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阿瑞尤斯特,以恐惧为食,无甲壳保护,体表覆盖的粘液有腐蚀性,弱点在心脏。
由暗影凝结而成的利刃划开肚腹,在滋滋作响的腐蚀声中轻巧地旋入体内,狠辣的切入仍在勃动的心脏,刀尖一转,将那油腻的肉块绞成碎肉。
盖瑟特毒虫,食腐,浑身携带致命毒素,遇到危险时蜷缩身躯,用坚不可摧的毒甲保护自己柔软的肚皮。
黑暗元素汇聚成的屏障将蜷缩的毒虫整个包拢,向着天空飞去,生有人面的巨大虫子在屏障内横冲直撞,发出急躁的吱吱叫声,屏障在半空破碎,毒虫迅速落下它的身躯舒张开来,张开爪子企图平稳落地。它和地面的距离逐渐缩短,就在刹那间,一道锋利的利刃破土而出,让它直直地坠于其上。利刃捅穿肚皮,恶臭粘稠的血液滴滴答答流淌而下。
海维斯,喜食活物,性情残忍,触手腕足皆有利齿,身形庞大而灵活,大脑被狡猾地藏在身躯深处,不被破坏就能源源不断再生。
三道巨大的屏障将翻腾挣扎的怪物困在岩壁一角,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少年手握刀刃,带着残忍的耐心,娴熟地,一点点地将它的腕足一点点地划开切碎,将怪物哀嚎翻滚着的身体从末端一片一片切割下来,色的腕足还来不及再生就被狠狠切断,黑暗无光的长长刀锋在他的手里犹如手术刀般精细严谨,在已经被搅和的稀烂的中翻找着,最终,在那庞大烂肉的角落里,他用刀锋挑出一个桃仁大小的硬块,用鞋底轻缓地碾碎。怪物庞大的躯体战栗抽搐了几下,丧失了最后的生气,瘫软在了屏障和岩壁间狭小的空隙内。
眼前的人类有种近乎恐怖的洞察力,对每个种族的弱点和特性都了如指掌。
窄窄一段山崖下每一处崎岖不平的地形甚至每一块岩石都被刁钻地利用起来,以最残忍,阴毒,狠辣的方式用以反制。
漆黑的深渊深处,月色已然隐没,刀刃反射不出一丝一毫的光芒,影子般划过的瞬间,崩解与凄惨的哀嚎声同时响起。
少年的气息被黑暗元素掩盖,仿佛雾气般消散在无光无影的深渊中,偶尔在行动的间隙间泄露一丝血肉鲜美的踪迹,而当饥饿而愤怒的怪物向着那个方向袭去,却又会落入新的陷阱。
他是那样狡诈而恶毒,防不胜防,就连怪物都感到恐惧。
有些具有一定智力的怪物丧失了战斗,向着山崖口逃窜,但却再次撞上了坚硬无形的壁垒早在杀戮开始之前,对方就已封死了退路。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接二连三的哀嚎和惨叫响彻山谷,最终重归静寂。
戈修高高站在耸立的岩石上,漫不经心地甩掉自己手上的残余的血迹,指尖的刀刃犹如河流入海似的消散在空气当中,尚未干涸的血滴顺着他脸颊的轮廓向下缓缓淌去,苍白的面孔犹如拂晓前黯淡的晨光。
他环视一周,目光平静地扫过山谷,仿佛地面上的并不是堆积如小山的凌乱尸身上与残破肢体,而只是冰冷的石块草木而已。
下一秒,一柄由黑暗元素凝聚而成的利刃从远处的岩峰间骤然升起,捅穿了一具看上去已经死气沉沉的身躯。
那紫黑色的丑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最后抽搐了两下,终于丧失了最后一丝生气。
整个山谷再无半分声响。
不过,戈修清楚地知道,这样的平静只是暂时的。因屠戮而蔓延的血腥味实在太过浓郁,对深渊底的怪物来说是致命的诱惑,不需要多久就会有无数饥馑凶残的怪物闻风而来,渴望着血食与战斗眼前看似残酷的一幕,对于深渊下惯于杀戮的生物来说,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星期天罢了。
他轻巧地跳下岩壁,细细的刀刃自他的指缝间浮现,手法娴熟地将有价值的器官和从中剥离切分,带着种外科手术般冷酷和精密。
前后不过数分钟,戈修就将背包中装满了战利品。
他返回刚才的山洞,将小狼扛到肩膀上,转身跳入了黑暗之中,纤细的身形在瞬间被阴影吞没,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深渊之上是地面。
带毒的空气在荒芜的漠土上肆虐,血河犹如一道道伤痕,在漆黑的山峦和深渊间汩汩流淌。
同大陆正面一样,这里同样有聚落和城镇。
在死亡荒原的正中央,一座雄伟而城市耸然矗立,漆黑冰冷的岩石构成基岩,灼热的岩浆在城市下方翻滚,重重尖塔犹如利刃般簇拥在巨大的岩石间,高墙,石柱,雕像,层叠起伏,浓郁的黑暗元素聚集流淌在黑暗的巷道和锋利的塔尖,被巨大的元素阵牢牢地锁在城市中央。
这里便是埃斯特魔城。
它是整个大陆反面最大的城市,在黑暗神的埋骨之地上拔地而起,由高等魔族掌控,秩序森严,等级分明。
在魔城的最中央,树立着高高的法师塔,塔尖在黑暗中闪烁着一点诡异的微芒。
塔内,两个高等魔族深深地伏跪在地,红色的弯曲长角抵在地面上,面孔几乎贴进了尘土里。
一个身材高大,衣着华丽的魔族背对着他们,站在法师塔花纹繁复的哥特式长窗前,头上的弯曲的角是极深的暗紫色,象征着贵族的身份。
“还没有找到”
他的声音喜怒不明。
那两个魔族的头颅埋的更深了点,声音中带着隐隐的畏惧和颤抖:“大人,我们在尽全力扩大搜索范围,投入的人手也在成倍增加,所有空闲的地精和役使魔偶都派出去了”
“回答我。”
魔族的声音低沉而莫测,带着隐隐约约的危险意味。
“还没有。大人。”
站在窗边的魔族眯起双眼,暗紫色的瞳孔里燃烧着残酷的暗火,他抬了抬手指,那两个魔族的头颅在转瞬间滚落,两具无头的尸体在短暂的静止过后轰然倒下,灼热滚烫的血液从颈腔中喷洒出来,瞬间将华丽的地毯染成深深的暗红。
训练有素的侍从悄悄进入房间,将那两具尸体抬下,迅速地替换上崭新的地毯。
他们的动作娴熟而安静,似乎早已做了不止一次。
但是房间里浓郁而尖锐的血腥味却并没有消散分毫,仿佛早已浸透在了法师塔的墙壁和岩缝当中。
两个魔族副官随即走了进来,替代了之前那两个魔族的位置顶头上司一死,他们也就顺次得到了正职。
紫瞳的贵族收回视线,转过身来,漆黑的长袍随着他的动作闪动着诡异的血色纹路。
他说道:“月圆之夜将近,它的力量会逐渐增强,派出更多魔族士兵搜寻,确保在那天来临前找到它。”
那两个魔族将头颅垂的更低了:
“是,大人。”
阴暗的低语在迷蒙混沌中响起,用诱惑的声调诉说着不知名的古老语言。
冷,只是冷。
仿佛坠入没有尽头的万丈渊薮,冷到刺骨的水流吞噬了一切声音,犹如钢针般穿透皮肤,扎入关节,到最后,痛觉反而比冷意更加鲜明。
昏沉中,以莱诺下意识地向唯一的暖源靠去。
那丝暖意是如此微小而渺远,几乎被浓重的黑暗吞噬淹没,但却始终执着地向外源源不断地辐射着热量和光芒。
低语声在减小,那随着寒冷在四肢百骸蔓延的疼痛似乎变得微不足道了起来。
以莱诺感到久违的平静,意识向着深处的黑暗中沉去。
等他再醒来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那个生活许久的山洞里。
那个由皮毛搭成的窝在山洞的角落里,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而他并不在其中。
因昏迷而迟钝的神经骤然紧绷清醒。
以莱诺感受着身侧紧挨着的温暖身躯,突然意识到自己正躺在那个人类的臂弯中。
他仿佛被火燎伤似的,动作迅速地跳离暖源,但是那个人类留存下来的温暖触感却犹如附骨之疽一般残留在他的皮毛上,即使此刻山洞中冰冷干燥的空气取代了那人的手臂,被环抱着的感觉也仍旧如影随形地紧紧跟着他。
以莱诺感到极端的难受和别扭,仿佛浑身上下哪里都不太对劲。
他回身舔舔自己身侧的毛发,但是在舌面接触到那仍旧残存着温度的皮毛时,又仿佛被烫到似的骤然缩回。
山洞里黑漆漆的,没有半点声响。
静到以莱诺几乎能够听到自己心脏撞击肋骨的巨大声响。
他向着黑暗露出獠牙,仿佛在对无形的敌人宣战。
终于,他在长久的寂静中冷静了下来,终于发现,过了这么久,那个人类居然仍旧一动未动。
以莱诺靠近几步,嗅了嗅对方的搭在地上的手掌。
血腥味,但不是人类的血。
他再次靠近几步,对方的面孔跃入了他的视野。
这么久以来,这是以莱诺第一次认真端详这个人类的面容。
苍白,端正,非常年轻。犹如艺术品般的五官即使以神的标准来看也足够美丽。
他的眼睛紧闭着,侧脸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瘦削的肩头蜷缩着,随着平缓的呼吸微微起伏。犹如某种精致易碎的玩偶,看上去平静而无害。
但是以莱诺却清楚记得对方的眼睛。
那是一双向往着无秩序的混沌的眼睛,漆黑的瞳孔深处永远燃烧着蓬勃的火光,不安分的因子在其中跳跃着,有种压抑而克制的邪性疯狂。
没有任何信仰光明神的物种拥有这样的眼神。
但他却并不是黑暗的选民。
不渴求权力,不沉迷罪恶,不热爱杀戮。
对于黑暗生物来说,权位和野心是流淌于他们血液中的存在,是驱动他们做出一切行动的原始驱动力。他们放纵,以杀戮为乐。但是这一切特征,似乎都无法被安在眼前这个人类的头上。他从不扩大地盘,也没有争夺权位的意图,似乎对深渊的控制权没有丝毫的野心,但是却总是乐意于探索更远的疆域。他虽然不介意手染血腥,但是对他来说,这顶多只是达成目的的手段,而并非宣泄的享受。
以莱诺发觉自己离的太近了。
对方的吐息几乎喷洒在自己湿润冰冷的鼻尖,只要稍稍靠近就能接触到人类的脸颊。
少年的气息滚烫灼热,犹如岩浆,源源不断地向外散发着热量,但是脸上身上却并没有半点发烧的痕迹。
以莱诺舔了舔自己的利齿,牙根处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气。
即使他没有主动进食,在战斗中仍旧有少量的血肉被吞咽进肚腹,然后被他急切渴望着力量的身躯迅速吸收转化。
在黑暗元素对他的诱惑力大大增强的同时,他对其变化也变得更加敏锐就像现在,虽然他无法准确地嗅出发生了什么,但是却能明显地觉察到,在眼前人类的躯体中,有某种可怕的能量正在酝酿涌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飞快膨胀,叫嚣。
他的齿根在隐隐发痒。
空荡的胃袋在抽搐。
以莱诺甚至能够想象到,将利齿陷入那柔软的皮肤当中,撕裂血管和肌肉,温热甘美的鲜血涌入口腔,将会是何等的满足和欢畅。
但又不仅仅是饥饿。
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泛起的战栗和渴望。
脑海深处有声音在低语:
吃了他。
渴望着舔舐他的皮肤,细品他的血肉,嚼碎他的骨头,不浪费一丝一毫,将他的每一个部分都珍惜地细嚼慢咽,一点点地吞入喉咙,藏进自己的身体当中,从此,血液混合着血液,身躯杂糅着身躯。
多么完美的独占。
眼前的人类是如此独特,又是如此难以捉摸和他的神格又是如此契合。
吃了他。
以莱诺坐在少年的面前,尾巴卷回来盖住爪面,一双金色的竖瞳微微眯着,瞳孔深处带着掠食者独有的饥馑和,点点猩红的血色翻滚着,映红了他的虹膜,在黑暗中闪烁着诡谲的微光。
仿佛被诱惑了一般,他缓缓凑近。
闪着寒光的锋利獠牙悬在了对方白皙纤细的脖颈上方
血液在薄薄的皮肤下奔流,散发出温暖的芬芳。
吃了他。
以莱诺的瞳孔中殷红渐深,理智渐渐被纯然野蛮的兽性侵蚀殆尽,残忍嗜血的原始蓬勃增长。
少年身躯蜷缩,毫无防备地沉睡着,呼吸均匀,浓重的黑暗气息从他的身躯内逸散出来。
然而,齿尖却久久没有落下。
下一秒。
粗糙的,猩红的舌面舔舐过少年清瘦的锁骨,那片细腻的肌肤仿佛被砂纸蹭过似的,瞬间泛起了一片浅浅的淡红。
以莱诺顿了顿,低下头,再次舔过他的脖颈。
坚硬的喉骨被柔软的皮肤覆盖,随着舌面的划过而微微颤动着。
一下,两下,三下
人类和兽类的味道混杂在一起,相互交融,不分彼此,到最后,那散发着诱惑的血肉香气被完全地覆盖遮蔽,严严实实地被掩盖于极具侵略性的野兽气息之下。
以莱诺眯着金红色的兽瞳,再次低下头,埋首在少年的颈间,深深地呼吸。
他满意地嗅到了自己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