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除了天妖族的将士外,还有不少从天象岳池过来的百姓。
此刻所有人都一窝蜂的聚在一起。
虽然食腐怪已被大狱之门给悉数吞噬掉了,但是百姓们还是有些不敢回到骨头。
昨夜的末日之景还历历在目,亲人朋友丧生在眼前的画面在脑中挥散不去。
故土家园成了丧命之地。
劫后余生的喜悦过后,便是无穷无尽的痛苦与哀伤。
怒骂声,怨恨声,与各种哭泣声响彻不绝。
迟柔柔和御渊从帐内走了出来。
几乎所有人都沉浸在悲伤中,并未发现他二人。
“可是深渊不是已经毁灭了吗?为什么还会有这些怪物和灾祸?”
“谁知道五年前那深渊是不是真的被灭了?”
“或许深渊下的四祸并没有死,而是逃回来了呢?”
争执声未曾断绝。
迟柔柔和御渊没有作声。
溪箬从一边营帐出来,显然也是听到了外面的争执。
他目光穿过人群,看到了迟柔柔两人。
这两口的身份,他已经知道。
因为知道,所以更觉得讽刺。
在世人眼中深渊就是祸端的象征,仿佛这世间的一切不美好,都是源自那个地方!
可是……
这些人不知道。
在他们面临生死难关,拯救他们的,就是他们嗤之以鼻,唾弃不已的深渊之人!
何其讽刺!
食腐怪乃是允氏王族自己创造出的怪物。
而今的祸乱,也是他们自己酿出的苦果!
到头来,这些罪过全让深渊给背了!
溪箬忽然想到,过去的万年,似这样的情况出现过多少次?
‘深渊’这个字眼,仿佛就是为背锅而生的一般。
只因渊起于暗,所以它便是祸端之源,万恶之首吗?
可是……
就连‘深渊’本身,也是他们四州三海的人缔造的啊……
当初蚩尤创造出深渊,而深渊那时只是个容器,是四王族创造出了四祸,将四祸投入深渊。
才给这两个字赋予上了邪恶之意!
“深渊在时,你们说是深渊下的四祸酿出的世间诸多苦难,而今深渊不在,你们仍说是深渊作祟。”
“深渊欠四州三海的可真多啊。”
溪箬的声音响起,满是讥诮。
所有人愕然的看着他,面上带着错愕。
便是天妖族的人也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百姓们面面相觑,之前天妖族的人不肯让他们过断舍离桥,是这位大公主出现,放他们逃进来,才他们保全性命。
这些恩德他们是记得的,因而听到溪箬的话,虽有些不忿,却还是忍着,只是小声问道:
“大公主这话的意思,难道说深渊是无辜的?”
“可是深渊下的可是四祸啊,是世间罪孽之根!”
溪箬看着他们,眼神中透着冷淡。
“若深渊是祸,何处不是深渊?人人皆是深渊!”
他说完之后,对身边的妖将道:“让天象岳池的人都回去吧,天妖岛地界小,容不下这么多人。”
他下令之后,妖将就开始驱赶这些幸存者,让他们滚回自己的地盘去。
溪箬面朝迟柔柔和御渊走去,神色不渝,显然是不忿刚刚的事。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二人,闷头进了帐篷。
迟柔柔见状摸了摸鼻子,和御渊相视一笑,两人走了进去,就见溪箬一副头顶冒烟的急躁样,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他瞪着迟柔柔,憋不住开口:
“我说小柔柔,平日你那张嘴不是最能怼人吗?刚刚那情况你是怎么憋住的?”
“该你发光发热的时候,你沉默?”
“做好事不留名这种憨批事情,是你的作风?”
迟柔柔看着他那气急败坏的样子,越看越觉得有趣,歪着脑袋,促狭道:
“不然呢?”
“像你那样站出去挥斥方遒,义愤填膺,势要论个公道?”
“还是说我直接亮明身份,告诉这些人,我就是深渊之人,就是你们口中的祸端?你们的命便是你们眼中的祸端救下的?”
迟柔柔说着好笑不已。
她耸了耸肩,咂摸嘴道:
“有句话叫,不与庸人论长短。”
“虽不说刚才那些百姓是庸人,但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他们眼中所见心中所想,乃是四王族长期灌输在他们脑中的成见。”
“这成见根植在脑海里,在心里生根发芽,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被打消的?”
“即便你说再多,也不得不到你想要的公理。”
“既然得不到,何苦徒劳?”
溪箬抿了抿唇,“难道这恶气你就忍了?”
他觉得这做派委实不像迟柔柔的风格。
她这么小气吧啦,睚眦必报的一凶婆娘,此番居然如此大度?
“恶气自然不会忍,但这恶气的源头并非是外间那些百姓所给。”
迟柔柔淡淡道:
“我出手救人,不是因为怜悯他们,也不是想当救世主,或在改变他们的想法。”
“我只是在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走我自己认定的道罢了。”
御渊站在她身旁,握着她的手。
溪箬看着她,眼神有片刻的怔愡。
“我发现我真是有点看不透你们俩了……”
小柔柔这凶婆娘这样就算了,居然连这御坊主也随着她??
按说这口子都不是什么绵软性子啊!
“你们来到四州三海,难道不是为了报仇吗?”
“是为了报仇啊。”迟柔柔一耸肩,嗤笑道:“但报仇又不代表要毁灭世界。”
“本君倒是不介意毁灭这个世界。”
御渊淡淡道,“只不过我家肉肉不想如此而已。”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过去不是。
现在更不是。
他人对自身的成见,这件事情由始至终都未被他给在乎过。
“真相如何,善恶如何,时间一久,自会揭露。”
迟柔柔淡淡道,“与其去争辩,不如行动。”
“没有人可以演一辈子戏。”
“总有一天,这些人会知道,何为深渊!”
“走自己的道,剩下的,让蠢人说去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