这样打扮的人。”
王未初将手指攥得更紧了。
程叔的口吻平淡，仿佛只是在叙述事实。其实过去他听见这些话，也没太大感觉。毕竟其他人的羞辱来得更加刻薄。
可这会儿，想到岑尧就在这栋别墅里，王未初就有种面子被揭下来扔到地上践踏的滋味儿……
王未初含糊地应了声：“嗯。”
“好了，你去吧。”程叔说。
去？
他去哪儿？
王未初抿着唇，去了客房。
也就是这时候，他发现，岑尧的房间和他的客房只有墙之隔。
程叔见状，也皱了下眉，不过到底什么也没说。
王未初前脚进了客房，程叔后脚就跟进了岑尧的房间。
“岑尧。”他低声叫。
岑尧抬眸冷漠地看着他。
程叔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归国后的岑尧，好像比过去更气势压人了。程叔站在他的面前，竟然有种呼吸都不顺畅的感觉。
“有事？”岑尧在沙发上落了座，长腿微微屈起。
程叔没由来地怵了怵。
他压下心头怪异的感觉，笑了笑：“你先休息，剩下的我们明天说。”
他多看了岑尧两眼，然后才转身出去了。
岑尧却转过头，盯住了旁边的面墙。
应该等不了太久……
王未初晚餐几乎等于没吃，他翻了会儿书，又看了会儿络剧，又和金耀聊了会儿天。
当然，他没告诉金耀，今天岑尧勾他腿的事。
这话说出去，别人会以为他是个疯子吧。
其实王未初也觉得不可思议。
“咕叽——”
肚子里发出了空空如也的鸣叫声。
王未初有点熬不住了。
他看了眼时间。
晚上十点了。
这时候肯定吃不了饭了，程家的佣人不会因为他肚子饿，就破例给他做夜宵。
王未初起身推开门，想到楼下随便找点能填肚子的。
但隔壁的门也同时间开了。
寂静夜里，开门声格外清晰。
王未初本能地看过去。
岑尧只着白衬衣，他站在那里，身后拉出条长长的影子。
然后王未初听见他淡淡问：“饿了？”
王未初有点羞恼，抿住唇没说话。
岑尧拔腿走到了他的面前，伸出手，像是要环抱住他。
王未初心惊，就听见“喀嚓”声轻响，岑尧关上了他身后的门。
“走吧。”岑尧说。
走哪里？
还没想明白，王未初就本能地跟了上去。
“进来。”岑尧走回到他的房间，顿住步子说。
王未初也的确有点想进去，他想知道，程叔在里面吗？
王未初犹豫片刻，跟着迈了进去。
岑尧的手又次环过他，关上了门。
王未初紧张地瑟缩了下，然后才抬起头，……空空的，没有程叔。
这间卧室很宽阔，是客房的两倍大。
暖黄的灯光填充着空间，不远处是茶几、沙发。
岑尧拔腿走向沙发边，问：“蛋糕吃吗？”
王未初没应声。
但岑尧已经弯下腰，从小冰箱里取出了个巴掌大的黑森林蛋糕。他将蛋糕放在了茶几上，说：“自己吃。”
王未初有点恍惚。
他有点摸不清岑尧的态度，但还是走向了沙发，坐下，拆开蛋糕，慢吞吞地吃了起来。
又甜，又有点巧克力的苦。
随着食物入胃，王未初感觉到舒服点了。
而岑尧却没有落座，他起身洗了只玻璃杯，倒了杯热水，放在了王未初的手边：“喝点水。”
王未初又怔住了。
他看着岑尧的动作微微出神。
岑尧……洗杯子……倒热水……给他？
王未初呆呆捧起水杯，机械性地低头喝了口。
温热的水入了喉。
胃里感觉到更舒服了。
那种感受太清晰，可见眼前的切并不是梦。
“你是王庆志的儿子？”岑尧问。
“……嗯。”面前的男人直呼了他父亲的名字。王未初对岑尧的家世有多厉害，顿时有了更深的认知。
王未初有点不敢看岑尧。
他低头默默吃掉了半块蛋糕。
岑尧问：“吃够了吗？”
王未初放下了蛋糕叉：“够了。”
他觉得挺奇怪的。
这算什么？跑到情敌的房间里吃了他的蛋糕？
他有很多话想问岑尧。
你喜欢程叔吗，你今天为什么那样做……但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王未初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那说什么好呢？
说，我走了？
王未初脑子里乱成团的时候。
岑尧按住了他的腿，低声说：“别动。”岑尧的声音还是清冷的，听着给人不可攀的距离感。
王未初：？
岑尧倾身上前，抬手，用指腹擦了擦他的嘴角：“吃到嘴边了。”
王未初怔了下，然后本能地往后退了退。
连程叔都从来没对他做出过这样的动作！
岑尧却按住了他的腿。
王未初退也退不得。
岑尧的目光牢牢锁住了他。
男人微微垂下眼眸，泄出了点强势的意味。
王未初僵在了那里，心脏咚咚狂跳，大脑几乎停摆。
岑尧按上他的唇瓣。
柔软的。
王未初心底隐约有了点猜想，可那猜想太过疯狂，怎么可能……
岑尧的手突然挪开，转而扣住了他的后脑，然后将他整个压倒在了沙发上。
男人重重地吻了下来。
“我帮你擦干净。”
王未初脑轰隆隆作响，手脚又麻了，几乎做不出别的反应。
岑尧轻易撬开了他的唇，手掀起了他的衬衣。
王未初惊得激灵，这才恢复了点力气。
他推了推岑尧，神色羞恼：“你……干什么？我……我结婚了！”
真是个小傻子。
也就程家和王家当他拿面团搓圆捏扁了。
岑尧在心底轻叹了口气：“……你以为你和程叔的结婚证是真的吗？只是他喜欢我的事，被我爷爷发现了。他们怕得罪我爷爷，才慌急慌忙给程叔安排了出婚礼。你和他连面都没有见过，就匆匆被塞进了程家……你是程家，用百万，从王家借来的挡箭牌。你和他从法律上来说，没有任何关系。”
王未初骤然瞪大了眼，胸口窒得厉害，好像要喘不过气。
……这些话，和那位冯少口的话，串连起来了。
真的？假的？……他不知道。
“你信不信？我回国后，只要岑家转变对待程家的态度，程叔就会立刻告诉你，你们分手了，将你扫地出门。”
这是在示威吗？
王未初死死咬住唇，不说话。
岑尧见他如临大敌的模样，心底又觉得好笑，又觉得可怜且可爱。
他淡淡问道：“你怎么会嫁给程叔？”
他还是来得迟了点。
王未初心底憋着许许多多的难过，他张嘴说：“我为什么不能……”
岑尧紧跟着道：“程叔从初开始就喜欢我了，但我特别讨厌他。等进了高，他就故意找了好几个男朋友，想气我。我依旧讨厌他。他就更变本加厉，……他身边不会缺情人的。现在也是样。这样的人，你怎么会同意嫁给他？”
王未初呆住了。
岑尧口的程叔，和他见到的程叔，大相径庭。
“……我不信你。”王未初抿了下唇，唇上还是温热的，他下又想起了岑尧刚才吻他的时候。
王未初恼道：“你放开我，我要回去了。”
岑尧低声说：“你今天穿的衣服很好看。”
打从岑尧踏进程家的门，王未初还没听他说过这么多话。而且还是……还是这样的话！
王未初脑的记忆下被勾了出来。
程叔说，岑家比咱们家还要重规矩，岑尧不太喜欢看见你这样打扮的人。
那种耻辱感，还萦绕在王未初的脑。
他脱口而出：“你喜欢吗？”
“我踏进门，眼就看见了你。很好看，第眼就很喜欢。”岑尧缓缓说道。
他嗓音依旧清冷，但口吻却很笃定。
王未初又陷入了怔忪。
他从来没听见过肯定夸赞的话。
而这样的话，居然还来自岑尧的口。来自程叔朋友们描述的“高不可攀”的岑尧的口。
岑尧又低头吻了吻他。
王未初胸口堵得难受，可莫名又有丝松快。
他不自觉地揪住了岑尧的衬衣下摆。
岑尧单手扯开了领带，然后重新掀起他的亮银色衬衣，揽住了他的腰。
岑尧和程叔完全不是类人。
程叔英俊潇洒，年轻有为，是大部分人在现实所能接触到优秀存在。
而岑尧呢？他矜贵优雅，王未初现在还能记起，在饭桌上的时候，他捏住筷子时，修长漂亮的指骨。连夹菜的动作都是别人模仿不来的。
岑尧像是个梦。
可现在……岑尧修长漂亮的手指按在了他的后腰上，轻轻揉压。
王未初有点腿软。
他想起前天冯少对程叔说的话。
……如果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要和王家联姻呢？为什么要让他在程家，变得这么难堪？
大概是因为，他们从来没将他当做个活生生的人看待吧。
王未初混混沌沌生活维持下去的假象，噗地被戳破了。
程家对他不好。
程叔不爱他。
他在王家也好，程家也好，都是可有可无的……
“别哭。”岑尧吻了吻他的眼角。
他胸烧起了把大火。
从第眼看见王未初的时候，他就想把人按在怀里了。越是火越烧越旺，直到这刻，……偏偏岑尧又不想吓着他。
王未初视线朦胧地盯住了岑尧。
……面前的岑尧是真的。
那股可耻的爽快意味，又填满了王未初的胸腔。
他将岑尧的衣摆抓得更紧了。
岑尧掐着他的腰，侵入了上来。
……
岑尧和程叔的确是两类人。
岑尧看着禁.欲清冷，但却会频频出声夸他，嗓音清冷，却又带着奇异的温柔。
岑尧夸他好看。
夸他腰软。
夸他浑身上下都漂亮。
王未初这辈子从来没得到过的赞美，却在今天气都得到了。
王未初才知道原来这种事，不是难堪又痛苦的。
岑尧会频频亲吻他。
他差点被弄死在床上的时候，能清晰从岑尧的黑白分明的眼眸里，瞥见自己的模样。
岑尧的眼底只装着个他。
这真像是个过分美丽的梦……
王未初脱力地闭上了眼。
岑尧轻轻掐了下他的腮肉，这才起身，将王未初抱起来，进浴室清理干净，然后将他放进了被窝。
岑尧没有立刻睡下，而是转身开门下了楼。
他又穿回了西装。
岑尧叫住了个女佣：“去准备份夜宵，……就鱼肉粥，要熬得软烂。”
女佣知道岑尧的分量，哪里敢拒绝？忙不迭地就答应了。
夜晚的灯光昏暗，女佣倒也没注意到，岑尧的长裤都皱了。
夜宵差不多等了个近个小时，才交到了岑尧的手。
王未初迷迷糊糊地惊醒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梦见了，他刚到程家那天，因为闹笑话，被其他人冷淡又轻鄙地盯住的场景。
王未初猛地坐起来，身体却软得差点又坐回去。
他眨了下眼。
房间里只剩他了。
王未初几乎以为，之前的切真的都只是梦了。
他掐了掐手指，才有了点真实感。
岑尧……走了？
王未初心底浮动起了丝慌乱。
这时候门突然开了。
王未初惊得下躲进了被子里。
“醒了？”
被子被揭开，王未初抬头，看见了岑尧的脸。
“起来再吃点东西。”岑尧伸手把他抱了起来。
王未初本来还有点抗拒，但想到岑尧离开，原来是去拿食物了，他慢慢就放松了四肢，甚至还勾住了岑尧的肩，免得掉下来。
岑尧把他放在了沙发上，又拿了条小毯子给他裹住。
再把粥捧到他手边：“鱼肉粥，吃点。”
王未初又有了点不真实的感觉。
他小心地接到手，低头吃了口。胃里又发出了“咕叽”了声。显然那半块蛋糕，根本顶不住这顿折腾。
王未初慢慢吃了下去。
胃里和四肢都变得温暖了。
这还是他第次在程家吃到夜宵。
王未初的眼眶莫名有点酸。
他强制压下那股酸意，吃完粥，刷了牙。就又困意上头，没力气再去想别的，躺进被窝里，迷糊地就闭上了眼。
第二天早上，王未初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程叔带着笑意的声音，隔着门板传了进来：“岑尧，你醒了吗？”
“冯勋他们都来了……想见你。”
那夹着笑意的声音，对于王未初来说，格外的陌生。
王未初慢吞吞地眨了下眼，然后才有种后知后觉的羞耻和惊恐。可很快，那些情绪，就又被程叔的声音压下去了。
程叔起床第件事，就是来找岑尧……
估计都没有人发现他昨晚根本没睡在客房吧？
王未初扯了扯嘴角，转头去看岑尧。
岑尧闭着眼，但却突然抬手按住了王未初，然后将王未初整个都裹到了怀。
“岑尧？岑尧你听得见吗？我打你手机你没接，只能来敲门了。”
岑尧吻了吻他的脖颈，又按揉了下他的腰窝。
王未初下就腿软了。
“岑尧。……你没事吧？”程叔急切地压了压门把手。
“啪嚓”声，吓得王未初下就紧住了。
岑尧低声说：“不管他。”
他淡淡道：“你不要喜欢程叔了。”
然后将王未初重重按在了床上。
程叔又压了几下门把手，没能打开。
“好吧……”程叔心底有点不高兴，但又怕得罪了岑尧，只能自说自话地走开：“你是不是起床气又犯了？我去楼下等你。”
岑尧凑在王未初耳边，低声说：“我来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