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兴宗一脸铁青,一语不发,帐中如鸭圈里一样乱糟糟说话的是那些幕僚们。所有的话都是一个意思:尽快撤兵,再图后事。
这群人现在群情激愤,看样子辛兴宗要是不答应,他们就敢掐着他的脖子,让他下令大军撤回去了。
辛兴宗好歹也是行伍出身,自然不会这样任性胡为。他刚才已经察看过了,辎重等物先不说,营中粮草就被烧毁多半,剩下的加上各营前一日领取走的粮草,至多就是三四日粮草了。这就是说他要这两天内安排大军撤回到白沟河南去,要不然,别说什么夺取幽燕了,饿也要把这五万人马饿死了。
撤是一定要撤了,只是不能这样就撤啊!总要安排殿后和策应,也好防备番人趁机截杀啊。
辛兴宗忍着气大声说道:“各位先回营准备,等我安排好人马,就撤吧。”
一群幕僚顿时就像从大牢里放偷跑出来一般,顿时飞奔回去各自收拾衣装去了。
“奶奶的,败就败在你等穷酸身上!”辛兴宗这才大骂一句,出了口恶气。
种师道脸上仍旧不挂一点表情,只是下令大军停止渡河,返回南岸。和诜闻言忙拦住种师道,焦急说道:“种都统,那萧干与辛兴宗拼过一场了,必然人马折损,此时我军只须在此摆开阵势,辽贼人少,不足为虑啊。”
种师道神色不耐道:“左路军粮草辎重尽毁,人心已乱,我等若不退回南岸,必被西路军裹挟挤踏,军心不稳,必被番人所败。”
和诜仍是不甘心道:“纵然西路军军心已乱,我东路军军心还在,粮草尽够,足可一战啊!”
种师道见和诜仍不甘心,便向和诜说到:“种某身担重任,日夜忧思,某现在所虑,乃是耶律大石啊。只怕我等能抗得住萧干所部,却被耶律大石乘机背后来攻啊。”
和诜仍是一力劝说道:“萧干与耶律大石岂会同时来攻?我在雄州多年,也知燕京事,那萧干野心极大,萧干又是当今辽国皇帝耶律淳的妻舅,此时断不会用自己族人性命来助耶律大石,那耶律大石也必不会助萧干抬高声望。”
见种师道仍在迟疑犹豫,和诜跺着脚,厉声高叫道:“种都统莫忘朝堂上下所盼啊!”
种师道面色凝重,迟疑再三,终于重又下令道:“全军继续渡河,布下阵势,以待来敌。”
由于东路军昨夜过河而来的是军中各部挑选出来的,并不隶属一部,兵将互不相认,难以指挥,故而一时不堪使用,只得令刚刚渡河而来的选锋军统制赵明和副统制赵志二人率已经渡河的一千人马在河岸以北一里处摆开阵势。昨夜渡河的二千人在其后备阵。东路军其余各部加快渡河。
一时间河面上热闹起来,数十支木筏来往穿梭,木筏上的人拽着连接河两岸的粗的绳索,将更多的士兵晕过去。浮桥被一队队踏过的兵士压的已经在水面下漂动,河南岸更有士兵忙碌着将辎重粮草捆扎这一起,一垛垛堆积在岸边,只等将兵士们运过河后,再将辎重用木筏运送过去。河北岸,一队队士兵开始按照将官的命令进行布置,在河岸北面三里处结成阵势。当然少不了派出哨探即刻北上,打探番军动向。
而焦安节很快也已经知道了辛兴宗大营被袭、全军正撤回这里的消息。按辛兴宗的军令,焦安节现在应该开始渡河北岸了,可是焦安节只是命令兵士做好渡河准备,却把仅有的渡河工具尽数让给东路军。焦安节现在心里已经不知道念了多少和诜的好,若不是这个和大呆子中了魔怔一样的非要过河,现在他焦安节就必须带手下七千人马过河接应辛兴宗了。说是接应,还不是要他焦安节替辛兴宗抵挡辽军吗?辛兴宗再一次感谢起了和大呆子。
赵明、赵志二人都是在军中拼杀出来的将领,接到军令,便立即聚集人马,在河北岸北面三里处,挖了两道东西长约一里的壕沟,壕沟后面是用土堆积而成的简易寨垒,又在寨垒和壕沟之间设置鹿砦拒马,一切布置中规中矩。士兵们渡河之后又布置阵势,却都毫无怨言,现在加上后来陆续渡河过来的兵士,选锋军约成军两千多人了,赵明和赵志各带一千人马,分列东西两处,作犄角之势,列阵以待。
赵志在东面寨垒后面,现在无事,又有巡守兵士戒备,赵志就躺在寨垒后面,在地面上挪了挪位置,好让自己躺的更舒服些,嘴里还噙着一根草,草汁沁到嘴里涩涩的,赵志喜欢这样躺在草地上,软软的绿草就像西路军中军大帐内的地毯,那样的好丝锻,就只是给上官们踩在脚下,真是可惜了,若要做成衣服,够他一家人穿用了。
放眼望去,眼前的天空却不是他来燕地后平时看到的样子,今日这天气,从渡河前就是阴沉着,刮起了好大风。他不知怎地就想到了在军中教过的兵书中讲的望气章中说的:天气阴沉不雨,昼不见日,阴谋也,将军须谨慎敌军及身边小人。奶奶的,不是什么好吉兆啊。要防小人,第一个就要防那个姓和的,不是人养。不是他冲这前面拼杀,就这样死命的让他们这些当兵的冲吗?
心里正咒骂着,忽然他贴着草地的耳朵隐约听得急促击打地面的声音。
这声音他太熟悉了!他继续凝神细听……
“报!”一名兵士从北面骑马过来,找到赵志,向赵志大声报道:“探得西路军被辽军追击已到。离阵约二里地。”
赵志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听他说完,又摇摇头,继续趴在地上倾听。
突然,赵志从地上跳起,站在寨垒上向东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