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九月鹰飞(1 / 1)

菊染轻途秋草黄,

信马悠悠野兴长。

万壑有声含晚籁,

数峰无语立斜阳。

官道上,前后各有两队人马缓缓而行,打前的十来人个个骏马轻甲,清一色的年轻人,后一队,则有老有少,却都是侍卫打扮。

这群人,正是东向大名去魏王符彦卿帐下游学的甲寅他们几个,主队秦越,副队史成,曹彬却带着张侗等另十人去了节制西南三镇的老王景处学习。

一声响亮鹰唳响起,一只通体雪白的海东青从云层中穿出,紧接着敛羽俯冲,离地三丈时双翅方优雅的舒展开来,尖爪一探,稳稳的停在甲寅的左臂上。

甲寅掏出早就备好的肉干,还没松手,就被海东青给狠狠的叼了去。

史成羡慕的很,想伸手去摸海东青的羽毛,却被小白锐利的眼神给吓回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道:“果然是抓破美人脸,美丑都不分的。”

甲寅得意的扬着手臂,笑道:“小白最能分清好坏了,你看,就跟我亲。”

白兴霸扬着马槊,对甲寅道:“你看那边有个湖,我这掷过去看能不能飘在水上。”

秦越笑道:“你还惹他,这可是他的宝贝,小心他放鹰抓你。”

白兴霸做个夸张的求饶动作,将长槊掷还给甲寅。

甲寅嫌弃的掏出块绢帕,把杆身上的汗迹拭去,这才搭在铁过梁上,欣赏着自己心爱的武器。

槊刃长二尺三寸,刃尖稍带点圆钝,并不锋利,这是战场上的经验之创,刺杀之器不能太锋利,两边所开之刃却是极为锋利,两线寒芒匀称优美的舒展着,于刃根部形成一个半弧尖刃。

槊杆通体漆黑,杆头二尺处多刷了一层防水红漆,牢牢的嵌入槊柄,却又有十三个铁环套扣着,这些铁环可以扳卸,与杆尾的铁环铁鐏一样,是初学槊者用来适应槊重平衡的添加物,可随着功法的逐渐纯熟而逐一卸去或增加。

整杆槊从头到尾正好丈八长,重却只有九斤四两,执在手中,策马飞奔,说不出的威风豪迈。

要不是白兴霸史成等人的捣乱,甲寅可以一路练到大名府去。

只是大伙都懒洋洋的把赶路当秋游,甲寅也只好顺波逐流。

结果,两天就可以到的路程,硬生生的走了四天,赶到大名府,已是日落西山。

好在城门未关,而大帅府也早已得知众人的行程,早早的安排了一名小校在城门边候着。

甲寅勒马止步,望着暮色下的雄关心怀激荡。

这座“环漳水而襟卫河,面太行而抵沙麓”的雄城,原名叫魏州,是河朔第一镇魏博军的治所,辖贝、博、魏、卫、相、澶六州,百年来一直有“帝不得,不帝;王不得,不王;猾贼据之,天下不安”的说法。

城出名,人更出名,最为如雷贯耳的传说就是“长安天子,魏博牙兵”。

这段传说要从安禄山的部将田承嗣开始说起。

安史兵败后,田承嗣归顺朝廷,拜魏博节度使,他表面上接受朝廷命令,暗中却图谋巩固自身,不断整修武备、强拉兵丁,几年之内,部众多达十万。又挑选魁梧有力者万名,充作牙兵。

继而偷袭卫相等四州,实力进一步扩大,与唐王朝打的赢就打,打不赢就求饶,哪怕娶得公主也改不了他时降时叛的本性,他死后,不经朝廷任命,便传位于自己的侄子,拉开了节度使世袭的序幕。

复反复叛的无赖行径在给田承嗣带来无尽好处的同时,也把魏博军的自私刁滑风气给养成了。

从此魏博牙兵自成一系,把打仗当事业,父子世袭,姻党盘护,管你上官是谁,给钱就行,不爽就杀,再不爽就造反。造反后,你要给钱,我就降,你要强压,我就揍你满地找牙。

强悍无匹,混账无比。

这样的事绩自晚唐到五代季,不要太多,泡好茶后足可讲上一天,如前文所述的皇甫晖便是魏博军出身,只因为赌博输了钱,振臂一呼说我要回家,不仅自己青云直上,还让李嗣源抢了养父李克用亲儿子的宝座,坐上了龙椅,史称后唐明宗。

所以这个地方,是大周朝除汴京外,最最重要的地方。

这里既是大周的六府之一,同时也是郭威的龙兴之地,天雄军自然也是天下第一镇,而符彦卿就是那真正脚蹋黄河两岸,傲笑半壁江山的牛叉到顶天的人物。

饶是秦越再吊儿郎当,此时也是翻身下马后稍整衣着,然后才大步向那校尉迎去。

“惭愧,路上贪看景色,来晚了。”

“秦将军客气,卑职钱东,奉将令迎接贵客进城。”

“钱将军才是客气,贵客二字万万不敢当。”

秦越又与钱东客套寒暄了几句,方大手一挥,下令步行入城。

钱东浓眉微微一扬,脸上却不动声色,恭敬的导引众人进城,边走边介绍。这大名府城方圆八十里,比长安城的周长还长二里,城分三城,先是外城,继而罗城,最后才是内城。

众人从昭明门进城,再穿过广运门,却不进内城了,因为帅府包下了一座安静的客栈供众人休息。

客栈内早有一年青人候着,见到众人来,出迎两步,朗声笑道:“早知都是同龄人,某就该换个热闹的地方。”

只见那人剑眉朗目,看年纪也就二十四五岁的样子,身着月白色窄袖箭袍,手执折扇,长身玉立,风度翩翩。

钱东笑着介绍说这是大帅长子五郎昭信,现为天雄军衙内都指挥使。

秦越笑着行礼,“竟然有劳符将军亲自迎接,实在是……”

话还没说完,符昭信就大笑道:“都是年青人,就不要学老一辈的虚礼客套,先进房沐浴更衣,然后某再为众人接风洗尘。”

如此安排,众人自然巴不得,否则一身风尘臭汗,见礼都尴尬。

待到众人梳洗完毕,再下楼,丰盛的晚宴已经备好,众人这才一一见礼,说笑间落座,甲寅暗自观察了一下符昭信与史成的表情,没有在符昭信脸上看出什么来,倒是在史成的脸上读出了紧张二字。

秦越微不可察的对甲寅使了个眼色,显然眼下不是关心这些事情的时候,甲寅只好强打精神,把酒言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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