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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然的这番话,可谓是占尽了道理,若是换成一般女子,定是无从反驳,哑口无言。
但淑妃娘娘并非寻常女子,她沉默了会儿,清冷道:“二殿下所言,皆是为天风国考虑,初听似有道理,细想却是荒谬至极。”
“天地无尽,尚且循规蹈矩,日升月落。人之有限,又怎能逾越人伦之德,肆意妄为?”
“陛下新丧,正是举国悲痛之时,二殿下却派人围了我芳华殿,想来不止我芳华宫吧?
一,不披缟素。
二,不寻尸骸。
三,不奉遗诏。
四,不迎亲母。
五,不敬尊长。
六,不爱手足。
七,不循祖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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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不守国法。
这八大罪,说的可是你二殿下?”
每一条罪过就像是一个巴掌,狠狠抽在姜然脸上。
任何一条放在他的身上,都是要遭受万人唾弃的。
姜然微微眯眼,冷冷一笑,“淑妃娘娘好一副伶牙俐齿,姜然不如,但非常之时,需用非常手段。”
“本宫劝二殿下,还是等皇后姐姐回来后,再做决议吧,陛下驾崩,或会留下遗诏?”淑妃娘娘毫无惧意,淡淡说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二殿下若执意如此,将来定会留下极大隐患,”
南边的姜承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
若真遂了姜然的心意,只怕顷刻间,天风国才会真正大乱。
淑妃娘娘虽是女子,却有着一颗玲珑心。
她不愿陛下留下的江河被这般糟践,哪怕,那个男人已经死去。
“淑妃娘娘未诞下孩儿。”姜然似是随意提及,问了一句,“父皇晏驾后,敢问淑妃娘娘,何以依靠?”
淑妃娘娘双手握拳,听出姜然话里的意思,愠怒道:“本宫是你父皇册封的正妃,你敢!”
姜然讥讽道:“淑妃娘娘方才不是还说我姜然,不敬尊长吗?没过多久,这就忘了?”
所谓冷宫。
也只是较为偏僻的宫殿,与芳华宫本质上并无什么区别。
里面不是很冷,但是很冷。
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若是被打入冷宫,不配侍女,不允走出,余生只有一人对月,一两月倒还好,一两年,七八年,二三十年过去。
她或许会疯?谁知道呢。
这已经是明目张胆的威胁了。
淑妃娘娘指着姜然的手臂,不停颤抖,惨然一笑,“陛下怎会生出你这个刻薄狠心无情无义的儿子!”
姜然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眼泪都快笑出来,“因为父皇,才是这个世上最刻薄狠心最无情无义的人啊!”
淑妃娘娘被册封为妃多年,却从未有资格为陛下诞下一子。
天风国的皇帝,才是最狠心的人,他的所有爱意,只留给了皇后娘娘。
帝王之家,最是无情。
有情之人,往往错付。
淑妃娘娘指着姜然的手臂无力垂下,眼眶泛起雾气,喃喃道:“若要天风国朝政稳定,你即便要登基,也必须堂堂正正,名正言顺!若是动摇天风国的根基,本宫宁死也绝不助你!”
其实谁当皇帝,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天风国是陛下的天风国,即便陛下驾崩,她拼尽性命,也不能辜负。
女人啊......
往往自知深情是罪,不可饶恕的大罪,却仍是义无反顾,仿似飞蛾扑火。
可怜,又好笑。
姜然缓缓点头,沉默着想了许久。
半个时辰过去。
他终于娓娓道来:
“父皇离京之时,曾命我监国,父皇不幸遇难,我必须执掌神器,担当起天风国之大任。我要告诉天下百姓,我姜然的皇位,不是偷来的,也不是抢来的,而是父皇亲自为天风国挑选出来的储君!”
“父皇坠崖,母后陷于雍城,久久未归,此正是非常之时。此时,更应当机立断。淑妃娘娘可先与朝堂众臣一同商议先皇谥号,衣冠冢以父皇入灵柩暂且停于朝阳宫。这便是尊礼重教,一切皆会按照礼仪章法行事。”
“待淑妃娘娘与朝堂众臣商议谥号以后,我天风国便立即将此事照会天下诸国,让其派使臣前来会葬先王,会葬之时,国仇家恨暂且按下,待会葬过后,便是登基大典。待我登基以后,便发兵北沧国,以举国之兵为父皇报此血仇!”
淑妃娘娘心底一片茫然,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这件事情是如此真实。
陛下,当真逝去了。
勉强按下心底的悲意,轻声问道:“大殿下若是举兵,你当如何?”
姜承的兵马与徐帅的兵马联合起来,那可是足足四十万大军啊!
若非龙脉仍需一段时日才能消散,天风国的四十万大军,足以灭尽天下任何一国。
姜然微微摇头,缓声道:
“兵法常言战之策。战,有战之战,有不战之战,大哥手里的四十万精锐兵马,瞧着吓人,却是都需朝廷供养,没有朝廷出粮,这四十万大军实则不堪一击!他若举兵,定会以大义伐我,大义可怕,却是一把双刃剑,可伤人,亦可伤己。他空有大军,却无粮草辎重,举兵来犯,我只需闭城坚守月余便可不战而胜。他若纵兵抢粮,便是担上不义之名,他若不义,又怎能举大义之旗?因此,我亦可胜。”
“战,我则攻其心,于是胜。不战,我则守己城,于是胜。”
淑妃娘娘眼圈微红,怔怔的看向姜然,眼前这人真是像极了陛下。
狠心,薄情,却又极有魅力。
她惘然问道:“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姜然轻叹口气,回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无人教导,自学成才。”
当你真正将书籍里的所有道理都读完时,当你真正走遍了天下,看尽一切风景之时。
你会获得世人难以企及的智慧和勇气。
这智慧与勇气,便是一切的力。
姜然真是一个,极其可怕的人。
一个跟皇帝陛下一模一样的......可怕的人。
淑妃娘娘终于点头,闭上眼睛,哽咽道:“好......我答应你。”
如果天风国能够不出动乱,便不会辜负皇帝陛下。
这是她唯一想做的事。
还是那句话,谁当皇帝,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人走茶凉,物是人非,今日之今日,早已不是昨日之昨日。
且细看,且独行,且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