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山高耸,险关夹峙。
关外,则是延绵不绝的防御工事,上布滚石擂木,强弓硬弩更是不知凡几。
先行哨探过的甲寅怒气冲冲的对秦越道:“曹国华就想我们都死在这关下,他嬢的,枉为之前与他称兄道弟的,枉为他一直标榜自己是皇亲国戚,没想到是个比宋九重还不如的白眼狼。”
秦越吃着剑门野柿子,样子十分香甜,边吃边含糊道:“好呀,他既然想我们死在这关下,明天,我便去送死去。”
“啊?”
秦越一连吃了三个柿子,这才抹了嘴巴,擦了手,环顾众将,笑道:“我去关下与曹国华谈谈心,有本事,就让其一箭射死算数。”
“操,那我陪你去。”
“你不行,全将军、安善、铁战都不行,你们得在后面为我壮胆,我有人陪。”
“谁?你带谁去?”
“蕊儿。”
“你疯了!”
秦越淡然笑道:“我没疯,我要让曹国华发疯,放心,他还下不了乱箭齐放的命令。”
全师雄道:“大帅万不可亲身冒险,两军阵前,容不得私情。”
“对,大帅不可冒险,他们已是宋将。”
石鹤云把桌子重重一擂,道:“依某之见,直接开打,怕逑。”
“打,不怕,但我还是想试试。”
秦越的眼神里有了一丝忧伤:“我不信,曹国华真的会没有半点兄弟情义,我也不信,他真的对先帝没有半点愧疚之情,要是他真的无情无义,那也怪我自己眼瞎,怨不得谁。”
甲寅再次开口:“那我陪你。”
“刚说过了,你陪着我,我们俩兄弟在一起,搞不好那亡八蛋真的会射下箭来,都知道你的性子,一怒起来天不管地不顾的,所以你在阵中,比在我身边强。”
“真要阵前面谈?”
“真的,蕊儿已经在准备了。”
“……”
次日,关下列阵。
其实剑门关下,根本塞不进多少人,所以只带了三千锐士,全师雄,甲寅,史成,铁战,赵文亮、赵山豹等几名虎将却悉数到齐,石鹤云则与王山、李行等将后军,以为策应。
三声号炮响。
曹彬于关墙上冷笑,老子既已布下铁桶阵,就看你秦九怎么来破。
哪知先出阵的即不是大将,也不是主帅,而是四个身着常服,手无寸铁的军汉,抬着大卷的物什,来到关下一箭之地,席地而铺,却是来自西域的名贵地毯,繁花织锦,一看便是名贵异常。
四个军汉退下,又有四个军汉上前,抬着矮几,提着食盒,矮几置好,食盒放下,这才退下。
又有八名美姬出阵,上前二十步,分列左右,人人手执乐器,演奏的却是轻柔舒缓中正平和的清平乐。
甲士狰狞,强弩环伺,美姬娇柔,曲声平和,在这剑门关下形成了一股诡异的氛围。
秦越终于出场了。
他身着儒衫,身左是一身素雅墨竹长裙的美艳女郎,与关上关下两军的注目礼下,两人手牵着手,缓步出阵。
庄生手提一个竹篮,落后三步跟着。
“曹国华,我来了,有种就射箭落石。”
关上的曹彬见秦越闲庭胜步般的向关下走来,爆一句粗嘴,正要开口喊话,却见监军赵元御与亲卫在窃窃私语,忍不住皱了皱眉,下令道:“曹义,没有本帅将令,谁若敢轻举妄动,直接阵斩。”
“得令,刀斧手何在。”
“有。”
立马有一队亲卫上前,牢牢的定在赵元御的后面,人盯人,把他与亲卫看的牢牢的。
都是明白人,自然知道该如何行事。
赵元御的脸顿时腊白,颤着语音问道:“大帅,你这是为何?”
“两军阵前,令出一人,监军只管履行好自己的监军职便可。”
“你……”
曹彬懒得再搭理他,探出半个身子,嘲笑道:“听说你新纳了如夫人,国色无双,难道今日是来显摆的不成?”
“呸,红包利事拿来,你,还有你潘仲询、白四、武大、张侗,正臣,一个也不能少。”
白兴霸乐了,大叫道:“喊声兄长,某这便去封个大大的银元宝。”
蕊儿松开秦越的手,上前两步,对着关上曲膝万福:“欧阳蕊儿,见过各位伯伯,叔叔。”
“彩!”
白兴霸人来疯,纵身跃上女墙,大喊道:“秦九,好样的,娶个如夫人也巾帼不让须眉,好胆色。”
潘美用刀背敲着兜鍪,长叹一口气。
曹彬皱着眉头,冷声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说完某便放箭,不说完,某也放箭了。”
“好大的威风,就这样让我仰着头说么,老子今天先礼后兵,是兄弟的,下来喝碗酒,然后割袍断义,以后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谁也不怨谁。当然……没卵子下关的就算了,隔空绝交也是一样的。”
“要喝绝交酒,也是某这当地主的来置才对,上关来,某请你。”
“好,开关门,若是坐吊篮就算了。”
秦越指指蕊儿的长裙,鄙夷的道:“想让你弟妹难堪就直说。”
“操。”
曹彬再爆粗口,重重一擂女墙,对潘美着:“城上你指挥,老子下去会会他。”
“大帅,小心对方使诈。”
“诈个逑,他屁股一翘,某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不就是想玩攻心计么,关城在我手,岂容他得逞。但他有句话说的对,一开战,便绝了兄弟之情,先喝一碗酒,也是应当,兴霸,你干什么?”
“你下关喝酒,某也得去,等会,某封个利事……”
“想去就去,封什么利事,其它人,皆在城上备战,不得擅离。”
“诺。”
曹彬与白兴霸下了关,也只带了一个侍卫,却是家将曹仁。
白兴霸老远就开了口:“不好意思呵,没来的急准备,弟妹好俊。”
蕊儿再次相迎:“见过曹伯伯,白伯伯。”
曹彬无视她的热诚,阴沉着脸在地毯上坐下,对秦越道:“有屁快放。”
“装,再装呐,以为板着脸就行了?让我蕊儿委曲了,我跟你急。”
“……”
曹彬有心想反驳几句,但知道对方的性子,属赖皮蛇的,索性闭嘴,又横了一眼要给蕊儿献殷勤的白兴霸,直接把秦越有心营造的和谐氛围给破坏干净。
秦越夫妇对他的黑脸视而不见,自顾着从食盒里取出菜肴,一个斟酒,一个布著,夫唱妇随,自然而然,仿佛这不是两军阵前,而是在自个家里。
“沉缸老酒,为了保持酒味,都没装车,让军汉抬着来的,来,喝。”
“喝前不说两句?”
“这可是你让我说的。”
秦越乐了,起身,肃容,对着东方拜了三拜,朗声道:“第一碗,敬先帝。”说完,端碗,庄严无比的将酒倾下,细细的洒在尘土里。
曹彬恨不得自扇两记嘴巴,只好起身,有样学样的端碗,礼敬长眠于庆陵的世宗皇帝。
白兴霸身前也有一碗酒,但却没动,也没喝,全副身心都放在斗法的两人身上,瞧的津津有味。
“第二碗,敬过去,敬曾经一起战斗过的岁月,喝齐。”
这一回,两人一干而尽,互相亮了碗,滴酒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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