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面对苏龙的邀约,陈子期低眉思索片刻,点头应道:“好。”
其实,在入洛水城之前,他就做好了直面仵世子阳的打算。
只不过......在入城以后,仵世子阳一直没有动作,而未湖楼在苏龙的命令下,也并没有与陈子期为敌的打算,反而处处襄助柳思思与长孙婉儿。
这就让陈子期很是诧异。
他在想——如今洛水城的局势如此诡谲,这堂堂天机榜二,莫非是睡着了不成?
苏龙的到来,恰逢其时。
陈子期也早就想看一看,仵世子阳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了。
王安琪的目光中,有些忧虑。
她瞧不清局势,看不见藏在暗处的勾心斗角,只怕说错了话,只好缄默。
燕十三则没有这么多小心思,他觉着既然是陈兄做出的决定,自然有其考虑在内,无需规劝。
陈子期看向两人,缓声道:“你们两人只管去官府投案,我嘛......去见一见仵世子阳,稍后便来寻你们。切记,在我来之前,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可与官府起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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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十三意有所指,问道:“若是蓝乔不在官府?”
陈子期摇头道:
“若是天下为棋局,庙堂便是明棋,而江湖则为暗棋。我们与人对弈,需出尽明棋,再出暗棋,我们的对手也是这样。放心吧,我们的对手并非蠢货,反而是个极为高明的人。他既然要步步为营,便会率先出尽明棋,在庙堂之力未尽之前,江湖势力是不会轻易浮出水面的。据我估计......你们此去,不仅见不到任何江湖高手,更能顺利的见到蓝乔。”
而最重要的一点,抓捕长孙婉儿与柳思思,用的是剿灭长孙家余孽的名号,庙堂若不出手,反而将其推给江湖势力,便是名不正言不顺。
摆出杀局的幕后之人,是个极讲道理的人,自然不会轻易做出有悖常理之事。
燕十三与王安琪对视一眼,点头应允。
陈子期骑着大黄狗,走向苏龙,平淡道:“引路。”
苏龙略微垂首,侧身抬手,“请!”
王安琪曾说过,仵世子阳性子淡泊,不喜热闹。
洛水城内,最静逸的地段便是东城。
苏龙领路,陈子期跟在身后,本以为会是遥远的路程,没想到自泥泞小路行了十余丈,再一个转身,便走到了台阶前,看到了一座幽静宅院。
一路走来,竟还不到半炷香。
这座宅院与国师府仅有一墙之隔。
同样是低矮的外墙和颇有古意的大门。
不同的是,这大门上横放着一块牌匾,上面有‘逍遥观’三个大字。
三个字并非篆刻,而是墨留其上。
这里自然不是六大隐世圣地之一,只是取了逍遥观的名。
从这里可以看出,仵世子阳对自己的师门,竟是毫无敬畏之心,还颇有调侃之意。
倒也是个有趣的人。
陈子期站在牌匾前,上下打量一番,啧啧道:“字迹苍劲有力,饱含深意,竟与我不相上下,这是哪位书法大家的手笔?”
苏龙拱手回道:“陈兄见谅,我主仵世子阳曾言,此字的出处,不允告知旁人,是为绝密。”
陈子期哦了一声,拍了拍苏龙的肩膀,笑道:“我方才说的话,忘了它。”
苏龙微微一愣,不解其意,正要问话,却见陈子期已经推门而入。
他只好收回后话,将门合上,立在门前,权当护卫。
陈子期刚走入院子,便瞧见了一条细碎沙石铺就的幽静小道。
这条路的两侧,环绕着层叠障目的树木,枝叶晃眼,绿意盎然,隐有雀鸣声依次响起,像是深林般富有生机。
陈子期沿着这条小道走了约莫半炷香,终于看到了一片清澈湖泊,湖泊的中央,有一座雕工精致的四柱凉亭,上面是孔雀顶,下面是竹伞状。
湖泊四面,有通往湖心凉亭的独木拱桥。
一袭白衫的仵世子阳,眼上蒙着一层黑纱,手里捏着一枚白子,端坐于凉亭,紧紧盯着桌案上的棋盘。
若能透过黑纱下瞧见他的眉头,会发现他的眉头紧锁,一副苦思不解的模样。
陈子期沿着独木桥走上凉亭,与仵世子阳对坐,饶有兴趣的盯着桌案上的棋盘看去。
棋盘上,黑白纵横,犬牙交错,隐带肃杀。
仵世子阳犹豫半晌后,终于落下一子,深深呼出口气,仿似卸下一条重担,如梦方醒。
陈子期轻轻颔首,“好棋。”
仵世子阳将案子上盛着黑子的玉罐往对面一推,“陈兄懂棋?”
陈子期捻起一枚黑子,扫了眼棋盘,随意落在一处空隙,“不懂。”
仵世子阳顺手捻起一枚白子,刚要下时,却发觉陈子期先前那枚落下的黑子,已彻底将黑子拉入死地。
于是,他便将白子放回玉罐,笑道:“确实如此。”
陈子期拍了拍手,问道:“牌匾上的三个大字,可是你亲笔所写?”
仵世子阳淡淡一笑,“你来洛水城,要办何事?”
陈子期轻轻敲打桌案,“只是偶然过路。”
仵世子阳点了点头,“此字非我亲笔。”
陈子期咧嘴一笑,眯眼道:
“牌匾上的字迹,笔法秀逸、狂狷不羁、墨彩艳发、形断意连、锋芒毕露,这分明就是老子十三岁时独创的神龙贴!这笔法,除了我们村的大黄狗会写,便只有村子里的教书先生才会,这位教书先生名为宁立,字孟尝。宁先生性子温和,字迹工整,纵时常习练神龙贴,却也只当教学,从不会刻意显露字迹于世。依我看,这字是宁先生教的你,确你亲笔!”
仵世子阳微微一笑,缓声道:
“陈晨,字子期,三岁习文,七岁锄禾,十二岁悟透三卷天书,通晓天地道理,十五岁身躯显圣,不似凡人,二十岁气息内敛,泯然众人。你有一儿时玩伴,名为宁钰,他正被困于听雨轩祭坛之下,有失魂断魄之险,你来洛水城是为了寻到救治他的法子,不是路过!”
两人回答问题时,各自说了虚词,却又干脆利落的拆穿了对方的虚词。
久久沉默过后。
陈子期缓缓呼出口气,微微拱手,“宁先生将这些事情告诉你,是为了让你对付我?”
仵世子阳拱手回礼,“你我师承一脉,说对付苛责了些,只是不愿让你搅局罢了。”
陈子期连连点头,“放心,我不仅不会搅局,我还会帮你们,我已经让燕十三和王安琪去官府投案,甚至等我出去后,也会投案,跟你们配合的明明白白。”
“我这人啊,太坦诚了,简直是说一不二,被困在国师府里的人,你们尽管杀,跟我丝毫关系都没有。我只是想问一下,知行门的十三位一品高手设阵困我、大学门的六位一品高手围杀王安琪,这两件事,究竟是受何人指派。别误会,我可没什么坏心眼,我就是想请他吃个饭。”
这事儿不像是仵世子阳干的,毕竟未湖楼的二当家苏龙,曾不遗余力的襄助柳思思与长孙婉儿。
若说这是宁先生的手笔,可这手段实在太过拙劣,宁先生定然拿不出手。
因此,这知行门与大学门的后面,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