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平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冰箱门关上, 银白色的冰箱门上映出楚云生毛茸茸的脑袋,他身上像趴了只热乎乎的大型犬,前爪牢牢桎梏着他的腰,后蹄蹬着地板, 死活不肯动。
“你松手。”
“不松。”楚云生耍起赖比三岁的小孩还幼稚, “我怕冷, 抱着你舒服。”
九月的天怎么就冷了?周念平愣是被抱出一身汗,他勉勉强强地挪到沙发边, 拱了两下非但没把楚云生甩开,倒是把自己拱尴尬了。
柔软的短发在脖颈间摩挲,混着灼热的呼吸, 酥|麻的触感逐渐顺着周念平的耳根滑落到脊背上, 仿佛灼人的泉水汩|汩而下,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背上贴着的“粘人精”不是别人, 而是他暗恋多年, 到死都未果的楚云生。
年少时的欢喜像云又像风, 捉摸不透,重生后相处的点点滴滴逐渐凝实过后,周念平恍然大悟, 他上辈子爱的很可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那个完美的楚大学霸,而如今再接触, 不是没有感觉, 而是多了一份……一份什么呢?此时的周念平还不太明白, 他只想在更尴尬的事情发生以前,把楚云生从背上弄下来。
楚大学霸趴在周念平的背上,一声不吭,搂在他腰间的手不动,片刻突然哑着嗓子说:“我想喝酒。”
周念平闻言,不受控制地转身,对着楚云生的脑门就是一下:“傻了吧你?”
楚云生揉着脑袋神情迷茫。
“就你这样还能考进a班?”周念平想不通,“见了鬼了。”
“谁叫我智商高?”楚大学霸悄声嘀咕,倒进沙发里继续放空,然后在周念平忍无可忍转身时攥|住了他的手腕,“你是不是嫌我烦?”
他气笑了,转身望着手腕上的骨节分明的手指:“你还知道自己烦人?”
“我当然知道。”楚云生的声音低沉下去,眼睛被细碎的头发遮住,眼窝下满满都是细碎的影子,“你们都嫌我烦。”
周念平闻言,心里不知为何一紧,他觉得楚云生的语气怪异,却不敢开口问,生怕是多心,又怕触及楚云生心底的伤心事,最后只能蹲在沙发边,别别扭扭地拿出双氧水,拍了拍楚大学霸的肚子:“躺好,让我看看哪里破了,要消毒。”
楚云生立刻委屈巴巴地挺起腰,给他看紧实的腹肌。
“……”
“我再问你,我就真是个傻|子。”周念平暗自嘀咕,拎起楚大学霸的手臂,见手肘处略微擦破了皮,连忙把双氧水倒在瓶盖里,就着棉签小心翼翼地擦。
楚云生抿唇抖了抖,看来是觉得疼了,但硬是没叫,就是趁周念平擦完,把他的手拉到肚皮边按住。
楚云生说:“好疼。”
手肘处的伤口能疼到腹肌边上,楚大学霸真是个人才。周念平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角,心里蹿起一朵小火苗,他甩开楚云生的手,自顾自地揉了两下肚皮,和颜悦色地问:“这儿疼?”
“疼。”楚云生享受地眯起眼睛。
周念平点了点头,又揉了会儿,然后把瓶盖里的双氧水一股脑都倒在楚大学霸的腹肌上。冰凉的水珠顺着肌肉的线条蜿蜒而下,楚云生浑身一僵,继而蹦起来,边叫边找面巾纸。
“周念平,你给我过来!”双氧水很快流到裤子上,楚云生狼狈地捏着一团面巾纸,却遮不住裤、裆上的湿意。
周念平盯着那团模糊的水印,扬眉吐气,扶着沙发笑得洋洋得意:“活该。”
楚云生的脸顿时黑得跟锅底似的,捏起面巾纸直冲向他,他没笑够,眼角沁出点薄薄的泪花,被楚大学霸扣着手腕拉到怀里的时候,还在揉眼睛。
然后周念平就被楚云生狠狠地摸了一把,毫不留情面地摸了一把,根本没给他反应地余地,于是他的半声笑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最后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盯着楚云生修长的手指,须臾,嘴里爆发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国骂。
“是你先欺负我的。”楚云生恶人先告状,松手以后撑着沙发,轻轻松松翻过去,“扯平了。”
“你他|妈幼稚不幼稚?”周念平在爆发的边缘,拎着双氧水的瓶子,恨不能泼楚大学霸一脸,“我真是瞎了眼,竟然喜欢……”
——不对。
理智像寒意,在周念平闭嘴的刹那席卷而来,他眼前晃过橙黄色的灯光,楚云生的脸渐渐和记忆中的重合在一起。
周念平狠狠地掐了一下手臂:那都是死之前的事儿了,别忘了他对你做过什么。
暧昧的打闹过后,冰冷的现实横在周念平面前,他又想起了那封被贴在公告栏里供大家嘲笑的情书,不论那封情书到底是谁贴的,他都走不出被全校师生鄙视的阴影。
“周念平?”楚云生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刚刚……抱歉。”
楚云生解释说:“我在学校里和他们打闹惯了,可能有点过分,你别介意。”
他闻言,咬唇摇了摇头:“没事。”说完,转身再次来到冰箱门前,试图扒拉出些能吃的东西。
不过很快,周念平就听见了迟缓的脚步声,大理石地板上也模模糊糊地映出瘦瘦高高的身影,楚云生站在厨房门前,踌躇地盯着他的背影,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周念平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这么想,但他心里的怒气又被脉脉温情取代,好像自从见到楚云生,他便开始不受控制地倾向于对方,无论事先做好多充分的准备,在楚大学霸面前,他永远只有无奈的份儿。周念平蹲在冷冻层面前叹了口气,愧疚感突兀地冒上来,心里有个声音在嘀嘀咕咕:你怎么能把重生前的过失强加在这个什么都没做过的楚云生身上呢?
是啊,现在的楚云生没收到过他的情书,也没有把情书贴在学校的公告栏上,整个一清清白白帮他复习备考的好学霸。周念平有些泄气,重生以来想要报复的雄心壮志在不知不觉间闲散殆尽,他已经把楚云生当做朋友来看待了。
嗯,朋友。周念平额角蹦出一条青筋,强迫自己把互摸当做正常高中男生的行为。
“冰箱里没有东西了,我点外卖吧?”楚云生忍不住开口,小心翼翼地征求他的意见,“你想吃什么?”
周念平转过身,蹲着看楚大学霸装可怜。
楚云生是真的有点可怜,身上没衣服,裤子脏兮兮的沾了双氧水,还不敢迈进厨房惹他生气。
“都行。”周念平嘴角一抽,没忍住笑了,“快去洗澡换身衣服吧。”
楚云生听话地去了,浴|室大约在二楼,哗啦啦的水声听着有些遥远,周念平不死心,又蹲在冰箱前翻找,大概是他饿得太厉害,饿劲儿感动上苍,竟硬是从厚厚的冰格中翻出一盒鸡翅,瞧模样还算新鲜,保质期也没过。周念平的肚子适时地响了一声,他咽了咽口水,先把鸡翅拿出来用微波炉解冻,然后背着手在厨房里溜达。
厨房里设施一应俱全,就是没烟火气,干净得有些过分,一看就是不常开火的模样,不过周念平轻轻松松地找到了调味料,还从柜子里翻出一块新鲜的生姜,也不知道是谁买的,总之有总比没有好。他打开抽油烟机,调了酱汁腌鸡翅,又把姜切片,和多余的酱汁一起炝锅,等香味散开,再把腌好的鸡翅一股脑倒进去。噼里啪啦的油点子飞溅开来,周念平一边拎着锅盖挡油烟,一边用锅铲熟稔地翻动鸡翅。他跑货的时候早出晚归,没空弄复杂的东西果腹,也就手头宽裕的时候会炸几块鸡翅,如今再做,心中倒生出几丝怪异的怀念。
烧熟鸡翅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周念平闻着肉|香,饿得胃疼,等火候一到,立刻关上抽油烟机,结果出锅的时候傻了眼——楚云生家里竟然连个盘子都没有。
“你烧了什么?”楚大学霸不知什么时候下了楼,正吸着鼻子往厨房里凑。
“你家没盘子吗?”周念平擦了擦手,看着一锅酱红色的鸡翅束手无策。
楚云生瞄了一眼锅:“不知道。”说完,竟然直接把手往锅里伸,结果当然是被他一巴掌糊开。
“你疯了?”周念平气得牙根发|痒,“想被烫死直说,我给你烧开水,别站在这儿祸害我的鸡翅。”
楚云生可怜巴巴地缩了手,抱着浴巾站在厨房里不动了。
装可怜这招当真是屡试不爽,周念平的脸绷了不到三秒就任|劳|任|怨地去找碗了。
他找的时候还得提防楚云生偷吃:“别碰。”
“别用手抓!”
“离锅远一点!”
最后周念平终于翻出两个落满灰尘的的碗和两把略微生锈的叉子,他站在水池边一个劲儿地抱怨:“你家厨房怎么这么空啊?除了调味料,什么都没有。”
“没人回来做饭,当然空。”楚大学霸的声音有点含糊。
周念平回头一看,差点没气死,原来楚云生趁他洗碗的档口,愣是捏了个鸡翅塞到嘴里啃,被发现了还无辜地眨眼睛:“好吃。”
“别用手!”周念平把洗好的碗和叉子塞到楚云生怀里,“又没人和你抢。”
楚云生顺势接过碗夹了两个鸡翅,黏在他身后回到客厅,却不坐在沙发上,而是席地而坐,双|腿随意叉开,浑身上下散发着懒洋洋的气息,终于有点少年样了。
“他们为什么打你?”楚云生仰起头,发梢上滴落的水珠滑到了脸颊边,“周念平,我觉得啊……”
“你还是跟我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