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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帅轻拍两下手掌。
守在帐外的四五名将士进入营帐,其中两人将刘展的尸体抬走,余下的几人一同将沾染地面的粘稠血液清理干净。
只是营帐内若有若无的淡淡血腥味,却始终挥之不去。
半个时辰后,有人掀开帘子,步入营帐。
正是身着金色玄甲,佩剑在怀的天风国大皇子姜承。
“殿下!”徐帅起身行礼。
姜承平静道:“你乃主帅,不必如此。”
天风国的南疆之地,横跨数千里,北沧国与天风国边疆交界之处,由徐帅镇守。
大燕国与天风国的边疆交界之处,则是由姜承镇守。
二人虽同为南疆统帅,但并无高低之分。
徐帅压低声音问道:“督察院那批探子放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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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承看了他一眼,颔首道:“放了,顺便让他们回去给秦云传个消息。”
天风国皇帝陛下身陨一事,通过督察院的嘴里说出去,才是最好的方式。
按着督察院那位秦大人对皇帝陛下的赤胆忠心,当他知道姜然在此事扮演的角色以后,必定会彻底与姜然撕破脸皮。
京都或许会乱上一阵子。
而这,就是他们最好的机会。
徐帅斟酌言辞,提醒了一句:“若是殿下能够亲自率军前往雍城,迎回皇后娘娘,大局可定!”
这话里面隐藏着许多冰冷残酷的意思。
姜承面上浮现挣扎之色,犹豫半响,终是轻轻叹了口气,摇头道:“罢了,无颜面见母后。”
他宁愿错失这个极为重要的机会,也不忍心做出挟持母后的事情。
徐帅摇了摇头,双指轻轻敲打桌案,低声道:“欲成霸业,绝不可有此妇人之仁。”
营帐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姜承按着剑柄的右手,微微颤抖,这是从未有过的一幕。
在这个世上,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片不可见人的黑暗。平常时候,一道又一道的规则锁链将这些黑暗牢牢束缚。
但,当这个人可以轻易跳出规则秩序之外时,这片黑暗便会彻底占据这个人的内心。
“那......就去吧。”
姜承一声低语,眼神漠然。
翌日,雍城。
皇后娘娘悠悠醒转,下意识向身边摸索。
“陛下......”她于恍惚中轻声呢喃,却没有听到熟悉的温醇嗓音,那句‘朕在’。
坐起身子,环顾左右,皇后娘娘忽然愣神,想起了睡前的记忆。然后,很轻易便猜测出了这件事情的真相。
她有些失神,呆坐了半个时辰后,默默起身整理衣着,这时,有位端着膳食的小侍女推门进入房间,见到皇后娘娘醒来,慌忙将膳食放在桌案,恭敬行礼道,“娘娘万安!”
皇后娘娘轻声吩咐道:“将魏贤、海落唤来。”
魏贤陪着皇帝陛下堕入深渊,是来不了了。
海落虽然断了条手臂,但好在性命无忧,随行的太医院御医为海落处理好伤口后,他便守在了小院门口,足足一整夜未合眼。
小侍女站在院内,喊道:“海统领,娘娘唤你过去。”
皇后娘娘醒了。
听到这道呼喊,海落轻轻呼出口气,凝重的面色渐渐舒缓,心底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他起身单臂推开院门,跟随小侍女一同止步房外。
“臣,有罪。”他在门外跪下叩拜,头颅紧挨着地面,不敢起身。
“进来。”皇后娘娘清冷的声音传来。
旁时,肆意进入陛下与娘娘的卧房,便是大罪,此时也顾不住这些俗礼。
小侍女搀扶着海落起身,步入卧房,再次行了叩拜之礼。
卧房内。
皇后娘娘正端着精致瓷碗,小口抿着粥食,直至吃完了整碗粥后,才深深看了眼跪在地面的两人,“起来吧。”
海落甲胄破烂,浑身皆是凝固血渍,就连手臂都是断了一条。
分明是经历过一场极为惨烈的厮杀,瞧着当真是凄惨无比。
跪在地上的小侍女也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片子,待皇后娘娘吃完粥后,小心翼翼捧着盛碗的竹案,躬身退去。
皇后娘娘伸出手指轻点海落的方向,语气平淡道:“说说吧,这一两日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海落额间渗出汗水,苦涩道:“昨日晌午,有数万人围山,陛下亲率六百禁军向南突围,让臣领着余下的一千两百名禁军护着娘娘退入雍城,途中遭遇数次截杀,幸好娘娘安然。”
皇后娘娘忽然问了一句:“陛下呢?”
海落犹豫半响,艰涩道:“下落不明。”他实在是不敢将陛下或已身死这句话说出来。
数万人围剿,皇帝陛下领了六百人突围,结局已是显而易见。
奇怪的是,皇后娘娘面上并未露出丝毫异色,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二十名时刻守在陛下身旁的二品高手呢?”
海落回道:“陛下让这二十名高手守在娘娘的圣架旁,经过数场厮杀,死去十七人,只余下最后三人。”
不知是不是从这句话里想到了什么,皇后娘娘紧接着又问了一句:“魏贤呢?”
海落苦笑道:“魏总管跟着陛下,如今也是下落不明。”
听闻此言,皇后娘娘收回视线,指间轻捻,颔首道:“海落,下一步你打算如何做?”说这句话时,脑海里竟不可抑制的想起了自己与陛下的三个孩子。
那日在车厢里,她曾与皇帝陛下说过,他们膝下的三个孩子,都是好孩子。
可这些好孩子如今竟要弑父弑母,皇帝的宝座当真有这么重要?
血浓于水的亲情在帝王之位下,竟是那般不堪一击。
身为这些孩子的母亲,对她来说,这无异于是最大的悲哀。
海落伸手摸出怀里染血的密诏,低声道:“遵陛下旨意,入万京,奉诏行事!”
皇后娘娘心底涌入浓浓的倦意,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静静看着海落手里那道染血的诏书,长长叹了口气,缓声道:
“陛下曾任命雍城太守李岩为京都府尹,入万京一事,可与李岩商议,此行必须隐蔽,一步踏错,便会辜负了陛下的一番心血。”
海落小心翼翼将密诏放置怀里,凝重道:“臣正有此意,昨日便与......”刚说一半,却听到了一番让他惊疑不定的话语。
“将那道密诏,烧了吧。”皇后娘娘揉了揉额头,字里行间透露出难以掩饰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