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第106章(1 / 1)

当然,萧逸也不是毫无反应的。

喝罢这盏茶,他立即开始安排部署。

萧逸并没有全力格挡,而是明进暗退,他要示弱。

皇帝来势汹汹,他吸取了上次对萧迟的教训,下手极其快准狠,萧逸自然是节节败退的。

初时,萧迟还暗中推波助澜了,但没到一旬,他皱眉,立马收手。

萧逸这是要以退为进。

没错。

萧逸面上温和,实际手段干脆利落,他收敛锋芒被皇帝一通狠削,立马就将萧迟凸显出来了。

安王有不支之势,在他煽动下,不少人露出倒向宁王府的趋势。

皇帝的忌惮对象换成了萧迟。

提萧逸,压萧迟,平衡两党。

两党趋向平衡了,可朝堂已经动荡起来,萧逸率先向萧迟出手,萧迟立马反击。

斗得是火花四溅。

局势很紧绷,一个压下去了,另一个又冒起头,按下葫芦又起瓢。

京城动荡不休,余波连连,为了自保,不少人不得不站队了,越演越烈。

另外,朝中斗法连连,炮灰很多,人心惶惶。

胶着着,紧绷着,中立党受不住了,纷纷上折,求皇帝立新太子吧。

不立真不合适了!

……

紫宸宫,御书房。

皇帝搁下笔,用力闭了闭眼睛,仰起头,靠在御座椅背顶上,张太监赶紧挥手,让按摩太监悄悄上前,给皇帝按压眼部穴道。

年纪大了,奏折和事情却越来越多,每每深夜方才安歇,皇帝视物越来越容易模糊,看一阵子,就受不住了。

颜琼陈平等心腹开始轮流常驻外书房,帮助皇帝整理奏折,协助理事。

御书房很静谧,侍立的人很多,却听不到一点呼吸声,仅闻很轻微的奏折翻动声响。

一一翻过奏折,分门别类,不算重要的写下意见条子夹在里头。另外这几天,还多了一项工作,统计。

统计请求立太子的奏折。

良久,翻动奏折的声音停了,颜琼和陈平对视一眼,互相眼神交流一阵,最后颜琼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两步。

皇帝睁开眼睛。

“陛下。”

颜琼轻声禀:“今日有八十一封奏折,奏请陛下册立东宫,有参知政事梁文锡,中书右丞罗传芳,左都御史吴宏钦,……”

这些都是一直中立的三省重臣,甚至有三朝元老,以及仇崇等掌兵武将。

很多了,大家都受不住了,连续多日,越来越多人上折说,不立太子真的不合适的。

颜琼垂首,须臾,上首声音:“下去罢。”

“是。”

颜琼陈平赶紧下去了。

脚步身渐远,气氛却未曾因此稍松下来,反而越来越紧绷。

皇帝盯着眼前一大摞的明黄奏折,大怒,骤一推,“噼里啪啦”连同笔架都统统翻侧落地。

“放肆!”

他怒不可遏。

皇帝并不想立太子,也并不打算立太子,可如今局势压力却越来越大,他恼极了。

他要不要立太子,什么时候立,立谁,只有他一个人能做主!

皇帝盛怒之下,眼前一黑,晕了晕,一头栽倒。

“陛下!!”

张太监等人大惊,赶紧冲上前去,“御医,御医,快叫御医!!”

如今御医已是紫宸宫常驻,张太监架着皇帝放在侧边的榻上,御医已背着药箱冲进来。

赶紧打开药箱拿出针包,连连施针,又揉搓按压,皇帝这才醒转。

头疼欲裂。

皇帝犯病已不是第一次,最近越来越频繁,看张太监小心翼翼伺候皇帝服了药后,御医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

“禀陛下,头风之疾,且忌怒疲。”

“陛下先前重病一场,本就需要长期调养,可如今……不亚于雪上加霜。”

到底是年纪大了,恢复能力本就不可能如年轻的时候。皇帝年头那场大病损伤了根本,不动气,不劳神,认认真真调养几年,还能补上个七八成。

可现在这样。

不说调养了,皇帝身体状况是急转直下。

御医不得不隐晦提醒:“……若长此以往,恐损元寿甚巨。”

这已经很含蓄了,皇帝这是头疾,真的很难说会不会明日一个暴怒,就此直接倒下了。

就算不倒下,继续这样下去,命也不长了。

真不行。

……

渐渐入夜了。

小太监轻手轻脚把灯燃起,然后罩上一层厚纱,让光线更加柔和。

室内落针可闻。

御医说完之后,借口调整药方退下了,就剩张太监等人含胸弯腰低头站着。

一动不动,就听见滴漏滴滴答答。

晕黄的烛光下,皇帝斜靠在短榻上,脸色阴沉,动也不动,他两颊微微下垂,颜面罩上一层灰色,短短几个月,像老了十年。

良久,他抬了抬眼皮子,将视线投在御案上最左侧,放他批过但待定的折子位置。

那里只有一封折子。

“把折子取过来。”

张太监轻手轻脚,赶紧取了,递到皇帝手里。

皇帝翻了翻,这是淮南道上的折子。

是淮南道监察使和泗州刺史的联名上奏,漕粮官船行至运河通济渠段,官船翻侧,漕粮落水被毁。

从前年至今,已经是第二十一起。

运河是南北运输登车最重要通道,漕银漕粮盐铁等税收和战备物资的必经之途。

一开始觉得是偶然,可后来刺史换了,监察使换了,通淤修渠的银子已拨了下去,还是不断有官船翻侧。

那就明显有问题了。

淮南江南一带,还临近靖王封地。

皇帝欲遣钦差前往调查处理,可此事何其重要,钦差分量必须极重,且能耐分量忠诚等等需一样不缺,他一时没斟酌好人选。

“传朕口谕,中书省拟旨,着宁王萧迟、安王萧逸为巡南钦差,出京查清并处置通济渠覆船一事。”

皇帝阖上折子,扔了回去。

……

皇帝不得不将两个儿子撵出京去了。

降降温。

他再趁这段时间布置布置。

说来不服老,但皇帝身体真受不住了。

当天下午,圣旨降下。

“儿臣领旨!”

萧迟接过明黄的飞龙纹卷轴,旨到三日内出发,他站了起身,张太监说:“三殿下,陛下还有口谕,说让您明日进宫一趟。”

按照约定成俗,圣旨降下当天算一天的,那就是后天就该出发了。

萧迟点点头,吩咐王鉴送张太监出去。

他转头,先扶起跪在他身后的裴月明,裴月明接过圣旨看了眼,递给小文子按规矩供起。

是挺突然的,但怎么说呢,也有一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觉。

一诧之后,就淡定下来了。

没多久,段至诚周淳葛贤等人陆续赶到,段至诚捋了捋须,“大病一场后,陛下精力远不如前了。”

皇帝是不肯再立太子的,那这个结果也就没什么太出奇了。

“也罢,出京走走也好。”

局势非常紧张,降降温也是好的,毕竟短期内,萧迟无法击败萧逸,而萧逸也无法击溃萧迟,只能僵持。

他们也好趁着这段时间,仔细思考一下对安王府方针策略。

这段时间忙着周旋交锋,根本没法分神理会其他事情。

萧迟已经出过一次外差了,有经验,基本的东西都不需要叮嘱了,随圣旨一起的来的还有关于淮南道和运河有关的卷宗来,段至诚略略翻过,增调和口述一下补充。

现在得忙出京前的准备,行囊车马这些不用萧迟和裴月明操心,他们主要斟酌的离京后人手的布置,以及随行人员的调配。

这趟和萧逸同行,路途又远,需要的考虑得更全面一下,否则出去以后,就没法调整了。

时间很紧迫,明天还得腾空进宫一趟,萧迟和裴月明忙得是脚后跟打后脑勺。

萧迟紧着去了户部一趟交接手头公务,裴月明则在府里拟随行名单。等他匆匆赶回已经傍晚了,三两口扒了晚饭,而后挑灯夜战,一行人就着草拟的名单商量。

增增减减,最终落实,赶在宵禁前分别送中书省和吏部去了。

段至诚等人直接在王府客院歇下了,明天一大早起来继续,也免了奔波。

裴月明伸了伸僵直的腰,这才打着哈欠起身,和萧迟准备回嘉熙堂。

不过回去之前,冯慎来了,说李鑫有事要禀。

给他先禀过了,不是紧急,但冯慎觉得有上禀的必要,于是给王鉴传话了。

“李鑫?”

裴月明愣了愣,一时半会的,她还真没想起这是谁?

王鉴忙道:“冯校尉说,是先前在鄣州时,重伤不便挪动,留在鄣州养伤的其中一个护军队长。”

裴月明这才恍然大悟。

先前鄣州的时候,没出现牺牲,但因公受伤却是有的。其中有两个老家就是鄣州的,遂养伤连探亲假一起放了。二人好好养伤,等痊愈后,好生探一探亲再归队不迟。

裴月明还记得,一个叫张平,另一个就是李鑫。

李鑫伤势很重,当时大夫就说了,痊愈加复健差不多得半年,再加上二月的探亲假,这时候也确实差不多归队了。

这是有什么事?

萧迟道:“叫进来。”

两人回身,重新在炕几前坐下。

冯慎和李鑫早候着了,须臾便到,很精神的一个小伙子,黑皮肤大眼睛,目光炯炯,一进来立马拂袖单膝跪地见礼,锵声:“卑职给殿下请安,给王妃娘娘请安!”

“起罢。”

“李鑫,你伤势调养如何?”

“谢殿下垂询,”李鑫连忙拱手,“卑职业已痊愈,与伤前无异!”

“很好。”

询问两句伤势,又关切一句注意休养,这小伙子有点激动,鼻尖连汗都出来。

裴月明不禁笑了笑。

萧迟问:“你二人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

李鑫连忙禀:“卑职偶然间发现,与我们同行的那个窦安,并非真的窦安!”

不是窦安?!

什么意思?

裴月明微笑一敛,轻松的气氛当即去了,她和萧迟对视一眼,她问:“什么意思,你说具体点儿!”

“是这样的,卑职伤势痊愈后,正是窦大人从京城折返之时,监察使府已整装完毕前往江南,卑职就想着,去和窦公子告个别,谁知……”

谁知,却发现这两窦安根本不是一个人!

李鑫祖籍黎州鲁县刘乡,是个山沟沟的地方,但事实上从祖父那辈子人,就遣往黎州城里谋生了,就住在黎州城郊。

这些宁王府档案有,但官凭上却不写这么详细的,只写了前者。

李鑫父母在京城谋生,因而他能被选中宁王府护军,但祖父和叔伯一大家子人却在鄣州,他惦记着与亲人团聚尽孝,因而伤势渐好的时候,就动身回去了。

大家只以为他回鲁县,但其实不是,他就在黎州城郊。

因为距离近,就想着去和窦安告个别。

他并不知道窦广萧逸之类的事情,因鄣州一行,与窦安有过并肩作战的革命情谊。窦广调任江南道监使,年末卸任,上京述职,然后再到江南上任。

家眷和幕僚就留在黎州,等他回头再一起上路。

窦广官声极佳,离开黎州很多百姓都舍不得,去送行,还送了万民伞。

动静很大,李鑫就知道了,他赶进城一看,恰巧监察使府大门洞开,骡马家人鱼贯而出。

牛氏眼睛不好,需要额外照顾,窦广得在前头寒暄,这责任就交到窦安头上。窦安与牛氏同车,好几次撩帘吩咐,慢些,小心些。

这一撩帘,正巧落在赶过来的李鑫眼里,他登时就愣了。

是个清秀面白,有些瘦削病弱,五官和窦广有几分相似,生得平凡又严肃的年轻人。

和清隽惊艳的窦安那是迥异,离得远远,一眼就分辨得清清楚楚了。

他又惊又疑,还不肯信,于是悄悄尾随,过后又托黎州刺史张祥帮忙,他打听过后,最后确定,这位年轻人确窦安,监察使府的司马,窦广过继的儿子。

这明显不对劲了,于是李鑫立马赶回京城禀告。

“不是窦安,那这人是谁?”

仔仔细细问过之后,赏了李鑫让二人下去,裴月明就诧了。

这窦家,真是剥完一层还有一层。

因有萧逸在前,大惊失色倒不至于,但惊诧还是很有的,连窦安都是假的!

回忆起当初那个俊俏活泼的年轻人,曾这么近身接近过他们,裴月明惊疑且不适,和萧迟对视一眼,他的脸也绷起来了。

这人究竟是谁?

回忆起那个假窦安,演技精湛,言语表现都是那么恰到好处,他当初有多么不引人留神,就足说明他多有能耐。

裴月明仔细回想对方的表现,越回忆,越觉得,这假窦安真不是什么二流三流人物。

如果他是萧逸心腹,那至少得是冯慎或以上的位置。

“会是这真窦安木讷文弱,身体原因不能胜任,窦广不得不另寻他人吗?”

仔细问过李鑫,这真窦安不但木讷,身体也不大强健,连日奔波爬山涉水的,他肯定不行。

是嫌疑他身体差不能完成任务吗?

“还是,这假窦安是萧逸遣过来的?”

还是事关重大,所以萧逸特地安排了人下来?

这两个解释都挺合理的,但不知为什么,裴月明心里总有种不大踏实的感觉。

她皱了皱眉。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好了,小小肥的二更发射完毕!

吃饭去也!给你们一个大大的么么啾!明天见啦宝宝们!!(づ ̄3 ̄)づ

哈哈哈还要感谢投雷的宝宝噢,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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