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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老院里乱作一团。

高老太太年事已高,摔这一下可不是什么小事。

好在两人都够镇定,林阅微上前察看老太太的伤势,顾砚秋去前面喊人送医院。

高老太太从轮椅上摔下来,没有昏迷,她手在地上徒劳地抓了一下,然后突然将目光死死地定在了林阅微脸上,扑倒在地上抓住她的脚踝。

口中重复着那个字:“不……不……”

林阅微贴近她的耳朵:“妈,您说什么?”

“不……在……不……爸……”高老太太两眼滚下浊泪,痛哭流涕。

林阅微心酸不已,只听她固执地重复着那几个字,直到前院的人赶过来,她才抬手擦了擦眼睛,待医护人员检查过基本情况后,帮着人将高老太太抱上车送去医院。

顾砚秋也是被吓了一跳,一路上握着林阅微的手,两人跟车去了医院。

“有两处骨折,其他没事,也算是老太太运气好,没摔到脑子。这阵子让她在医院住着吧,好好休养身子。不过老人家骨质不比年轻人,可能需要躺得更久,还有,以后的状况大约会更差,这个不确定,看后续恢复情况。”

“谢谢医生。”

“不用客气。”

顾砚秋吊了大半天的心终于放松下来,四肢脱力,往后退了一步,她身旁的林阅微顺势搂住了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病房里充斥着消毒水的气息,高老太太手臂上吊着水,各种检测生命体征的仪器正常运转着,在几个小时前发生的那一幕在她脑海中久久不散。

“别打扰姥姥休息了,我们去外边。”林阅微扶着她出去,两手推着她肩膀,让她坐在了外面的长椅上。

顾砚秋微微弯下|身,低着头,两只手肘撑在膝盖上,脑子里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

视线里突然出现一瓶矿泉水,顾砚秋抬头,林阅微将拧开瓶盖的水递给她,说:“喝点水,你嘴唇都干了。”

顾砚秋接过来,抿了一口润润唇,问她:“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吗?”

顾砚秋问的是高老太太为什么会摔下来的事。

林阅微在她身旁坐下,开了另一瓶水,摇头说:“没有。”

她和顾砚秋一样,两人当时正好都是侧对着高老太太的,何况那时候她们眼里只有彼此,哪里还容得下高老太太,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高老太太已经在地上了。

林阅微:“不过姥姥摔倒了以后,说了些话,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说的什么?”

林阅微把那几个支离破碎的字转述了。

“不,在,不,爸?”

“对。”

“最后一个字应该是指的我外公。”顾砚秋沉吟了一会儿,说。

“前面三个代表什么?这应该是一句完整的话中间的几个字。”

“不知道。”顾砚秋垂下头,两指用力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自言自语说,“我不知道。”

林阅微抬手想安慰她。

顾砚秋低声说:“你说我这样值得吗?”

“什么值不值得?”林阅微手停在半空。

“我姥姥年纪这么大了,我一次次要去揭她的伤疤,把她害成现在这样。过去的事早就过去了,为什么要那么执着去找一个答案呢?我父亲那么瞒着我,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牵连甚广,及时止损,一切都是为了我好?”

“我不知道。”林阅微顿了顿,回答道。

顾砚秋垂下了眼睛,苦笑了下。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注],她自己都找不到答案的事情,为什么祈求从别人那里能得到肯定。

林阅微说:“不过……”

顾砚秋抬眸看她,唇色苍白,眼神从未有过的脆弱。

林阅微手指微蜷,差一点就忍不住想让她唇色变得好看一点。她垂了垂眼,正色道:“我对待做不做这种事情的态度,只有一条准则,如果不做,我会不会遗憾。如果答案是会,那我就会义无反顾地去做,不计后果。仅供你参考。”

“你只是在遇到困难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而已,我相信你也不是想征求我的意见,而是想让一个人告诉你,你这么做是对的,让你能够继续追查下去。”林阅微专注地望着她的眼睛,轻声细语地说,“那么,好,我告诉你,你这么做是对的。正如你说假如我杀了人,你会完全尊重我的意愿一样,我完全赞同你,无论你做什么。”

顾砚秋和她对视了几秒钟,眉梢忽然轻松地一挑,仰头一口气灌了半瓶水下去,那开瓶子的时候,唇角的笑容带着透亮的水珠:“你说得对。”

林阅微让自己的视线从她嘴角离开,和她碰了一下矿泉水瓶,笑道:“干杯。”

顾砚秋说:“我干了半瓶了,该你了。”

林阅微笑:“我没有那么渴,也没烦心事。”她浅浅地抿了一口,举了举瓶子,当作应礼。

顾砚秋望着她,眼睛里一时闪过很多情绪,有释然、愉悦,还有那种人生难得知己的珍惜和满足。良久,她话音一转,望向前面的墙壁,说:“等我姥姥身体好一点之后,我打算把她接到燕宁,那里的医疗条件还有养老院,都比这里要好得多,你觉得呢?”

“唔。”林阅微发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音节词。

“嗯?”

“燕宁有你爸爸,还有顾飞泉和贺松君,你爸爸还好说,贺松君母子如果对你姥姥不利怎么办?谁知道他们母子的底线在哪里?”

“是我疏忽了。”顾砚秋神情跟着严肃起来,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这个骨折要养很久了,不如先在这里待着吧,请个好点的护工,别让人苛待了老人家。等将来顾家的事情稳定了,你再接她去燕宁不迟。”

“这个没问题,我会专程高薪从燕宁聘一个过来。”

“嗯。”

两人在病房外一人一瓶矿泉水,聊出了看星星看月亮的美景良辰。

林阅微问道:“对了,你之前出来的时候说找到了照片,在哪里?”

“我没拿相簿,只把上面的照片都拍下来了。”顾砚秋掏出手机,点开手机相册,界面里一整屏都是十分具有年代感的旧照片。

两人不经意头挨着头,一张一张地翻过去,彼此的呼吸近在咫尺。

顾砚秋指着其中一张道:“大部分是小时候的,这个是一家三口,中间是我妈妈。”

林阅微看看照片,看看顾砚秋,说:“眉眼里看得出来有一点像。”

沈怀瑜的美貌是遗传自父母,照片上即便隔了几十年的时光回头望,顾砚秋的外公穿着一身旧式的马甲,底下是西裤皮鞋,玉树临风,高丽梅则是一身旗袍,身段窈窕,貌美如花,两人毫不落伍。

看得出来两人神情都有一点拘谨,应该是不常穿这样的衣服。

“姥姥姥爷之前的经济情况怎么样?都是干什么的?”

顾砚秋摇头:“还在查,姥姥搬到这里有一二十年了,她是一个人来的,平时从来不闲聊这个,也没人知道她的故乡在哪,包括程勇,程勇说他以前不经意的时候问过,但是姥姥没说。”

林阅微皱起眉头。

这意思就是说虽然找到了高丽梅,但是沈怀瑜真正出生成长的地方,依旧不清楚。不知道沈怀瑜真正的老家在哪里,就无法了解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以说当务之急是找到你妈妈真正的故乡。”

“是,刘先生已经去找了,老人家的口音比较难改,他正从姥姥平时说话的口音入手。”

林阅微继续翻过下一张照片。

从这些年月不一的照片里,可以感受到这是很幸福的三口之家,年幼的沈怀瑜相当调皮,有被拍到在树上掏鸟窝的照片,沈父沈母的合照姿势都十分亲昵,藏都藏不住的爱意在彼此眼睛里。

翻到其中一张时,林阅微的手已经划过去了,登时一顿,又拉了回来:“等一下。”

顾砚秋:“怎么了?”

林阅微指着照片背景里,骑在墙上笑得正开心的沈怀瑜身后,眯着眼睛说:“这里是不是有一行小字?”

“哪里?”

林阅微把照片放到最大,小沈怀瑜的背后有一块躺倒的大石头,上面刻着模糊不清的字迹,她精神立刻打起来,振奋地问道:“有没有办法重新处理一下这张照片?”

顾砚秋不明所以。

林阅微激动道:“我之前看过一些关于农村的电影和纪录片,有的村子是会在村头放一块大石头,石头上刻着乡镇和村子的名字。”

顾砚秋怔了一下,立刻起身去旁边给刘先生打电话。

林阅微激动过后,冷静下来,走过去说:“不过我也不确定这块石头是不是也刻的这些,但是总归是一条线索。”

顾砚秋正忙着和刘先生交代高丽梅房里相簿的位置,手机拍的总不如实体的清晰,她朝林阅微比了个手势,示意她自己知道了。

但是她的神情,已然是把林阅微说的话当成肯定了,她有一种强大的直觉,那上面的字一定就是她妈妈老家的地址。

刘先生得到这一条线索也是大为惊喜,天知道他对着毫无头绪的事情这么久,现在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立刻就去了高丽梅的房间拿相簿。

方主任受的惊吓也不小,老太太连着两天受刺激,第二天直接摔进了医院,这幸好是没事,而且有家里人兜着,若是换个其他情况,她现在都一个头两个大了。

方主任在医院确认过老太太安全之后,回养老院给顾槐打了个电话,把昨天包括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说了。

顾槐在那边咳得厉害,攥着手机的手背青筋全都凸了出来。

“我知道了。”顾槐没给出任何反应,挂了电话。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越来越多的无力感侵袭上来,就像站在悬崖边看着点燃的引线无声地朝自己烧过来,进退两难,顾槐坐在宽大的办公椅里,低垂着头,把自己变成了一座无言的雕塑。

“顾董。”门外的秘书给他拨过来内线电话。

“说。”

“大少爷来了。”

“让他进来。”

“是。”

“等等。”顾槐突然出口。

秘书耐心等待。

顾槐说:“以后不要叫大少爷,直接喊名字。”

秘书心神一震,仿佛已然从他的口风里得知了公司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夺嫡之争”的结局,敛色道:“是。”顾砚秋很少来顾槐办公室,却也不是没来过,顾槐对她的态度截然不同。

顾飞泉确实像年轻版的顾槐,神采飞扬,走路带风,他朝秘书彬彬有礼地一点头,微笑着推开了顾槐办公室的门。

“顾董。”

“有什么事吗?”顾槐从办公桌后抬起头,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

“我工作上遇到了一点问题,想问问您,不会太打扰吧?”

“不会,问吧。”顾槐手抵着桌沿,将办公椅往后退了点儿,温和道,“你过来问。”

顾飞泉平静的眸心起了一点波澜,他克制地走了过去,站在离顾槐一尺远的距离,将手里的文件夹摊开在他面前。顾槐是个很体面、注意形象的人,无论是年轻还是现在,他身上会经常喷男士香水,一天的工作快到了尾声,香水也到了尾调,只有很淡的一点,但是很好闻。

顾飞泉闻着他身上的气息,那对他来说是很陌生的,属于父亲的味道,冷不丁有一点恍惚。

顾槐说了句什么,他没有听见,问了一遍:“您说什么?对不起我刚刚走神了。”

顾槐淡淡笑道:“问你有没有女朋友。”

顾飞泉被贺松君问了很多遍这样的问题,但是没有哪一次能像现在这样,让他产生这样复杂的心情,高兴、难过,对于迟来了很多年的问候的怨愤,很多很多。

他以为自己不在乎父亲,在过去的二十九年里,他一个人过得很好,父亲在贺松君喋喋不休的唠叨、噩梦一般的诅咒中,不过是他希望彻底摆脱的一个梦魇。

可为什么这个梦魇撕开了他的面具,内里散发的温暖和善意却让他忍不住地想去靠近。

爸。

他在心里无声地描绘了这个字眼,一种涌动着的澎湃心情随着这一声从心底爆发了出来。

“怎么了?”

顾飞泉一惊,发现自己不小心喊出了口。

顾槐翻阅着他拿过来的文件,笑着说:“你妈昨晚上还跟我说,让我催催你,说是年纪老大不小了,砚秋比你小几岁都结婚了,你还一直单着。不过我是觉得结不结婚看时机,你要是遇到了喜欢的人,自然就想结婚了。”

“你和我妈是吗?”顾飞泉脱口而出,“那你当年为什么不和我妈结婚,而是和顾砚秋的母亲?”

顾飞泉做好了顾槐会勃然大怒的打算,一个父亲,在他想象里的顾槐,应该是一个喜怒无常,而且不容许任何人挑战他威严的人,贺松君是这么和他说的,可顾槐没有。

顾槐用一种他看不懂的眼神凝视着他,良久,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退开两步,冲他认认真真地鞠了一个躬:“是我对不起你和你的母亲,我很抱歉。”

顾飞泉眼珠充血,眼眶通红:“一句对不起,就能够补偿你抛弃我们二十八年的过错吗?我的二十八年没关系,我妈的二十八年谁来赔偿她?”

顾砚秋一字一顿:“如果不是你,她大学毕业,高材生,在那个时候明明可以过得很好,可以找一个她爱的也爱她的人,一辈子互相扶持,生一两个孩子,幸福地过一生。是你让她背上了未婚先孕的罪名,是你让她受尽他人指摘,是你让她永远活着顾砚秋母亲的阴影之下。”你让我学生时代被别人说没有爸爸,受了欺负只能忍着,回家还要被妈妈骂,第二天头破血流地打回去,顾飞泉喉咙滚动,嗤笑一声,轻轻地说:“你拿什么赔?”

“拿我的后半辈子。”顾槐说。

“我妈要,我不稀罕。”顾飞泉抄起桌上的文件,嘴角挂着讥讽,一步一步地往后退。

“飞泉——”

顾飞泉带上了他的办公室门。

他满面寒霜地往回走。

“大少。”

“大少。”

“大——”

路过的员工和他打招呼,都被顾飞泉的冷眼吓了回去,顾飞泉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将桌上的文件全都扫到了地上,仍不解气,一脚蹬在桌身。

去他妈的爸爸。

顾飞泉发泄完了,又蹲下来把文件分别整理好,恢复成原样,坐在了办公桌后,两只手盖住了自己的脸,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看了看桌上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下班,他便感觉到阵阵头疼。

果然,贺松君的电话准时打了过来。

“妈。”顾飞泉开了免提。

“今晚上有应酬吗?”贺松君醉翁之意不在酒。

“有。”顾飞泉面不改色地扯谎道。

“你爸都没应酬天天回家吃饭,你倒好,比你爸还忙,你是主-席啊还是总-统啊,应酬到什么时候?”

“晚上十二点。”

“你这孩子,什么应酬要应酬到那么晚?”

“谈生意,唱歌喝酒,不玩到后半夜怎么行?”顾飞泉扯了扯进门后被解得松垮垮的领带,索性直接摘了下来,丢到一边。

贺松君已经在这段时间内以各种理由安排、骗他去相亲了,顾飞泉现在看到他妈妈的来电显示就头疼。

“喝酒唱歌可以,不许碰女人啊,都不干净,别跟外面的男人学坏。”

“知道了。”

“所以说还是得有个女朋友,不然你都不好解决生理需求。”贺松君绕来绕去,怎么都能绕回正题,她一把年纪了,对着亲生儿子也直言不讳。

“您甭担心,我还有手呢。自力更生,丰衣足食。”

“你!”贺松君被他堵得哑口无言,顾飞泉忙趁机道:“挂了啊,我忙呢。”

成功摆脱了贺松君,让顾飞泉松了口气。

顾飞泉十指交叉,垫在自己下巴上,耳畔响起贺松君的那句话:

——你爸都没应酬天天回家吃饭,你倒好,比你爸还忙。

顾飞泉这阵子为了逃避相亲都往外躲,好一阵没回家吃饭了,仅有的那几次顾槐倒都是在,所以那不是巧合,而是他确实每天回家吃饭,他所说的补偿,有一部分在做了。

正如顾飞泉自己所说的,他已经没有爸爸过了二十八年,也不在乎以后有没有,如果贺松君开心的话,那么他可以扮演一个合格的儿子,让贺松君无忧无虑地安享晚年。

只是很多事情经不起深究,顾飞泉不是没脑子的人,生气归生气,吵架归吵架,在他心里的疑惑一点也不比顾砚秋少。

抛家弃子是事实,他不想替他辩解,但顾槐真的是那么肮脏龌龊、喜新厌旧、不堪的一个人吗?以顾飞泉对他的观察和仅有的了解来看,不像。他对顾槐所有的印象基本都来自于贺松君的讲述,而贺松君的讲述里带有多少主观色彩,光看她对顾砚秋母亲日复一日、念咒似的污蔑,可见一斑,那么脱离了贺松君讲述的顾槐,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学生时代,那一次贺松君带他去看贵族学校的顾砚秋,顾飞泉见过一次顾槐,顾槐那时候三十几岁,正值壮年,高大英俊,有一张电视剧男主角的脸,有一个迪士尼童话般完美的家庭,身边是善良的王后、美丽的公主。

如果他是一个旁观者,如果他不是顾槐的儿子,他一定会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三口之家。

有一件事他一直藏在心里,有一天深夜,他忘记是什么原因从自己的房间出来,去一楼客厅,发现二楼书房有灯光。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书房门没有关严,他从缝隙里看到顾槐手里捧着一串佛珠,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它,眼里饱含泪水。

顾砚秋的妈妈信佛,顾飞泉知道,贺松君曾经无数次跟他提及过,说对方是假慈悲,伪善。

痛失爱妻是什么样子?童话故事里没有讲过的,很多年以后,当王子失去了他的公主会怎么样?顾飞泉都从顾槐那里了解到了。他感觉自己很矛盾地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人为他父亲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而自豪,另一个人为他父亲爱的不是他母亲而愤懑,他的出生像是一个笑话。

顾槐。

顾飞泉停下笔,看着纸上那个笔划勾连、端正的名字。

在这个名字后面打了三个问号。

顾槐在学着做他的爸爸,做贺松君的丈夫,却只敢在深夜,背地里对着顾砚秋妈妈的遗物暗自垂泪,他没必要这么委屈自己。

他为什么要娶贺松君,还把自己迎回家门,只是因为愧疚吗?

他又为什么早不愧疚晚不愧疚,偏偏在顾砚秋妈妈死后愧疚,而且是马不停蹄地立刻续娶?婚礼是没有的,两人只是领了个证,给了实打实的名分,出席宴会也带着贺松君,可以说除了婚礼,顾太太的名头、实际全都有了。

顾槐这样的身份和地位,哪怕他不做这些,也不会受他人指责。他在前妻死后续娶,自爆风流往事,除了给大家增添一笔谈资,以及在某些道德感强烈的人那里成为鄙夷的对象外,没有任何好处。他要补偿,大可以选择其他的方式,经济上、情感上,哪怕过上一阵子续娶呢,都不会有现在这么大的舆论风波。幸好公司没有上市,否则他来这么一出对股价都会造成波动。

难道是贺松君威胁他?顾飞泉不恭敬地想道,就他妈妈那个脑子,想威胁顾槐,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可能性都比这个大。

主导这一切的是顾槐,所有的事情也都因顾槐而起。过往牵扯不清,三十年前的事情虚虚实实,他和顾砚秋是其中最无辜的两个人,为了两代人的事情冷眼相对。

听人说顾砚秋这两天有事请假了,没来公司,自从上次他对顾砚秋说了那番话之后,顾砚秋对他更冷淡了,以前还能装装样子,现在是完全无视他。

顾飞泉也在纸上写下了顾砚秋的名字,在底下划了一条横线。

顾砚秋……

顾飞泉试图分析出点什么,想了半天,发现大脑里还是一片空白。

离高老太太醒过来还要一段时间,天色将暗,林阅微提议出去买晚餐回来,顾砚秋欣然应允。两人刚出医院,顾砚秋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望着来电显示,任由手机就这么响着。

林阅微拉着她远离马路,见她神情有异,便探头屏幕上一看,上面闪烁着的名字分明是:顾飞泉。

一直响到快结束,顾砚秋点了接听,慢慢将手机贴在耳朵上,微微眯起眼睛。

顾飞泉懒散随性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顾砚秋么?我们合作吧。”

作者有话要说:【注】:“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鲁迅《而已集》

顾飞泉:看似淡定实则慌得一批

哥哥暗搓搓地接近妹妹中……

恭喜大舅子加入发掘过去豪华晚餐﹁_﹁

昨天的评论我都看过了,众位福尔摩斯和柯南,基本上都猜到了一点点皮毛,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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