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无路可退(1 / 1)

甲寅迷糊间只觉着肚皮上有舒麻感阵阵转来,想要舒服的嗯一声,便听到有人快活的欢叫一声道这呆子可醒了,快来快来,我们烧黄割吃。

甲寅迷糊间只见自己赤身躺在青石板上,四手四脚被牢牢绑着,鼓起的肚子如同一只黄割,一个看不清脸庞的女人正在自己的肚子上抹香料,盐巴,还洒上了葱花。

甲寅心想,这谁家的女人呀,菜都不会做,黄割要剥皮呀,鼓鼓胀胀的大腿肉才是最好吃的。

他好象跟她说了好几遍,可她就是不听,还用箬叶把自己一层层的包起来,这是要煨着吃么。

他想,自己还真没吃过火里煨的,下次要煨一次试试。

然后就觉着肚子上有火烧火燎的感觉,隐约中有些痛,又觉着不痛,感觉到那火如蛇一般的在肚皮上左右折转,从小腹一直到胸腔,渐渐的到了咽喉处,他想低头看看,喉咙一痒,就觉着有什么东西被吐出去了。

耳边隐约间却又听到一个又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说血块吐出来了就没事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看见三叔抱着一个猪头在啃,一口下去,半个鼻子没了,又一口下去,半张猪脸被扯咬下来了,三叔嘴巴缩动几下就吞了下去。甲寅看他吃着香,说把耳朵给我吧,我也想吃。三叔就把猪耳朵扯了下来,甲寅正要用手去接,却被三叔又抢了回去,说这耳朵长的好,正好补你阿爷的窟窿。

甲寅这才看到阿爷正在用刀剖自己的肚子,那圆圆鼓鼓的肚子一破,一股黑气冲出,臭不可闻。阿爷舒服的笑了笑,说现在舒畅了,然后就把那猪耳朵在伤口处一贴,正好把那刀口补上了。

甲寅说阿爷,三叔,你们原来没死呀。

三叔就笑了,阿爷也在笑,笑如鬼哭,然后甲寅就发现自己忽然间就飘了起来,越飘越高,似一叶秋枫,随风而荡,他想用手去拉阿爷,可紧绷绷的根本用不出一点力来,只能看着阿爷与三叔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阿爷,三叔……”甲寅哭着喊出声来。

“好了好了,我的小祖宗,你可终于醒了。”

甲寅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印入眼帘的正是秦越那张憔悴后依然英俊的脸庞。

“九郎。”甲寅轻轻的喊了一声,眼角就酸了。

秦越轻轻的用手探了探甲寅的额头,说:“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我这就找老毒医去。”转身去的时候,甲寅分明在秦越的脸上看见了一滴水珠甩下。

秦越很快就去而复回,脚步声声,足有六七人,但都静在门外了,只有两人进了房来。

“春妞?”

“噫,虎子你真醒了,别动,让我爷爷帮你看看。”

甲寅这才勉强对司马错一笑,司马错先试了试他的体温,再搭了脉,对春妞道:“熬的汤药拿来。”

门外有人接话:“某这就去灶下拿。”

甲寅疑惑了,怎么是三多的声音?

司马错把他被子掀开一角透气,笑道:“你小子算是福大命大的,这般重伤,四天三夜了,阎王也不收,等下喝了药水,再吃点清粥,就有精神了。”

等司马错一出门,呼啦一下,秦越、花枪、刘强就涌了进来,恰好祁三多把药端来了,众人轻手轻脚的把甲寅扶起,祁三多执着勺子就要喂,春妞道:“看你笨手笨脚的,我来。”

祁三多嘿嘿笑着递过,春妞一手端碗,一手执勺,先凑嘴边轻呼,再将勺子轻轻的触到甲寅嘴边,自己小嘴却不自禁的张着,轻啊着,如此一勺勺的喂下去,甲寅的肚子“咕咕”声如蛙鸣。

春妞放下碗,见秦越又将甲寅放回床上,猛然间想起什么,道:“快,快出去。”

春妞一边说,一边往外走,但显然迟了,只听“咕”的一声巨响,一股浩荡之气开始在屋里弥漫,春妞捂着鼻子,跺脚骂道:“臭虎子……”

……

……

雨丝如雾,血珠如雨。

滁州城中喊杀震天,正在进行最为惨烈的短兵巷战。

在这样阴雨绵绵的天气里,弩弓无用,在这样狭窄的街巷里,战马无用,只有步战肉搏,步步溅血。

韩令坤兵围滁州,终于趁着春雨绵绵涧水上涨,守军不备之际,偷浮西涧水,一举抢占了西城。

但是陡一进城,便遭到守军的顽强抵抗,监军姚凤亲临第一线指挥。

“周军胜在马健,步战能胜我大唐勇士乎,况吾等身后就是亲人,这里是吾等家园,岂容敌军肆虐,护城卫家,死不旋踵,杀……”

“护城卫家,死不旋踵,杀……”

“杀……”

宋九重亲为锋矢,手中盘龙棍如蛟龙出海,每一记挥击,都砸倒一名敌军。

更为犀利的是其右手边的王彦升,这位人称“王剑儿”的剑击高手,手中长剑如鬼魅闪进,连绵带起片片血花。

唐军有地利之便,地形熟悉,出兵迅速,加之绝地反击,除了最先的慌乱后,在姚凤的指挥下,渐渐的压住阵角,竟成反推之势。

韩重赟一刀劈倒一位枪手,吼道:“敌军太多,如此苦战,何时是头?”

宋九重棍起连环,一连砸倒五六人,方大吼着回应:“不破此城不罢刀,胜负在此一战,杀……”

“杀……”

唐军无路可退,其实宋九重也无路可退,这两年来,虽说高平一战入了圣上的眼缘,加上张永德的一力举荐,获得了殿前司都虞候差遣职司,但官衔低,辈份小,两年来也不知受了多少窝囊气。

若不是裁军选兵一事人人畏惧,或许自己也就只能继续做一个沉默寡言人,如父亲般小心谨慎的步步苦熬。

此次出兵,是郭荣恩赏他的机会,以酬练兵之功,若非如此,韩令坤一军主将,更是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定武军节度使,官职差遣皆远高于他,又怎肯事事采纳自己的意见。

是以自出兵以来,自己只能每战皆奋勇争先,若要出人投地,并无他法,唯有以命相搏。

以命相搏!

他虎吼一声,龙行虎步,盘龙棍舞,急如狂风,梢棍起处,红白飞溅。

“挡某者死……”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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