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列传109
○苗授子履王君万子赡
张守约王文郁周永清刘绍能王光祖李浩和斌子诜
刘仲武曲珍刘阒郭成贾岩张整张蕴王恩杨应询赵隆
苗授,字授之,潞州人。父京,庆历中,以死守麟州抗元昊者也。少从胡翼之学,补国子生,以荫至供备库副使。
王韶取镇洮,授为先锋,破香子城,拔河府。羌虽败,气尚锐,辄围香子以迎归师。韶遣将田琼救之,琼死,乃简骑五百属授,授奋击败之。休士二日,羌复要于架麻平,注矢如雨,众惧,授令曰:“第进毋恐!毡牌数百且至。”行前者传呼,羌惊乱。力战数十,斩首四千级。又破之于牛精谷,取珂诺城,尽得河湟地。
知德顺军,三迁西上阁门使。鬼章寇河州,诏授往,一战克撒宗,论功第一,遂知州事。加四方馆使、荣州刺史。从燕达取银川,降木征,献之京师,加引进使、果州团练使、泾原都钤辖。
召使契丹,神宗劳之曰:“曩香子之役,非汝以寡击众,几败吾事。”以为秦凤副总管,徙熙河,复知河州。副李宪讨生羌于露骨山,斩首万级,获其大酋泠鸡朴,羌族十万七千帐内附,威震洮西。拜昌州团练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徙知雄州、熙州。
元丰西讨,授出古渭取定西,荡禹臧花麻诸族,降户五万。城兰州,遇贼数万于女遮谷,登山逆战,败退伏垒中,半夜遁去。授逾天都山,焚南牟,屯没烟,凡师行百日,转斗千里,始入塞。
授遇事持议不苟合。初在德顺,或议城篯南,授曰:“地阻大河,粮道不济,非万全计也。”役即止。师征灵武,诏令援高遵裕,即条上进退利害甚切。历进步军副都指挥使、威武军节度观察留后。元祐三年,迁武泰军节度使、殿前副都指挥使。逾岁,以保康节度知潞州,提举上清太平宫,复使殿前,薨,年六十七,赠开府仪同三司,谥曰庄敏。子履。
履束发从戎。授之降木征也,履护送至京,得阁门祗候。历熙、延、渭、秦四路钤辖,知镇戎军。及其父时,已官四方馆使、吉州防御使矣,以事窜房州,起为西上阁门副使、熙河都监。又责右清道率府率,监峡州酒税。元符初,悉还其官,以熙河兰会都钤辖知兰州。
诏同王赡取青唐,与姚雄合兵讨峗羌篯罗结。赡将李忠战败,罗结大集众,宣言欲围青唐。履、雄将至,羌列阵以待,势甚盛。履叱军士纳弓于鞬,拔刀而入。羌怙巢穴殊死斗,枭将陈迪、王亨辈皆反走,履独驻马不动。有酋青袍白马突而前,手剑击履,帐下王拱以弓格之,仅免。复绕出履背,欲断军为二,别将高永年率所部力战数十合,羌退,乘胜围兰宗堡,弗能拔。日暮,收兵入营,羌宵溃。明日,纵兵四掠,焚其族帐而还。
既而阿章叛,诏履与种朴过河讨荡,辞以兵少,朴遂陷。录履前功,擢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成州团练使,知庆州,徙渭州,进捧日、天武都指挥使。是后史失其传。子傅,在《叛臣传》。
王君万,秦州宁远人。以殿侍为秦凤指挥使。王韶开边,青唐大酋俞龙珂归国,独别羌新罗结不从。经略使韩缜期诸将一月取之。君万诈为猎者,逐禽至其居,稍相亲狎,与同猎,乘间挝之,坠马,斩首驰归以献。甫及一月,积功得阁门祗候。
王师定武胜,首领药厮逋邀劫于阗贡物,帅师讨焉。君万出南山,履险略地。羌潜伏山谷间,忽一骑跃出,横矛将及,君万亟侧身避之,回首奋击,斩以徇。其众惊号,相率听命,所斩乃药厮逋也。复破北关、南市,功最多,擢熙河路钤辖,进领英州刺史、达州团练使,赐绢五百。
洮西羌叛,围河州,君万请于王韶,以为南撒宗城小而坚,强勇所聚,若并兵破之,围当自解。韶用其计,围果解。累官客省使,为副总管。坐贷结籴钱数万缗,为转运使孙迥所纠,贬秩一等。讨西山、铁城有功,复故官职。君万怨孙迥,使番官木丹讼之,鞫于秦、陇,又贬为凤翔钤辖,籍家赀偿逋,遂以愤卒。子赡。
赡始因李宪以进。立战功,积官至皇城使,领开州团练使。元符中,知河州。熙帅钟傅以冒白草原赏,狱治于秦,诏转运使张询谕诸将得自首。赡具伏诈增首级,因说询云:“青唐人有叛瞎征意,可取也。”询信之,即具奏言已令赡结约起兵。誓宗与辅臣罪其狂妄专辄,亟罢询,而命孙迥究实。狱上,夺赡十一官,犹令领州。
赡欲以功赎过,乃密画取青唐之策,遣客诣章惇言状。惇下其事于孙路,路以为可取。赡遂引兵趣邈川。路知赡狡狯难制,使总管王愍统军,而以赡副。赡为前锋度河,先下陇朱黑城。忌愍分其功,绐之曰:“晨食毕乃发。”愍信之。夜半,赡忽传发。平明,入邈川,据府库,径上捷书,不以白军府。愍过午始至,以事诉于路,路亦怒,颛以兵柄付愍,而留赡屯邈川。
宗哥酋舍钦脚求内附,赡遣裨将王咏享五千骑赴之。既入,而诸羌变,咏驰书告急,王厚使高永年救之,乃免。赡与愍交讼,又诉路指画相违。惇主赡而不直路,曰:“首谋者赡也,路欲掩其功,故抑赡。”乃徙路河南,罢愍统制,以胡宗回为帅。
时瞎征已来降,青唐戍将惟心牟钦毡父子百余人在。赡不即取,二羌遂迎溪巴温之子陇拶入守。始,孙路乞先全邈川及河南北诸城,然后进师。赡怨路,因言青唐不烦大兵可下,而路逗遛失机会。暨宗回至,乃云夏人谋攻邈川,当为守备,青唐未可取。宗回责其反覆,日夜督出师,遣使威以军法,且声言欲使王愍代将。赡惧,急进攻陇拶及心牟等,皆出降。赡入据其城。诏建为鄯州,进赡四方馆使、荣州防御使、知州事。黄履谓赏薄,乃拜维州团练使,为路钤辖。
赡纵所部剽敚,羌众携贰,心牟等结诸族帐谋复青唐,其在山南者先发。赡遣将李宾领二千骑掩袭心牟以下,自守西城与羌斗。宾逾南山入保敦谷讨荡,羌战败奔北,四山皆空。赡戮心牟等九人,悉捕斩城中羌,积级如山。
初,赡讽诸酋籍胜兵者涅其臂,无应者。篯罗结请归帅本路为唱,赡听之去,遂啸集外叛,以数千人围邈川,夏众十万助之,城中危甚。苗履、姚雄来援,围始解。已而王吉、魏钊、种朴相继败没,将士夺气。书闻,帝震骇,于是转运使李譓、秦希甫劾赡盗取二城财物,因此致变;又杀心牟钦毡以灭口。曾布言赡创造事端以生边害,万死不塞责。诏贬右千牛将军,房州安置。言者论之不已,熙河又奏青唐诸族怨赡入骨髓,日图报复,枢密院乞斩赡以谢一方。诏配昌化军,行至穰县而缢。
崇宁初,蔡京入相,钱遹讼赡功;及王厚平鄯、廓,于是追赠保平军节度观察留后,除其子珏通事舍人。
张守约,字希参,濮州人。以荫主原州截原砦,招羌酋水令逋等十七族万一千帐。为广南走马承受公事,当侬寇之后,二年四诣阙,陈南方利害,皆见纳用,欧阳修荐其有智略、知边事,擢知融州。峒将吴侬恃险为边患,捕诛之。修复荐守约可任将帅,为定州路驻泊都监,徙秦凤。居职六年,括生羌隐土千顷以募射手,筑硖石堡、甘谷城,第功最多。
夏人万骑来寇,守约适巡边,与之遇,不解鞍,简兵五百逆战,众寡不侔,势小却。夏人张两翼来,守约挺身立阵前,自节金鼓,发强弩殪其酋,敌遂退。
神宗开拓熙河,召问曰:“王韶能办事否?”对曰:“以天威临之,当无不济;但董毡忠勤效顺,恐不宜侵逼。”因请名古渭为军,以根本陇右。帝从之,建为通远军。加通事舍人、熙河钤辖,仍统秦凤羌兵驻通远。
河州羌率众三万屯于敦波,欲复旧地,守约度洮水击破之,取窖粟食军。羌老弱畜产走南山,左右欲邀之,云可获万万。守约曰:“彼非敢迎战,逃死耳,辄出者斩!”鬼章围岷州,守约提敢死士鸣鼓张帜高山上,贼惊顾而遁,遂知岷州,降其首领千七百人。迁西上阁门使、知镇戎军,徙环州。
慕家族颉佷难制,摇动种落,勒兵讨擒之,余遁入夏国。守约驻师境上,檄取不置,居数日,械以来,斩于市。
从征灵武,至清远军,言于高遵裕曰:“此去灵州不三百里,用以前军先出,直捣其城。今夏人以一方之力,应五路之师,横山无人,灵州城中惟僧道数百。若裹十日粮,疾驰三日可至,军无事矣。”又劝高遵裕令士众护粮饷,以防抄掠,不听,果以败还。守约有捍海南咸平之功,亦不录。
进为环庆都钤辖、知邠州,徙泾原、鄜延、秦凤副总管,领康州刺史。夏人十万屯南牟,畏其名,引去。知泾州,泾水善暴城,每春必增治堤堰,费不赀。适岁饥,罢其役。或曰:“如水害何?”守约曰:“歉岁劳民,甚于河患,吾且徐图之。”河神祠故在南壖,祷而迁诸北,以杀河怒。一夕雷雨,明日,河徙而南,其北遂为沙碛。以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召还,道卒,年七十五。
守约典七州,皆有惠爱可纪。神宗尝谓武臣可任者,以燕达、刘昌祚、姚麟、王崇极、刘舜卿等对,其后皆为名将,时称知人。
王文郁,字周卿,麟州新秦人。以供奉官为府州巡检。韩琦荐其材,加阁门祗候、麟府驻泊都监。
熙宁讨夏国,文郁败之吐浑河。其将香崖夜遣使以剑为信,欲举众降,许之。旦而至,与偕行,众情忽变,噪以出。文郁击之,追奔二十里。据险大战,矢下如雨,文郁徐引度河,谓吏士曰:“前追强敌,后背天险,韩信驱市人且破赵,况尔曹皆百战骁勇邪?”士感奋进击,夏人大溃,降其众二千。迁通事舍人。夏人逾屈野河,掠塞上,文郁追至长城坂,尽夺所掠而还。
神宗召见,问曰:“向者招纳香崖,群议不一,其为朕言之。”对曰:“此乃致敌上策,恨未能,多尔。并边生羌善驰突,识乡导,傥能抚柔之,所谓以外夷而攻外夷也。”帝于是决意招纳,多获其用。知文郁善左射,并招其子弟阅肄殿庭,文郁九发八中,诏官其二子。
知镇戎、德顺军,预定洮、河,迁左骐骥副使、知麟州。夏众践稼,袭败之,部使者劾为生事,夺郡印。
未几,为熙河将。李宪讨灵武,文郁得羌户万余,迁路钤辖。夏人围兰州,已夺两关门,文郁募死士夜缒而下,持短兵突贼,即扫营去。擢东上阁门使、知兰州。谍知夏人将大入,清野以俟,果举国趋皋兰,文郁乘城御之,杀伤如积,围九日而解,收其尸为京观,加荣州团练使,以捧日、天武都指挥使为副都总管,以殿前都虞候知河州。筑安西城、金城关,进秦州防御、冀州观察使。卒,年六十六。
周永清字肃之。世家灵州,州陷,祖美归京师。永清以荫从仕,宰相宠籍言其忠勇,加阁门祗候。押时服赐夏国,至宥州,夏人受赐不跪,诘之,恐而跪。迁通事舍人、渭州钤辖。渭兵劲而陈伍不讲,永清训以李靖法。帅蔡挺嘉其整,图上之,诏推于诸道。
知德顺军,夏众入寇,击擒其酋吕效忠。又募勇士夜驰百里,捣贼巢穴,斩首三百级,俘数千人,获橐驼、甲马万计。城中无知者。并砦禁地三百里,盗耕不可禁,永清拓籍数千顷,置射士二千,声闻敌廷。降者引入帐下,待之不疑。多得其死力。
徙秦凤钤辖、河北沿边安抚副使、知代州。契丹无名求地,朝廷命韩缜分画,永清贰焉,入对言:“疆境不可轻与人,臣职守土,不愿行。”固遣之,复上章陈利害,竟以母病辞。历高阳关、定州、泾原路钤辖,知泾州、保州,又为定州路副总管,终东上阁门使。
刘绍能字及之,保安军人。世为诸族巡检,父怀忠,官内殿崇班、阁门祗候。元昊叛,厚以金币及王爵招之,怀忠毁印斩使,洎入寇,力战以死。录绍能右班殿直,赐以名,为军北巡检。击破夏右枢密院党移赏粮数万众于顺宁。夏人围大顺城,绍能为军锋,毁其栅,至奈王川,邀击于长城岭,熙宁中,又败夏人于破啰川,皆策功最。累迁洛苑使、英州刺史、鄜延兵马都监。旧制,内属者不与汉官齿,至是,悉如之,仍以其子袭故职。
元丰西讨,召诣阙,神宗访以计,对曰:“师旅远征,储偫不继为大患。若俟西成后,因粮深入,乃可以得志。”帝以为然,命统两军进讨。绍能世世边将,为敌所忌,每设疑以间之。帝独明其不然,手诏云:“绍能战功最多,忠勇第一,此必夏人畏忌,为间害之计耳。”绍能捧诏感泣。尝坐谗逮对,按验卒无实。守边圉四十七年,大小五十战,以皇城使、简州团练使卒。
王光祖,字君俞,开封人。父珪,为泾原勇将,号“王铁鞭”,战死好水川。录光祖为供奉官、阁门祗候。
熙宁中,同提点河北刑狱,改沿边安抚都监,进副使。界河巡检赵用扰北边,契丹以兵数万压境,造浮桥,如欲度者。光祖在舟中,对其众尽彻户牖。或谓:“契丹方阵,而以单舟临之,如不测何?”光祖曰:“彼所顾者,信誓也;其来,欲得赵用耳。避之则势张,吾死不足塞责。”已而契丹欲相与言,光祖即命子襄往。兵刃四合,然语唯在用,襄随机折塞之。其将萧禧遽挥兵去,且邀襄食,付所戴青罗泥金笠以为信,即上之。时已有诏罢光祖矣。吴充曰:“向非光祖以身对垒,又使子冒白刃取从约,则事未可知。宜赏而黜,何以示惩劝?”乃除真定钤辖。
徙梓夔。渝獠叛,诏熊本安抚,而命内藏库使杨万、成都钤辖贾昌言、梓夔都监王宣与光祖同致讨,皆受本节度。本疑光祖不为用,分三道进师,使光祖将后军,出黄沙坎。比发,日已暮,士以杖索涂,相挽而前,夜半,抵绝顶。质明,獠望见,大骇,一鼓而溃。万等困于松谿,又亟往援。出石门,敓其险,促黔兵先登袭贼,贼舍去。光祖夜泊松岭上,旦始遇万等,与俱还。本愧谢,上其功第一。
吐蕃围茂州,光祖领兵三千,会王中正破鸡宗关,贼据石鼓村,扼其半道。中正召诸将问计,光祖独请行。既抵石鼓,择锐兵分袭吐蕃背,出其不意,皆惊遁,遂会中正于茂。
泸夷乞弟杀王宣,诏从韩存宝讨之,军于梅岭。夷数万众出驻落个栈,欲老我师。霖雨不止,光祖劝存宝早决战。不听。林广至,复从征,荡其巢窟。积功至四方馆使、知泸州。置泸南安抚使,俾兼领,边事听颛决。迁客省使、嘉州刺史。历泾原、河东、定州路副总管,卒。
李浩,字直夫,家本绥州,徙西河。浩务学,通兵法,以父定荫,从军破侬智高。韩绛城啰兀,领兵战赏堡岭川,杀大首领讹革多移,斩首千三百余级。积官供备库副使、广西都监。
裒西北疆事著《安边策》,谒王安石。安石言之神宗,召对,改管干麟府兵马。未行,又从章惇于南江,引兵由三路屯镇江,入遂州,讨舒光贵,破盈口栅,下天府,会于洽州,入懿州。蛮酋田元猛、元哲合狤狑拒官军,浩分兵击之,杀狤狑,降元猛、元哲,遂城懿州。进讨黔江蛮,复城黔江。惇上其功,谓不当与他将比,擢引进副使、熙河钤辖。
李宪讨山后羌,浩将右军至合龙岭会战,遣降羌乞嘊轻骑突敌帐,俘其酋冷鸡朴、李密撒,馘三千。迁东上阁门使,为副总管、知河州、安抚洮西。五路大举,浩将前军,复兰州。迁引进使、陇州防御使、知兰州兼熙河、泾原安抚副使。坐西关失守及报上不实,再贬秩。旋以战吃啰、瓦井连立功,复之。
哲宗即位,拜忠州防御使、捧日天武都指挥使、马军都虞候,进黔州观察使,历鄜延、太原、永兴、环庆路副都总管,再知兰州。卒,赠安化军留后。
和斌,字胜之,濮州鄄城人。选隶散直,为德顺军指挥使,凡五年,数捍敌,被重创十余。知军事刘兼济以兄平败没,执送京师,并逮其家。斌慰安调护,为寓金帛他所,密告兼济勿以家为恤。平冤既伸,兼济获免,家赖以全。定川之役,将曹偀丧所乘马,斌辍骑与之,且战且行,与俱免。
狄青南征,使部骑兵为前锋。青驻宾州十日以怠寇,既乃倍道兼行。斌以兵疲于险,利在速战,即日度关。鏖贼归仁驿,孙节死,斌引骑血战,绕出贼后,遂败之。师还,张破贼陈形于殿廷,仁宗拊劳,擢文思副使、权广西钤辖。改秦凤,广西以蛮事乞留,秦州亦请之,诏留广西。
累岁,徙泾原。召对,议者谓交州可取,斌盛言有害无益,愿戒边臣无妄动。神宗叹曰:“卿质直如此,乃知两路争卿,为不诬矣。”进带御器械。渭部饥,帅王广渊命吏赈给,斌曰:“救之无术,是杀之耳。”广渊以委斌,斌择地营居,养视有法,所活以万数。
安南入寇,复徙广西。累迁皇城使、昭州刺史。抚水蛮罗世念犯宜州,守将战死。斌提步骑三千进讨,方暑,昼夜趣兵,至怀远寨,曰:“此要害之地,得之则生。”或曰:“奈何背龙江邪?”笑曰:“是所以生也。”因示弱骄之,蛮果大至,斌选将迎敌,戒以遇之则走,诱至平坂,列八阵以待之。张疑兵左右山上,蛮登岭望见,始大惊。斌分骑翼其旁,自被甲步出,为众士先,殊死战。蛮大败,世念率酋党四千八百内附。遂以荣州团练使知宜州,迁西上阁门使、知邕州,以老请还,除高阳关副总管,历永兴军路。召拜龙、神卫四厢都指挥,至步军都虞候,卒,年八十。赠宁州防御使。
斌老于为将,以恩信得边人心,岭南珍货,一无所蓄。边吏欲希功造事,皆惮不敢发;或巧为谍报启衅,亦必折其奸谋。故所至无事,士大夫称之。
子诜,以荫为河北副将,累官至右武大夫、威州刺史、知雄州。上制胜强远弓式,能破坚于三百步外,边人号为“凤凰弓。”进相州观察使。在雄十年,颇能侦敌。童贯攻燕,召诜计事,悦之。分麾下兵俾以副统制,从种师道军于白沟,旬有二日而退。追兵至,北风,大雨雹,师不能视。契丹以背盟谯责,薄暮,始得还。于是贯以契丹尚盛未可图,劾诜觇候不实,贬濠州团练副使,筠州安置。
诜始兴取燕之谋,见事势浸异,则又以为不宜取,故平燕肆赦,独不得还。后复官,卒。
刘仲武,字子文,秦州成纪人。熙宁中,试射殿庭异等,补官。数从军,累转礼宾使,为泾原将。夏人谋犯天圣砦,渭帅檄诸将会兵,约曰:“过某日贼不至,即去。”仲武谍得的期,乞缓分屯。帅不乐,但留一将及仲武军,如期而敌至,力战却之。迁皇城使、熙河都监。复湟州,进东上阁门使、知河州。
吐蕃赵怀德、狼阿章众数万叛命,仲武相持数日,潜遣二将领千骑扣其营,戒曰:“彼出,勿与战,亟还,伏兵道左。”二将还,羌果追之,遇伏大败,斩首三千级,复西宁州。未几,怀德、阿章降。累进客省使、荣州防御使。
副高永年西征。仲武欲持重固垒,永年易贼轻战,遂大败。仲武引咎自劾,坐流岭南。命未下,与夏人战,伤足。朝廷闵之,贷其罚,以为西宁都护。
童贯招诱羌王子臧征仆哥,收积石军,邀仲武计事。仲武曰:“王师入,羌必降;或退伏巢穴,可乘其便。但河桥功力大,非仓卒可成,缓急要预办耳。若禀命待报,虑失事机。”贯许以便宜。仆哥果约降,而索一子为质。仲武即遣子锡往,河桥亦成。仲武帅师渡河,挈与归。贯掩其功,仲武亦不自言。徽宗遣使持钱至边,赐获王者。访得仲武,召对,帝劳之曰:“高永年以不用卿言失律,仆哥之降,河南绥定,卿力也。”问几子,曰:“九人。”悉命以官,锡阁门祗候。
仲武知西宁州,徙渭州,召为龙、神卫都指挥使,复出熙州、秦州,迁步军副都指挥使。熙帅刘法死,又以熙、渭都统制摄之。历拜徐州观察使、保静军承宣使、泸川军节度使。以老,提举明道宫,再起为熙州。卒于官,年七三。赠检校少保,谥曰威肃。子锜,别有传。
曲珍,字君玉,陇干人,世为著姓。宝元、康定间,夏人数入寇,珍诸父纠集族党御之,敌不敢犯。于是曲氏以材武长雄边关。
珍好驰马试剑,尝与叔父出塞游猎,猝遇夏人,陷其围中。驰击大呼,众披靡,得出,顾叔不至,复持短兵还决斗,遂俱脱。秦凤都钤辖刘温润奇其材,一日,出宝剑令曰:“能射一钱于百步外者,与之。”诸少年百发不能中,珍后至,一矢破之。从温润城古渭,与羌战,先登陷陈。为绥德城监押,提孤军拒寇,斩其大酋,加阁门祗候。有功洮西,迁内殿崇班。
郭逵、赵禼南征,为第一将。进自右江,抚接广源三州十二县,降伪守已下百六十人,老稚三万六千口。是行也,功最诸将,迁西染院使。得疾,舆还京师,神宗遣使临问,少间,令入对。珍念二帅不和睦,上问必及之,言之必形曲直,将何以对,乃以余疾未平为解。帝复使奖劳,赐之弓剑、鞍勒,命有司蠲其乡徭斌,擢鄜延钤辖,进副总管。
从种谔攻金汤、永平川,斩二千级。累迁客省使,拜怀州防御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徐禧城永乐,珍以兵从。版筑方兴,羌数十骑济无定河觇役,珍将追杀之,禧不许。谍言夏人聚兵甚急,珍请禧还米脂而自居守。明日果至,禧复来,珍曰:“敌兵众甚,公宜退处内栅,檄诸将促战。”禧笑曰:“曲侯老将,何怯邪?”夏兵且济,珍欲乘其未集击之,又不许。及攻城急,又劝禧曰:“城中井深泉啬,士卒渴甚,恐不能支。宜乘兵气未衰,溃围而出,使人自求生。”禧曰:“此城据要地,奈何弃之?且为将而奔,众心摇矣。”珍曰:“非敢自爱,但敕使、谋臣同没于此,惧辱国耳。”数日城陷,珍缒而免,子弟死者六人。亦坐贬皇城使。帝察其无罪,谕使自安养,以图后效。
元祐初,为环庆副总管。夏人寇泾原,号四十万,珍捣虚驰三百里,破之曲律山,俘斩千八百人,解其围。进东上閤门使、忠州防御使。卒,年五十九。珍善抚士卒,得其死力。虽不知书,而忠朴好义,本于天性。
刘阒,字静叔,青州北海人。以拳力为军校,从延州军出塞遇敌,矢贯左耳,战不顾,众服其勇。从文彦博讨贝州,次城下,攀垒欲登,贼以曲戟钩其甲,阒裂之而坠。议者欲穿地道入,阒曰:“穴地积土,贼且知之。城濒河,若昼囊土而夜投诸河,宜无知者。”彦博以为然。穴成,阒持短兵先入,众始从,遂登陴,引绳而上,迟明,师毕入。贝州平,功第一,擢虎翼指挥使。累迁宣武神卫都指挥使、昭州刺史、辰州团练使。
韩绛宣抚陕西,诏阒自河东为犄角。至铁冶沟,夏人大集。众惧,阒自殿后,率锐骁搏战,飞矢蔽体不为却,敌解去。
为冀州驻泊总管。河水涨,堤防垫急,阒请郡守开青杨道口以杀水怒,莫敢任其责。阒躬往浚决,水退,冀人赖之。以左金吾大将军致仕。卒,年八十五。
郭成,字信之,德顺中安堡人也。从军,得供奉官。王师趋灵武,成将泾原兵击破夏人于漫移隘。至城下,有羌乘白马驰突阵前,大将刘昌祚曰:“谁能取此者?”成跃马枭其首以献,进秩四等。
朝廷筑平夏城,置将戍之,又环以五砦。渭帅章楶问可守者于诸将,皆曰:“非郭成不可。”遂使往守。夏人恚失地,空国入争,谋曰:“平夏视诸垒最大,郭成最知兵。”遂自没烟峡连营百里,飞石激火,昼夜不息。成与折可适议乘胜深入,以万骑异道并进,遂俘阿埋、都逋二大酋。捷闻,进雄州防御使、泾原钤辖。徽宗诏诸军并力筑绥戎、怀戎二堡,成独当合流之役,暴露雪中,感疾卒。帝悼之甚,赙以金帛,官其子婿。
成轻财好施,名震西鄙。既没,廉访使者王孝谒白于朝,帝手书报曰:“郭成尽忠报国,有功于民,宜载祀典。”榜其庙曰“仁勇”云。子浩,绍兴中为西边大将,至节度使。
贾岩,字民瞻,开封人。少时,善骑射,喟然叹曰:“大丈夫生世,要当自奋,扬名显亲可也。”遂起家从戎。神宗选材武,以为内殿承制、庆州荔原堡都监。
林广讨泸夷,辟将前锋。又为河东将,败西夏兵于明堂川。累功转庄宅副使。迁路监。绍圣中,夏兵数万围麟州神堂砦甚急,岩以数百骑往援,令其下曰:“国家无事时,不惜厚禄养汝辈,正以待一旦之用耳。今力虽不敌,吾誓以死报!”众感厉,即循屈野河行,且五里,据北拦坡岭上,一矢殪其酋,众骇溃。哲宗嘉叹,赐以袍带。知皇城使、威州刺史,迁路钤辖。
岩在兵间二十年,在智略,能拊御士卒,所乡辄胜。时以良将入对,留擢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迁步军都虞候、濠州团练使。卒,年五十二,赠雄州防御使。
张整,字成伯,亳州酂阳人。初隶皇城司御龙籍,补供奉官,为利、文州都巡检使。边夷岁钞省地,吏习不与校,至反遗之物,留久乃去。整恶其贪暴无已,密募死士,时其来,掩击几尽。有司劾生事,神宗壮之,不问。
调荆湖将领,拓溪蛮地,筑九城,董兵镇守。又破蛮于大田,岁中三迁。狤狑万众乘舟屯托口,迫黔江城,时守兵才五百,人情大恐。整伏其半于托口旁,戒曰:“须吾旦度金斗崖,举帜,则噪而前。”及旦,率其半,缚艨艟,建旗鼓,溯流急趋。贼望见大笑。帜举伏发,前后合击,人人殊死斗,蛮腾践投江中,杀获不可计。为广西钤辖,坐杀降徭,责监江州酒税。复为泾原、真定、京东、环庆钤辖。
整莅军严明,哲宗尝访于辅臣,召之对,擢为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管干马军司。卒,官至威州刺史。
张蕴,字积之,开封将家子也。从军为小校,隶刘昌祚。至灵州,遇敌中矢,拔镞复战,以功赐金带。从征安南,次富良江,诸将犹豫未进,蕴褰裳先济,众随之。蛮遁走,使巫被发登崖为厌胜,蕴射之,应弦而毙,一军欢噪。
历京西、泾原将,知绥德、怀宁、顺宁军等六城,储粟至三十万斛。将兵取宥州,破夏人于大吴神流堆。宥州监军引铁骑数千趋松林堡,蕴谍知之,顿兵长城岭以待,戒诸部曰:“贼远来气盛,少休必困,困而击之,必捷。”果以胜归。夏人寇顺宁,蕴置伏狭中,约闻呼则起,俘斩数百十人,获马、械甚众。累迁皇城使、荣州刺史、成州团练使、通州防御使,开德、河阳马步军副总管。
显肃皇后母自郑氏再适蕴,徽宗屡欲以恩进其官,辄力辞不敢受,人以为贤。卒,年七十三,赠感德军节度使,谥曰荣毅。
王恩,字泽之,开封人。以善射入羽林,神宗阅卫士,挽强中的,且伟其貌,补供备库副使。为河州巡检,夏羌寇兰州,恩搏战城下,中两矢,拔去复斗,意气弥厉。迁泾原将。尝整军出万惠岭。士饥欲食,恩倍道兼行,众汹汹。已而遇敌数万,引兵先入壁,井灶皆具,诸将始服。羌扣壁愿见,恩单骑径出,遥与语,一夕,羌引去。
哲宗召见,语左右曰:“先帝时宿卫人,皆杰异如此。”留为龙、神卫都指挥使,迁马军都虞候。契丹使来,诏陪射,使者问:“闻泾原有王骑将,得无是乎?”应曰:“然。”射三发皆中,使以下相视皆叹息。
出为泾原副都总管,并护秦、渭、延、熙四路兵,城西安,筑临羌、天都十余垒。羌围平夏,诸校欲出战,恩曰:“贼倾国远寇,难以争锋,宜以全制其敝。彼野无所掠,必携,携而遇伏,必败。”乃先行万人设伏,羌既退师,果大获。
徽宗立,以卫州防御使徙熙河,改知渭州。括隐地二万三千顷,分弓箭士耕屯,为三十一部,以省馈饷。边臣献车战议,帝以访恩,恩曰:“古有之,偏箱、鹿角,今相去益远,人非所习,恐缓急难用。夫操不习之器,与敌周旋,先自败耳。”帝善其对。迁马步军都指挥使、殿前都指挥使、武信军节度使。
尝汰禁卒数十人,枢密请命都承旨覆视,恩言:“朝廷选三帅,付以军政,今去数十冗卒而不足信,即其他无可为者。”帝立为罢之。眷顾甚宠,赐居宅,又赐城西地为园囿。属疾,以检校司徒致仕。薨,年六十二,赠开府仪同三司。
杨应询。字仲谋,章惠皇后族孙也。历知信安保定军、霸州。塘泺之间地沮洳,水潦易集,居人浮板以济。应询增堤防为长衢,浚其旁以泄流,民利赖之。为河北沿边安抚使。徽宗以归信、容城两县弓手为契丹所惮,欲增为千人,或恐生事,应询曰:“吾欲备他盗,彼安能禁我?”卒增之。
知雄州,朝廷多取西夏地,契丹以姻娅为言,遣使乞还之,不得,拥兵并塞,中外恫疑。应询曰:“是特为虚声吓我耳。愿治兵积粟示有备,彼将闻风自戢。”明年,果还兵。复遣其相臣萧保先、牛温舒来请,诏应询逆于境。既至,帝遣问所以来,应询对:“愿固守前议。”寻兼高阳关路钤辖。
边人捕得北盗吕忏儿,契丹谓略执平民,有诏使纵释。应询言:“吾知执盗耳,因其求而遂与之,是示以怯也。”不与。遂质我民,固索之。应询以违诏贬秩,再迁洋州观察使。入提举万寿观。馆契丹使,当赐柑而贡未至,有司代以他物,使不受,庆询以言折之,乃下拜。复为定州、真定、大名副都总管。卒,年六十三,赠昭化军节度使,谥曰康理。
赵隆,字子渐,秦州成纪人。以勇敢应募,从王韶取熙河。大将姚麟出战,被重创,谓曰:“吾渴欲死,得水尚可活。”时已暮,有泉近贼营,隆独身潜往,渍衣泉中。贼觉,隆且斗且行,得归,持衣裂水以饮麟,麟乃苏。又从李宪破西市。师讨鬼章,外河诸羌皆以兵应之。隆率众先至,斧其桥,鬼章失援,乃成擒。
为泾原将,战平夏川,功最多。崇宁中,钤辖熙河兵,将前军出邈川,预复鄯、廓。夏人寇泾原,诏熙河深入分其兵,无令专乡东方。师至铁山,隆先登,士皆殊死战,夏人解去。召诣阙,徽宗慰劳之曰:“铁山之战,卿力也。”
童贯与论燕云事,隆极言不可。贯曰:“君能共此,当有殊拜。”隆曰:“隆武夫,岂敢干赏以败祖宗二百年之好?异时起衅,万死不足谢责。”贯知不可夺,白以知西宁州,充陇右都护。羌豪信服,十二种户三万六千,愿屯内地。
帅刘法西讨,隆以奇兵袭羌,羌溃,城震武。迁温州防御使,龙神卫、捧日天武都指挥使,仍为本道马步副都总管。卒,赠镇潼军节度使,命词臣制碑,帝篆额曰“旌忠”。
论曰:有国家者不可忘武备,故高祖以马上得天下,而犹有“安得猛士守四方”之叹。然所贵为将领者,非取其武勇而已也,必忠以为主,智以为本,勇以为用,及其成功,虽有小大之殊,俱足以尊主庇民也。苗授策篯南之不可城,履不肯讨阿章,永清不以地与敌,文郁抚纳香崖,绍能之忠勇,珍之忠朴好义,光祖、应询明于料敌,守约及整御众严明,斌、浩之善战,岩、恩之善射,阒之出则先登,入则殿后,其材虽殊,其可以任奔走御侮之责于四境则一也。成以捍卫边陲,服勤致死,明诏褒饬,庙食一方,宜哉。君万挟诬报怨,赡狡谲喜功,国有常罚,父子谪死,亦宜也。诜首取燕,终变其说,既黜旋复,为失刑矣。至若仲武败则引咎责己,胜则不自言功,隆不敢启衅干赏,蕴甘分而辞荣,有士君子之行焉,尤武士之所难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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