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晌午过后。
农家小院。
长孙婉儿出门购置一些家具,视线在宁不凡和王安琪身上来回巡视,犹豫了半响,还是带上了一品境的王安琪。
毕竟一品高手,那力气可不是一般的大。
这数月里,勤劳爽利的婉儿俘获了不少人的友谊,包括整日里面色清冷的王安琪。
柳思思与柳凝儿搬了一条长凳,坐在屋檐下清洗绿菜,这段时日,两人安守本分,仿佛与外面的世界隔离开来,彻底融入了这个小院子。
农家小院曾被王十九施以秘法,雨雪不侵,唯有寒风能涌入院落。
宁不凡躺在竹椅上,轻轻摇晃,目光凝视着天穹上稀稀落落的纷杂小雨,滴落在半空的薄膜上,拍打出阵阵涟漪。
一时之间,竟有些若有所思。
他旁边挨着的,是躺在竹椅上睡得如同死狗一般的王十九,这厮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竟是满面淫笑,哈喇子流了一地,极为不雅。
“万京的事情已然结束,”宁不凡偏头看向柳思思,轻声道:“自此刻起,你二人可以随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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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湖楼与宁不凡的合作,建立在扳倒姜然的共同目标。
如今,姜然已经倒台,未湖楼无需再与宁不凡合作。
而未湖楼对宁不凡而言,也暂时失去了利用价值。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以挟持柳思思与柳凝儿二人的方式,让未湖楼投鼠忌器,但是......城里还有个小爽儿。
小爽儿身为三楼当家,有足够的威望能够统御未湖楼各处暗探,那么柳思思在宁不凡身边,倒成了一份掣肘。
思来想去,无论日后局势如何发展,柳思思对他而言再无用处,不如放了,也算是给了未湖楼一个情面。
万京城内,每日涌入许多人,估摸着不少都是未湖楼的人手,西荆楼的大概也有。
不出半月,未湖楼与西荆楼这两个庞然大物便能恢复到数月前的规模。
到那时,宁不凡可就真的又成了举步维艰。
万京......是该离去了。
“宁公子不怕我走了以后,施以报复?”柳思思看向宁不凡,淡漠问道。
宁不凡嘴角含笑,轻声道:“数月前倒是有过这个忧虑,不过自从那日你酒醉以后,我便再也没有这份忧虑,施以报复?你敢吗?”
柳凝儿与李三思已私定了终生。
柳思思最不能失去的是柳凝儿,而宁不凡手里把握着李三思。
虽说有些不耻,但这也是事实。
只要李三思一日站在宁不凡身后,那么柳思思便一日不敢对宁不凡动手。
“这儿挺好的,”柳思思停顿了一会儿,补充道:“清净。”
这是不愿离去的意思,真不知这破地方有什么好的。
宁不凡摇头轻笑,“走不走随你,从即日起,你自由了。”
说着,他双手按在竹椅上,稍一用力便站起身来,朝外面走去。
出小院后,他第一时间便觉察到附近有几道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
天机榜首宁钰没死的消息传遍了万京,于是,他再次引起了许多势力的瞩目,可真正能够摸到自己藏身之处的,也就那么几个顶尖势力。
此时在暗处盯着自己的这些人,无非就是督察院,未湖楼,西荆楼这三个势力派出的暗探。
司涯还得利用自己跑一趟听雨轩,那么在这万京城内,他定然是安全的。
因此,宁不凡也懒得搭理他们。
爱跟着就跟着,自己又不是什么卖身的烟楼小娇娘,被人看一看、摸一摸也不会被沾了便宜去。
不过这雨水瞧着不大,滴落在身上不一会儿便湿了衣裳。
宁不凡皱眉想了一会儿,目光随意巡视一圈,眼睛一亮,径直朝着街道上一个摊上摆满女子胭脂的商贩走去,他也没说废话,直接劈手夺过了商贩的竹伞,略带嫌弃的瞥了眼五大三粗的商贩,奚落道:
“要不咋说你督察院的探子不行呢,都不长点脑子,下这么大雨,你出来摆摊卖胭脂?”
宁不凡朝身后看去,随意指了指,恳切道:“瞧见那边拉运木料的商贩没,从南城转到东城又转回来,好几圈。我估摸着也是你督察院的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迷路了,在这城里兜兜转转愣是没找到城门?你们行不行啊?”
“嘿,我就想不明白了,同样是情报势力,人家未湖楼、西荆楼比你们强出几十倍,你们秦大人真不嫌丢人吗?我瞧着都尴尬,赶紧撤了!”
肌肉横扎的大汉满面涨红,欲言又止的模样,像是被欺负了的小媳妇。
宁不凡鄙夷的摇摇头,撑着竹伞转身而去。
往小了说,他是抢了一把竹伞,往大了说他是在助督察院这些探子成长。
这叫啥,这叫与人为善。
对,格局打开。
临近傍晚,风雨越大。
宁不凡撑着伞走到了老地方——待客驿馆。
此时的驿馆已成了一片废墟,仆役早已迁移,地面布满龟裂,只有斜躺的枯树以及随处可见的碎石,再往前走,便能看得到许多巨大的凹陷。
他缓缓走在每一寸陌生而熟悉的土地,走了许久。
终于,他停在了一座凉亭前。
初次来时,还是缙云公主给他暂且安排的住处。
后来,宁不凡为获取棋阁数番刺杀他的真相,以叶辰留下的剑意,将上官云顿为首的棋阁一众高手设计伏杀,万千锋寒锐利交织的剑意几乎将整个驿馆毁去一半。
假山横断,绿林拔天,地面凹陷,屋顶房檐,也成了一片破烂。
虽说,隐约间猜测出了一些真相,但他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数月前,与姜然结怨真正根源,还是在于那两位小娇娘的死。
一个雀儿,一个燕儿。
她们是很普通的两个女子,她们在上位者的眼里只是两个贱民,是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
但,宁不凡知道,无论旁人认为是多么低贱的生命,都有仰望星空的权利。
她们想获得自由,她们没错。
这不是任何人的错,是这个世道的错。
凡是不敬畏生命之人,尽皆得不到生命之敬畏。
雀儿燕儿之死,是他的一个心结,他也曾因此从三品门槛跌落。
如今,当这一个心结终于平复之时,他的剑道境界随着心境无垠,渐渐攀升,越来越高,终于他到了一个临界点。
我修凡人剑道,我是凡人。
宁不凡将竹伞丢向风里,竹伞被狂风席卷,不知飘向何处,雨水顷刻间染湿他的发髻和衣裳,猛然间,他的身上迸发出极为浓郁的剑意。
瞳孔中有万千剑意化作雷霆激荡,几欲爆裂。
宁不凡想起了叶辰曾教导过他的话:修剑先修身,修身先修心。
于是,他就这样盘膝坐在雨中,望向凉亭,望向自己的内心深处。
然后,他发现,在他的胸膛里,似乎藏着另一个自己,一个陌生到令人窒息的自己。
“你是谁?”宁不凡闭目自语,有些茫然。
随后,一道淡漠的声音响起,“我是你,但你还不是我。”
“我要怎么成为你?”他继续自语。
这道淡漠的声音旋即响起,“上山,拔剑,斩仙,封天!”
‘轰!’他听得天地间一道大响,再睁开眼睛抬头看,极目望去,只见黎明悄悄划破天边,朝阳初升。
他站起身,目中白色剑芒闪烁,抬手轻挥,身前凉亭竟被一道锋寒锐利白芒横切两半,轰然砸落在地,渐起滚滚浓尘。
“我破境了。”
自出山,已有半年之久,直至今日,终于窥得三品地坤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