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连周勤的人影都没见着,一只狗就把他们四个人搞得这么狼狈。
他一个大男人都被吓得尿裤子了,若是被人知道,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出门。
嫂嫂们头发衣裤都是脏的,鼻涕眼泪挂在脸上,好不邋遢。
刘氏头发散乱得像个疯子,衣服上还有芝麻的口水,胸口衣襟湿了一大片。
这样的形象回村,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芝麻见几人迟迟没动,耐心便耗尽了,又开口吼叫起来。
对待猎物,就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击破它们的心理防线,不断的给它们压迫感。
况且,这就快到午饭时间了,不早点将他们赶走,可是影响自己进食的。
芝麻的叫声像是催命符,几人抖擞着身子忙要后退,两个儿媳再也撑不住了。
芝麻给她们带来的恐惧胜过刘氏,要是刘氏还赖着不走,她们便要自己走了。
刘氏是个欺善怕恶的,她指着两个儿媳的鼻子臭骂道:“反了天了你们,还不赶快过来扶我,这般不孝,回去叫我儿休了你们,全部滚蛋回娘家。”
婆婆大过天,两个儿媳不敢回嘴,赶紧过去拉刘氏起身,一人一边架着她一瘸一拐的走了。
刘氏嘴里还骂骂咧咧个不停,骂完周勤骂儿媳,骂完儿媳骂芝麻,总之那张嘴就没吐出过一句人话。
等几人走到水塘边时,刘氏的贪婪之心又复萌发,竟指使儿媳去摘那些个蔬菜瓜果。
儿媳拦着劝刘氏,没想到都被她上手掐了好几个大印子。
刘氏见儿媳不中用,儿子又不舍得叫他沾手这些,便自己上手。
芝麻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见那人竟要去摘菜,哪里还忍得住,这些菜里都包含着它和汤圆的口粮呢。
主人会把这些红红绿绿的东西做得美味又可口,怎么能任由坏人夺了去。
刘氏正得意洋洋之时,芝麻喊叫着从后头窜起飞扑过去,把几人吓得魂不附体。
刘氏正好站在水塘边上,受到惊吓连连后退,拉倒了一排牵藤的瓜架子,然后“扑通”一声跌落到水塘里。
水塘边缘其实并不深,但人意外落水时大多恐惧害怕占据身心,跌跌撞撞的好几次都站不起来。
刘氏扑腾得水都混浊不堪了,还喝了几口含泥沙的污水,嘴里凄厉的喊着:“快来拉住我,天杀的!快过来。”
两个儿媳脚软得都站不直了,一时哪里敢动弹。
刘氏小儿子平时被宠得目中无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眼狼,此时只顾着自己逃跑要紧。
芝麻是个厉害的,站在水塘边冲着水里扑腾的刘氏吼叫了好一会才停,戏弄得她都快脱力了才慢悠悠的走到远处定定的望着他们四人。
在刘氏的满口脏话和威胁下,两个儿媳才哆嗦着身子去拉她。
刘氏是个矮胖的妇人,平日蹉跎儿媳,克扣口粮,把自己养得有些肥胖,加上水打湿了衣服,人又陷在淤泥里。
两个儿媳瘦弱无力,拉了好几次才把她拉上岸,两人还差点把自己搭进水塘里。为这刘氏还骂她们故意不使劲,心思歹毒,谋害婆母。
总之没一句好话就是了,两个儿媳敢怒不敢言,扶着刘氏被一路骂着回去。
中途他们四个人都还频频回头看,留意芝麻是否还在身后,防止它又来扑咬。
他们见芝麻十分执着,总是不远不近的跟着,几人是一路夹着尾巴回去的。
芝麻远远跟着,直到他们出了进山这条路的岔口还定定站了一回才跑回家。
刘氏几人回村时正是大家午休时间,他们怕丢人,寻了偏僻小路躲着人回家,倒没有被左邻右舍撞见。
只是待家中男人看见了,总是免不了一顿诉苦编排,总之目的就是要挑起其它人的怒火,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要去讨个公道。
“你去哪搞成这个鬼样回来,闲着没事干吗,啊?!我忙了一上午回来,咸菜都没有一口,你想造反吗?”
说话的是周勤二叔周康顺,周家的当家人,村里人都叫他周二顺。平时沉默寡言,生气骂人时便凶悍得狠。
不过再凶悍的他也比不得刘氏泼辣无理,不要脸皮。
上午被芝麻折磨得精疲力尽的她直接一把坐在地上,扯开嗓子,手指着男人的脸就叫骂起来。
“我这样还不都是你们周家人害的,我好心上门,那小畜生是怎么对我的,啊?!水没给一口,门都没开,直接放狗来咬人。天杀哦,我不活了,老天不公啊。”
“我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嫁给你,我得了什么好,老了老了还被个小畜生欺负。我为你们周家生了三男一女,谁不说你福气好。”
“要是接了你们周家的运,能生得出这么多儿子来?恐怕像你短命鬼大哥一样早早被克死了。要不是接了我家的福,你能好好坐在这里?老天哦……”
“你来看看这男人多狠的心,我被个小畜生欺负,回头来还被你骂一通,我一天天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家,我不活了我!”
刘氏一张嘴劈里啪啦粗话说个不停,又是拍大腿,又是指人鼻子,又是做作的假哭干嚎。
周二顺拉长着脸,端着姿态坐在凳子上,闷声不说话。
他毕竟要面子,比不得刘氏这般在子女孙辈面前毫无形象的撒泼打滚。
周家老大老二像是对这情形见怪不怪了,根本无动于衷。
老三因尿裤子,一进门便钻进房间里换衣服去了。
二个儿媳妇垂着头看脚尖,不敢出声。
孙辈几个小孩子都怕奶奶的泼辣,早早躲到自家房里,只敢探头探脑的瞧。
整个院里只有刘氏聒噪刺耳的哭喊声。
周二顺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厉声说道:“你们都木头一样站着做什么?还不把人拉起来。”
话一出,两个儿媳妇忙一左一右弯腰将刘氏从地上拉起来。
目的还没达到的刘氏怎么可能就此善罢甘休,她扭着肥大的身子,挣开儿媳的手臂,再接再厉哭喊起来。
“起来?起到哪去?我知道你嫌我碍眼得很,行啊,你拿银钱来,等新建了房子,幺儿娶了媳妇,我便去跟他住,才不伺候你个糟老头子。”
“你现在把钱拿出来我立马起来,也不脏了你周家的宝地!拿来!”
周二顺沉着脸,看起来有些可怕。
家中钱财刘氏都全数管了起来,他的口袋比脸都干净。
这话便在戳他肺管子一般,赤裸裸讽刺他又穷又没男性尊严。
周二顺再次重重拍了桌子,斜眼吼道:“你个败家玩意,叫你打理家中钱财,你倒好,还敢伸手跟我要钱,要是你没这个本事,趁早说开的好!”
“哎哟哟,你还当你们周家有个千百万两给我打理呐。吃喝拉撒哪样不要钱,儿子娶媳妇,孙子出生,要没我操持,你还当是天上掉下来的啊?!你一年到头给的那两个子,也好意思说我败家。”
“你你你……”
“你有钱就赶紧掏出来了事,没钱,没钱你就别啰嗦,听我的,上门找那小畜生要去!”
“你摆什么脸,人家一个人房子建得比我们的都大,那地里种的粮食绿油油的,人家送给你吃过一口吗?你别给我废话,明日跟我一起去找那小畜生,看看人家请你喝一口水吗?”
周家老大周富忍不住问道:“娘,他那房子真比我们家还大?”
“骗你做什么,你明日跟着去便见着了。”
周富知她娘一贯夸张,只抬头问自家媳妇:“春娘,娘说得可是真的?”
春娘她能说什么,刘氏明显是在煽风点火,好让明日大家一起去打秋风,她哪里敢破坏婆婆的好事,只好点头应了。
“该不是发财了吧?”周家老二周贵脱口而出:“是不是在山里找到什么好货了?”
此话一说,大家都低头思索,渐渐起了贪婪之心。
“爹,明日你还是去一趟吧。今天我们叫门好久,周勤哥都没出来开门,怕是病得不轻。到底一场亲戚,去看看也无妨。”
小儿子周财换好干净的衣服,见刘氏还没有把自家人说通,便再添一把火。
父亲未必不想去,毕竟要来好处他也是受益者,只是父亲在外人一贯端着,才让别人觉得都是刘氏歹毒罢了,所以有个冠冕堂皇的由头很关键。
“就是,就是,幺儿说得对!他是灾星转世,想来福寿不长。也就我们好心才会过去看看,别人家遇到这种事还巴不得他死得远远的呢。”
“有什么办法哟,谁叫我摊上你们周家,就当是我给儿子孙子们积福了。你要是怕就算了,明日我自己带着儿子儿媳去。”
“说什么鬼话,明日大家一起去就是了。”周二顺见刘氏又开始拉长声音吊着嗓子说话,便赶紧开口。
“好,就这么说定了,明日大家一早去。”刘氏见目的达到,赶紧拍板。
刘氏想起身,但腿麻酸痛一时竟站不起来,便指着儿媳骂道:“你们是死人啊,也不知道过来扶我一把。平日里就会吃,还能做成什么事,还不快点扶我起来!”
谁也没注意,周家墙角外边蹲着一个瘦弱少年,一字不漏的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干净。
只是还没等他理顺思路,便有人喊他去挑水了。
少年压下心头的慌张,换上了僵硬的笑脸去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