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将夜,斜阳落。
天地间一片绯红。
王安琪辞别许洋后,孤身来到了万京城内一处农家小院。
她停步门前,轻轻敲门。
很快,脚步声响起。
‘咯吱——’
院门被拉开后,探出来一个小脑袋,看清来人后,惊呼出口,“安琪姐,你回来了!”
阔别一年有余,再回来时,院子依然简朴淡雅,恍若当年。
若要论及最大的不同,便是围墙两侧,各多了一小块儿菜圃,绿意盎然。
王安琪随意寻了张竹椅坐下。
柳凝儿殷勤的搬来小案子,添上茶水,顺带问了一句,“安琪姐,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宁公子当初不是跟你一块儿走的吗,他没跟你一块儿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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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琪抿了抿嘴,心头斟酌。
这件事情,倒不知该如何说。
柳凝儿很是雀跃,话语不停,“还有还有,我听江湖上的人说啊。天机榜首宁钰,踏百层剑冢,闯剑阁九山,一剑杀死了那剑阁之主叶青玄。然后,又是闯东荒国,砍死了棋阁之主慕容云画,这些是不是真的?”
王安琪点了点头,“倒是无错。”
“啊!”柳凝儿捂着小嘴,眸子里异彩连连,惊呼道:“那,那咱们宁公子,提剑过青州,孤舟入东海,翻掌便灭杀数万海贼,救下百万四州黎民,这些也都是真的!?”
这些,可都是近日在万京城传的沸沸扬扬的事情。
所谓江湖流言,大多都是夸大个人勇武,对隐藏在夜幕底下的阴谋算计视而不见。
诚心而言,若非西荆楼在宁不凡身后倾力襄助,莫说一个天机榜首,即便一百个天机榜首,也填不上东海这个大窟窿。
王安琪想了会儿,摇头道:“东海之事,非宁钰一人之功,江湖上传的消息,太过离奇,与事实差异甚大。不过......东海四州的百姓,确实因宁钰,这才过上了太平日子。”
柳凝儿单手撑着下颌,颇有些惭愧,“以前......我还觉着宁公子是个无情无义之人,没想到他竟是个真正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他啊,藏的太深了,我险些看错了他。”
王安琪闻言,沉吟道:“其实他......罢了。”
她后面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不过,王安琪心中倒也有些好奇,宁不凡行事只从喜好,善恶之事,也都做过,为何这江湖上竟只传出他的美名?
是了......那恶名,全给陈子期背去了。
想到这儿,王安琪摇了摇头。
这可怜的陈子期。
柳凝儿忽而压低嗓音,小声道:“安琪姐,你跟宁公子,你们俩?可有那个......嗯?”
王安琪一怔,“什么?”
柳凝儿脸色微红,轻咳一声,“安琪姐姐有所不知,这江湖上如今痴迷宁公子的年轻女侠,那可是多了去了。不过,她们也都知道,宁公子身边跟着一个绝美红裙女子......”
说着,还特意往王安琪身上的衣裳看了两眼。
王安琪沉默不语,情绪有些低落。
柳凝儿狐疑看了王安琪一眼,问道:“宁公子人呢?”
王安琪微微摇头,“不说这个......凝儿,我且问你。近段时日,你可曾在一个恍惚间,看到过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
“你明明知道他是谁,也知道他做过些什么,却始终想不起来他的相貌和名字?每当要你要尽力回忆他时,他的身影便会缓缓消散,之后便再也想不起他做过什么事,也想不起他到底是谁?”
这话很是矛盾。
柳凝儿捂着小嘴,“安琪姐,你也有这种感觉?”
王安琪捏紧短箫,缓缓呼出口气,“我从听雨轩走出来,除了送几封信,还有就是为了探寻这件事情。可......思来想去,却是无从入手,你可知道一些线索?”
“我想想。”柳凝儿闭上眼,眉头紧皱,艰涩道:
“他是......一个,嗯......一个男子。白发,是的......白发。然后他......他与我年纪相仿,不足二十。还有......不行,只能想到这么多。”
王安琪低眉思索片刻,摇头道:
“不对,他是一个老人家,白发干枯,身形佝偻,脸上的皱纹,如同山上沟壑。他......很贪财,是个江湖神棍,虽骗过我许多次,待我却是极好。”
两人回忆里的明明是同一个人,却像是天地之隔。
莫非此人......既是少年,又是老人家?
线索到了这里,又是断了。
柳凝儿挠了挠头,忽而目光一亮,拍手道:“是了,长孙婉儿!安琪姐,数月前思思姐与婉儿姐一道去了大燕国,为的便是探寻此事真相。你若是当真有心探寻,或可去一趟燕国洛水城?”
洛水城距此,又是遥遥万里。
王安琪思虑半晌,回道:
“我从大漠深处一路赶来,耗费太多力气,疲惫至极,入城时又遭遇伏杀,受了不轻的伤势。若要再次赶路,起码......也要歇息十来日,待气息恢复之后,才能速往燕国都城。”
柳凝儿颇为惊心,“伏杀?”
王安琪随意解释道:“还好有人助我脱身。否则怕是要着了道。”
柳凝儿暗自咂舌,感慨道:“安琪姐,这行走江湖,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这人胆小怕事,可不想去江湖。”
王安琪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总是在外面打听江湖上的事情?”
若只是寻常老百姓,哪里会知道那么多关于天机榜首的消息。
由此可见,这柳凝儿虽不敢行走江湖,却对江湖很是热络。
这,又是一个矛盾之处。
柳凝儿羞涩低眉,小声嗫嚅道:“我......在等一个人。他去了江湖,快回来了。”
那人名为李三思,是宁不凡的结拜兄弟。
那人听从宁不凡的吩咐,去万里之外的山头,读书去了。
快两年了,这书......竟还没读完吗?
王安琪看了眼柳凝儿,收回目光后,轻声叹息,“这世间,为何总是女子等男子?什么时候,才能换上一换?”
岁岁与月月,日日与夜夜。
一日又一夜,一岁又一月。
天外,云深处。
斜斜挂着一轮满月。
月光柔和,似溪流徜徉,落入人间。
柳凝儿抬眉看着明月,心底怅然,默默问道:“李三思,可敢抬眉?”
若敢抬眉,也算相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