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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又少叙了会儿闲话。
公叔枫亭始终摸不清宁不凡心中所想,便直截了当道:
“宁先生此行往东,过了桂州十三郡,便临东海——青、扬、冀、雍四州。这四州拢共三十八郡,虽居于东荒国疆域,却是极乱。这四州刺史,虽无强兵良马,但对于朝廷的旨意,向来是听调不听宣,其间贼寇横行,匪盗猖獗。”
宁不凡颇为不解为何公叔枫亭要说出这话。
公叔枫亭笑了笑,压低嗓音道:“宁先生莫非不知,东海禁剑之事?凡剑修入东海四州,皆要被折断双手。宁先生身为江湖魁首,虽无惧于此,但若是入了东海四州,总是会惹上些麻烦缠身。”
宁不凡皱了皱眉,看向王安琪。
这事儿啊,他还真不清楚。
王安琪想了一会儿,沉吟道:
“大概四五年前,我与姐姐还未入世,那时候......东海四州极乱,海盗猖獗,辰哥入世之后,曾仗剑走东海,一人一剑杀的东海尽是血浪翻滚,杀的四州贼寇胆颤心惊,皆换了营生。后来啊,辰哥自东海四州走出去后,整个东海的风气便好了许多。也是在那时候,四州刺史同时下令,江湖禁剑。”
宁不凡伸手摸向腰间碎星剑,心神略微激荡。
一人一剑,杀的东海四州胆寒,杀的东海尽是血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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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何等壮阔激昂之事。
叶辰啊叶辰,你可真是个十足的江湖人。
公叔枫亭指了指宁不凡腰间木剑,缓声道:“我观宁先生秉性,不是畏首不前之人。不如这样,在下领五万精锐将士,护送先生入东海四州?”
宁不凡摇了摇头。
以他今日的江湖地位,若要无忧入东海,领着棋阁七司十四门,轻易便能镇压整个东海。
他带着王安琪隐匿身份往东走,是为了去听雨轩。
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若是让公叔枫亭领着大军护他入东海,宁不凡的踪迹便人尽皆知。
因而,此举不妥。
“要不......再走一遍?”
宁不凡低眉看向碎星剑,轻声问道。
碎星剑微微颤动,似是极为欣喜。
东海禁剑,便是惧剑。
这让他们怕的缩到了土里的碎星剑,终究还是要再去一趟东海。
叶辰死在剑域,宁不凡拾起了叶辰的木剑,背起了叶辰的江湖,再走一遍叶辰曾走过的江湖路。
这是曾经对碎星剑许下的承诺。
公叔枫亭见此,也不再劝慰,从腰间摸出了一块儿早先便备好的金令,递给宁不凡,“先生既有决议,便带上这块儿金令,待入了东海,若有需要调兵遣将之时,也会有些用处。”
宁不凡接过令牌,在手中翻看了会儿,好奇问道:“公叔将军身为桂州大将,怎的在东海四州,也留有大军?”
东海四州与这桂州,虽仅隔两百里,但却是换了天地。
四州刺史连皇帝陛下的圣旨都不遵,又怎会卖这公叔枫亭的面子?
公叔枫亭神秘莫测一笑,压低嗓音,“青州,梅竹娘。”
王安琪愣了愣神,脱口而出,“那不是东海四王之一?”
公叔枫亭将手往下一按,示意噤声,笑道:“此事啊,可万万不容宣扬出去,否则我这桂州大将的职衔,怕是要被朝廷给削了去。”
宁不凡将金令收入怀里,皱眉问道:“什么东海四王?”
王安琪耐心解释道:
“青、扬、冀、雍,这四州临近东海,岛屿横生,海盗猖獗。经辰哥剑杀东海后,这些年来啊,东海四州虽收敛了些,但总归是海上的买卖多过山里。青州梅竹娘、扬州刀三爷、冀州青衫客、雍州黑李鬼,这四人便是东海上名声最显的贼寇,合称东海四王,莫要小看这四王,他们每个人,轻易便能调动成千上万的贼寇。”
确实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宁不凡缓缓呼出口气,“倒是......有点儿意思。”
叶辰仗剑走东海,杀得东海血染,杀的最多的,应该便是海盗。但,杀多了海盗,却让四州之地多了禁剑令,可见这些海盗贼寇与官府勾结极深,不分彼此。
有的时候,官便是贼。
有的时候,贼便是官。
难怪,似耶鲁太白这般城府深沉的帝王,都无法镇压东海四州,收权回来。
难怪,棋阁在这东荒国一手遮天,也无法轻易镇压东海四州的江湖。
看来,东海之行,会有些意思。
不过,这公叔枫亭能有调遣东海四王之一的本事,倒是不容小觑。
宁不凡伸手拍了拍公叔枫亭的肩膀,缓声道:“公叔将军,待宁钰以诚,待得来日,宁钰必厚报之。”
公叔枫亭拱手笑道:“宁先生乃高雅之辈,在下愚目,若能为宁先生效力一二,自当倾力而为。”
他是个聪明人,知晓该什么时候放低姿态,也知晓该如何待这位天机榜首。
在这座江湖上。
天机榜首宁钰,虽是初入江湖之人,但却在极短时间便成了最茂密的那棵大树。
公叔枫亭自然不会错失这个攀附的时机。
想来,这天底下但凡有野心抱负之人,都不会错失此等良机。
宁不凡与公叔枫亭拱手作别。
王安琪看着重骑踩踏出的阵阵尘烟,感慨道:“这公叔枫亭与那惊鸿峰主李子夜一样,是个好人啊!”
宁不凡拍了拍王安琪的小脑袋,不置可否笑了笑,“安琪啊,你要明白。当你自身对旁人而言,极有利用价值时,便会发现,你的身边,全都是好人。”
当你站到足够高的地位时,没有人敢正眼看你。
他们会在你的面前躬着身子,低声谄媚,隐去一切小心思,倾尽一切,只为讨好你。
然后,你便会发现——这个世界,其实还是很善良的。
当然......希望你不要又跌入深谷。
否则,那些攀附你、谄媚你、敬畏你的人,是最先一脚踩在你头顶,要将你踩死的人。
然后,你又会发出感慨,这个世界,可真他娘的黑暗。
借用一句老话,江湖从来都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他娘的,人情世故啊。
晌午过后,天穹阴云密布,闷雷声阵阵,似要降下瓢泼大雨。
宁不凡与王安琪出了桂州城。
在官道上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遇到了一队往东行进的商队。
这商队里押镖的武者,约莫二十余人,带着整整十二车货物,队伍拉得老长,零零散散。
据领路的商队掌柜说,大多都是犀牛角,还有一些自云州运来的丝绸锦段儿,往东边运。
瓢泼大雨来的急,只听一声炸雷,便是瀑布天降。
山道多泥泞,行路不便,旋即寻了个背风的地段儿,商队大多数人也入了车厢避雨。
宁不凡想了会儿,正要拉着王安琪往山里走。
耳边却传来了一道清脆的嗓音,“这雨一时半会儿停歇不了,不如来车里歇歇脚?”
抬眼看去,是一约莫三十左右的丰腴妇人,正朝两人招着手,面上带笑。
春风多急雨,风不静,雨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