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医院(1 / 1)

午夜时分,千禧都

沈时宜坐在阳台的椅子上,寒风刺骨,目光所及之处,大厦稀稀拉拉得闪烁着微弱的灯光,像是不规则的分布在一块黑色幕布上。

沈时宜的头发被风扬起,旁边的白色小圆桌上,放置这一瓶红酒。

她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半晌,把手里酒杯抬起,喝了一大口。

现在已经午夜12点了,刚刚在澜庭喊人备车回千禧都时,所有佣人都很吃惊。

但是看着她不对劲的脸色,还是把劝阻的话咽了下来。

沈时宜背靠在座椅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细小的灯光,似乎想要把心底的酸涩给逼回去。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么大反应,只是在看见那幅画后,下意识觉得她不能再跟它待在同一个屋檐下。

冬夜冷风抚过,她抓着自己的胳膊,大脑思绪混乱。

她情绪外放,做事向来不计较后果。

这样深夜跑出来,也不知道管家会不会跟苏泽希说,要是他现在深夜敢来这找她,她一定要让他跪着键盘,向她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

桌子上摆放的红酒渐渐见底,她的脸颊微红,而眼神却还是清明如常。

沈时宜搓了搓冰冷的双手,起身走近屋内。

洗漱过后,她又坐在梳妆台前,在蓬松湿润的头发上涂上发膜,戴上蒸发帽。

接着又拿起一堆瓶瓶罐罐在脸上和身上细致地涂抹均匀。

不知过了多久,她取下蒸发帽,用吹风机把蓬松的头发细细吹开,直到无事可干,才缓缓起身,走向床边。

在掀开被子,准备上床之前,沈时宜看了眼手机和房门,没有一点动静。

非常好,她咬了咬唇,躺下闭眼。

半夜,沈时宜在迷迷糊糊间,感觉一阵剧痛从腹部传来,还有热流涌出,她下意识用手捂住揉捏。

但疼痛却没有丝毫减弱,她睁眼,额间的溢出的冷汗已经把枕巾打湿。

真的好痛,沈时宜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感受到过这种剧痛,整个腹部像是被电击一样,痛源像是腹部发出,渐渐蔓延到手脚,全身都发麻没有力气。

心跳也开始加速,呼吸缺氧不畅通,仿佛下一秒就会猝死一般。

沈时宜全身蜷缩在一起,抖着手臂拿起放在枕头旁的手机。

电话播出,接通。

那边传来零碎嘈杂的声音,但也就是这点声音,让沈时宜差一点就要落泪了。

“泽希……哥……”疼痛使得沈时宜的话语细碎呜咽,听起来并不连贯。

不过还没等她说完,电话那头的嘈杂声里,传来一道清晰的女声,慌张焦急。

“泽希哥!你快过来!”

“啪嗒”一声,沈时宜憋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在此刻流了下来,她立即颤抖着手指把电话按断。

缓缓把手机放下,深呼吸,热流又涌出,小腹的疼痛不停加剧,竟连心都开始抽紧,她大喘着气,眼前天旋地转的,紧闭双眸,痛的眼泪从眼角流了出来。

是她错了,任性娇纵的她头一次体会到了“天性作死”的后果。

如果说自己深夜大张旗鼓地跑出来,是存了一点要被人哄着的小性子的话,那么现在这些想法和期待都荡然无存了。

要是她现在还在澜庭,也不至于落得现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下场。

你说,是不是老天对她的惩罚。

她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提着最后一口气,拨通了安锦夏的电话。

“喂,沈大小姐,你有没有搞错,现在已经凌晨了。”电话那头是安锦夏没睡醒的声音。

痛的不能自已的沈时宜突然像是找到一个宣泄点一般,眼眶发红,整个人哭出声来。

“锦夏……,呜呜呜,我好难受……”

真的真的好难受啊……

病房内,女人的呼喊声越来越焦急,还伴随着一声声男人激烈的嘶吼声,医生集体出动。

“快!快!按住他!镇定剂!苏先生麻烦帮忙一下!”

苏泽希刚到病房里就看到了这一幕,急忙过去帮忙,并没有注意到大衣口袋里亮起又黑掉的手机屏幕。

沈时宜躺在担架床上,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眼睛最后看见的是房顶那盏水晶吊灯。

一颗颗垂下的晶莹水晶闪烁着朦胧的光,她的头晕晕乎乎的,那盏灯摇啊摇的,渐渐明亮的灯光仿佛摇晃成了绚丽的烟花……

好像不久之前的跨年夜,她还挺开心的,她还记得那晚栗子的粉糯香甜,还记得夺目璀璨烟花下的那个吻……

昏迷的过程中,沈时宜似乎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

女生打开房门,落入了男生的清冷怀抱。

女生穿着漂亮裙子坐在沙发上,白皙的小腿处,是男生恰到好处的揉捏。

女生穿着睡衣,手机屏幕里是男生笑着说要哄她回来的话语。

女生在床上睁眼,四目相对,是男人情|欲翻涌的双眼。

男生剥开板栗时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板栗的软糯味道在舌尖绽放。

摩天轮里,两人呼吸相近的吻。

……

这个梦并不连贯,也不讲究丝毫逻辑,更像是无数个小画面连续放映在脑海中。

不知道是那时的场景真的过于美好,还是人总是习惯在梦里美化记忆。

光怪陆离的梦境里,女生的翘起的嘴角从始至终都没放下来过。

忽然——

那幅水墨画下的红色印章突然像是毫无防备一般,突然出现,在她脑海中不停放大。

杨……杨……

梦境跟着倏然一变,是那场真人cs比赛中,杨海鑫说着话的场景。

“没办法,比赛前有人特意交待的。”

“我堂妹堂哥一家从国外回来了。”

那天苏泽希异样的反应也在此时无比清晰起来。

美好的梦境像是感知到低落情绪的入侵,带有自动功能般开始转化。

然后她的梦境变啊变,像是老式电视机放映般莫名倒退到了她的高中时期收到的那本红色绒面日记本。

她高中就读的是国际学校,因为家境和成绩,她在同学中自然是收到追捧的存在。

但是同班一个家境中落的女生却一直看不惯她,处处与她作对。

这种作对毫无缘由,她俩以前甚至都没说过几句话。

很多人都说那是嫉妒,可她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直到后来那个女生转学,沈时宜在自己抽屉中看到了女生放进去的红色日记本,才知晓了缘由。

那时她坐在一个靠近窗边的位置上,黄昏降临,夕阳在天空剪出一抹淡淡的霞光,透过窗边的玻璃,洒进教室,像是披上了一层温柔的暖色薄纱。

她白皙的手指一页一页放过那本铺满阳光和情意的日记本。

女生暗恋着一个高年级男生,恰巧那个男生喜欢沈时宜这事全校都知道,还曾经当众告白过。

只是沈时宜并不喜欢他沉默寡言的性格,甚至连告白这事都是一字一字往外蹦哒的。

于是在众人面前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他。

页面翻过,是少女怀春的心思一点点藏进了笔尖。

“像我这样黑暗的人,竟然也想要给他一点阳光。”

“原来他那般沉默冷淡的人,也喜欢的是炙热明媚的阳光吗?”

“我好嫉妒她,但我更讨厌她对我珍视的人的喜欢,不屑一顾。”

沈时宜每多看一行字,就能窥视到女生每次跟自己作对时那酸涩,羞于启齿的小心思。

她全都把这些全都写进了日记里。

只是在日记本最后一行她写到:

“突然很好奇,那炙热的阳光喜欢什么呢?”

梦中沈时宜转头,窗外的阳光刺入她瞳仁中,这话忽然开始不停地在她脑海循环放映。

喜欢什么呢?答案呼之欲出。

沈时宜缓缓睁开双眼,首先入眼的便是挂着的吊瓶,她稍微转头,就看见安锦夏坐在她的床边,捏着输液管,看她吊水的进度。

见她醒了,立刻低声询问道:“怎么样?还有没有不舒服。”

沈时宜摇了摇头,想要开口,却发现喉咙干涩发哑,发不了一点声音。

安锦夏见状把被水杯递给她,沈时宜慢悠悠地坐起身来,接过,低头轻啜着。

安锦夏上下仔细打量她一遍,见她真的无碍,才终于忍不住教训她。

“沈大小姐,真有你的,在经期不喝中药也就算了,还敢把一整瓶红酒喝了,在阳台上吹半宿的风,怎么?真以为自己是电视剧里百毒不侵的女侠了?”

沈时宜垂眸,默默喝着水,不敢反驳。

安锦夏看着这难得安静下来的沈时宜,问道:“怎么了?跟苏泽希吵架了?”

沈时宜睨了她一眼。

“诶,别这样看我啊,你半夜一个人在千禧都,发病又不喊老公,正常人用脑袋想都能想得到啊。”

沈时宜拿起手机,扫了眼,没有未接电话,抿了抿唇。

昨晚刻苦铭心的痛楚仿佛又抚上心头,手不自觉地紧了紧,直到手机边缘的金属质感咯着手疼,才反应过来。

她直接把手机放在床边,闭眼躺下,还把被子往上提了提。

幸好安锦夏也不是个八卦的人,没有刨根问底,替她,说道:“你再休息会儿,我先去给你弄点吃的。”

等安锦夏离开病房,沈时宜看了病房墙上的钟表,已经早上9点了。

又打量了下周围,这里应该是急症区里的输液病房,此时房内就她一人。

她紧闭双眸,想要休息,可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昨天的记忆如同电影放映一样一直浮现在她脑海中。

她之前从没有谈过恋爱,所以现在谁能来告诉她,一个男人深夜电话里出现另一个女人的声音,是为什么?

还喊他泽希哥……

谁能来告诉她,一个男人把另一个女人画得画放在自己的书房中,是为什么?

谁能来告诉她,一个男人明明已经回来了,有时间喊秘书去送另外的女人去画展,却没有时间发个消息给妻子,是为什么?

谁能来告诉她,她为什么这么……难过。

沈时宜一只手揪了揪自己的头发,一只手重重捶了下床,不要想了!

结果动作一大,下面又有一股热流涌出。

这时,沈时宜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

因为姨妈痛到喊救护车送到医院,她忍不住双手捂住脸颊。

天啊!!这么丢脸的事怎么会在她身上发生!

她的人生糗事履历中有要添上这光荣的一笔了!!

有哪位神仙判官来带她离开这美丽的凡尘世界吗?!

但是还没等她懊恼忏悔完,人有三急的毛病就来了。

她缓缓坐起身来,看了下周围,这是急症区,没有独立病房厕所。

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一咬牙,颤抖着手把吊瓶取下来,慢慢朝着走廊走去。

然后……

是她错了,她不应该早下结论的,如果说刚刚她在床上只是想着神仙带着她这个小仙女回归天上的话。

那么当她一只手举着吊瓶,一只手解裤子,最后出来艰难地贴着廊墙壁走的时候。

只想刨一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一丝一毫的缝隙都不要露出来,她不配!

但人倒霉的时候,有时候连走路都是错的。

正当沈时宜扶着墙壁慢悠悠走的时候,一张急救担架床在走廊上快速划过。

“快!让开!这是急救的!”医生大喊着。

走廊上的人纷纷避让,沈时宜慢了一步,不小心被推床的护士撞到了。

她踉跄了一下,刚扶着墙壁稳住身子,余光随意一瞄。

忽然弯曲的脊背瞬间绷直,双眼微微睁大,眼中闪

过一丝不可置信。

走廊斜对面医生办公室的门开着,白大褂医生旁边坐着一位穿着旗袍的女子,身材婀娜纤细,伸出手臂,表情极其痛苦,似乎是受伤了。

而站在她后面穿着黑色大衣的那男人,沈时宜简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此时两人在一起倒是有一种莫名的般配。

像是有所感应般,那男人慢慢转头,朝着走廊的方向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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