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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仙踪/原著
周围的所有动静好像都被放慢了,一帧一帧地走,每一幕都清晰地令人心悸。
陆执眼里落下的每一滴泪珠里面,全都包裹着一个池矜献。
无一例外。
池矜献下意识伸手去接晶莹剔透的液体,那点湿润染在手心的瞬间便晕出了一朵无色的花,他好像要被烫伤了,只觉得心里被灼得难受。
“我没有,”他说,声调微哽,“哥,我没有放弃你。”
可陆执明显不信,那股明显的黑暗还锲而不舍地拉扯着他,他根本分辨不出真假,又或者到底该不该信。
因此目前只能拼尽全力去做任何可以做的事情。
陆执强硬地抓着池矜献的手腕,将他彻底拉到自己身边,而后又一点一点去牵他的手。
如愿以偿地十指相扣后,他哽咽着说:“你不要骗人……我找你找不到,回宿舍以后也找不到——他们说你跟别人走了……要去酒店,我找不到你,”陆执垂着眼眸,眼睫极其湿润,语气里满是委屈,“我找不到你。”
话落,池矜献似乎明白了。陆执今天易感期,从家里回宿舍之后没有看到池矜献在,然后再听叶辽他们说自己跟景离秋出去了,地点还是酒店……
一时之间,方才的难受都先化为了一股无可奈何的情绪,池矜献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怎么。
这时,早就已经对眼前情况目瞪口呆而退避三舍的景离秋终于忍不了时时被提及,没好气地问道:“你到底给自己打了几针阻隔剂啊?”
陆执全当没听见,还微垂着脑袋小心地感受自己和池矜献十指相扣的手。
池矜献只好亲自出马:“打了几针阻隔剂?”
“……”陆执沉默片刻,眼角的泪接着往下滑,好像他就没想停止过哭似的,“三针。”
景离秋:“……”
“服了,”原谅景离秋一早就被戚随亦科普过陆执有病,这时候也忍不住佩服地说,“怪不得神志不清。”
评价完又“啧”道:“还哭成这个狗德性,吓死人了。”
alpha易感期期间都会在家里待着,那时候他们的信息素特别不稳定,不然信息素泄露出去很容易出事。
比如被刺激发.情,或者把别人刺激发.情。
而且这时候的alpha总是不太理智的。
他们极其脆弱,且极其缺乏安全感。
陆执本该在家里待上一周,可他找不到池矜献,只好完全不计后果地往自己腺.体上扎针,匆匆忙忙地跑过来。
可阻隔剂太多,直接扰乱了他的信息素平衡,所有东西就一齐被往他身体里压。
无论是什么东西,人一旦被压抑得多了,时间一到,就总会不可避免地来一场无法控制的大爆发。
陆执抬眸瞪了眼景离秋,眼神里的晦沉像是能把人淹没,只是瞪完还不等人反应,他就又像没做过坏事般将眼睫垂下,对池矜献说:“我不吓人。”
唯恐对方信了景离秋的“吓死人了”似的。
景离秋:“……”
“小池,”陆执说,“你别走。”
眼前的人和强大的alpha一点也扯不上关系,陆执将最脆弱不堪的自己完□□.露出来,在夜晚的凉风里摇摇欲坠。
池矜献轻呼出一口气,抬手轻碰陆执的眼尾,将那些扰人的眼泪抹掉。他微仰着脑袋看人,安抚一般地解释说:“哥,我爸他们过来这里工作,小爸想我了所以就一起过来啦。我只是去吃饭。”
话落,似是果然起到了一些安抚作用,陆执本还止不住的眼泪即刻停了一瞬。
他错眼不眨地盯着池矜献,寻求真实似的哑着声音问:“真的吗?”
池矜献:“真的。”
“那你会不要我吗?”陆执堪称希冀地盯着他,眼眸的湿润似乎都要化为祈求承诺的实质。
让人无处可逃。
池矜献看得心里止不住地泛软,他觉得他得对此时的陆执轻拿轻放。
所以他仔细想了想该怎么回答才能让身在易感期里的陆执好受一点,只是还没开口,手机铃声就响了。
“小爸。”池矜献先低头接了个电话。
原斯白在那边刚喊了句“安安”,还没来得及说其他的,便被迫终止了话音。
只听一道明显在哭,很委屈很慌乱的声音突然说:“你都不回答我。”
景离秋就眼睁睁地看着刚才明明已经快好了的陆执,眨眼间又变成了哭得更凶的落水狗,心情简直震惊到无以复加。
他一言难尽地“咦”了声,这次是真被吓跑了,直接跑到了街对面。
头都没回。
“我、你……”池矜献的音色忽而慌了起来,像是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只忙道,“哎呀我不是不回答你,我是接小爸电话。你别哭。”
听着对面的几方动静,电话那边的原斯白终于从些许茫然中回过神来,道:“……安安,你那边怎么了啊?”
这时,戚随亦用含着抹不可置信的语气问道:“谁在哭?陆执?”
原斯白:“啊?”
池绥:“你确定吗?”
戚随亦大声:“就是不确定才震惊啊!”
池绥:“祖宗,你那边儿谁在哭?”
“……”
他们语气激动的恨不得要当场从对面飞过来一睹为快才好。
池矜献头都有点儿晕。
“啊小爸,”他忙说,“我这里有点事,我等……”
“原叔叔。”脆弱的alpha陆执用泣音这样喊了一声,直接打断了电话双方的所有思绪。
原斯白不自觉地应:“哎,小、小执。”
“原叔叔,”陆执哭着说,可怜得让人没办法拒绝,“我想把小池借走几天,可以吗?”
“啊?”原斯白惘然,下意识重复,“几、几天啊。”
陆执沉默,小声商量:“那一天,可以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原斯白终于从惊讶中回过神了。他没问目前的具体情况,只温和地出声道:“好,那你借走吧。”
答应完缓了片刻,原斯白又说:“好好对他哈。”
—
池矜献带陆执回了家——颜悦留给陆执的家。
半个月前陆执搬进宿舍时,池矜献就已经进来这里并且熟悉了。
因此开门开灯什么的,他还算熟门熟路。
“哥你难受吗?”池矜献牵着陆执的手一起往客厅里去。
到了沙发边他让人坐下,自己则打算去烧点水,却被陆执牢牢地握着手不松开。
陆执把人一起拽坐下,垂着脑袋,点头说:“难受。”
池矜献微蹙起眉,轻轻叹了口气,问:“你疼不疼啊?”
陆执便又点头:“疼。”他低哑着嗓音道,“腺.体疼,身体也像要炸掉了……小池,疼。”
提起这个池矜献就气不打一出来,不说心疼了,他先没好气地轻斥:“谁让你打那么多针阻隔剂,你做事情是不是总是不考虑后果?”
“真碰巧了是不是还要进医院?”
“嗯,对不起,”陆执垂着眸子,“我错了。”
他安静了一会儿,说:“你别走,我真的很害怕。”
面对街道的那面玻璃墙上映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外面的行人车子来来往往,他们或走或停或快或慢,入目之处全都是一抹不可多得的色彩。
池矜献上次来的时候,陆执跟他说玻璃质地是比较特殊的,哪怕是在夜晚时分,客厅里亮着灯光,外面的世界也窥探不到他们一分一毫。
池矜献抬手碰了下陆执的额头,方才舒展开的眉头转而又蹙起:“有点烫。”
陆执摇头,说:“易感期都会这样的,腺.体也烫。”
池矜献:“我能帮你吗?或者我可以做什么?”
话落,陆执抬眸了。他几乎是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人,错眼不眨,眼底的情绪一两句话根本描绘不清。
池矜献的心脏微紧,莫名地紧张了起来,连心跳都控制不住地变快,好像下一刻便要冲破胸腔。
“哥……”他喉结轻动,某个热情似火的自己好像即刻便要附体,池矜献眨了下眼,矜持又隐忍地小声问,“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呀?”
二人又互不退让地对视了片刻,陆执率先移开视线,遮住自己眼眸里的所有晦沉。
缓了好大半晌,他才嘴巴轻动,极轻极轻地裸.露妄念:“可以抱抱吗?”
池矜献:“……”
不知道为什么,池矜献突然很想把曾经跟了自己三年的“没出息”称号盖在陆执头上!
“……抱叭。”池矜献张开双臂,说。
话落的瞬间,池矜献便只觉整个人一紧,身上又一重,他被陆执直接抱着按在了沙发上,力道重得根本挣脱不开。
陆执把脸埋在他的颈侧,呼吸平稳且安静。
池矜献双手环上他的后背,任由人抱着。
一时之间倒是谁也没说话。
外面的夜色渐渐深了,陆执兴许是难受得厉害,就着这个姿势抱了人个把小时,池矜献都快困了,也没见他想睡觉。
为了防止自己真睡着,如果那时候陆执难受了那就真的没人安抚了,池矜献想了想,喊了一声:“哥。”
陆执即刻应:“嗯。”
“我们聊聊。”
“好。”陆执动了动脑袋,蹭了下池矜献的脸颊,声音还沙哑着,“你想知道什么。”
“我们之间是有问题的。”
“我知道。”
“我说的如果你不坦诚我就不回头,不是开玩笑。”
“……我知道。”
池矜献动手推开陆执,双手捧住他的脸让他和自己面对面地对视。
“今天是最后一次机会。”
陆执轻眨了下眼睛,半晌才低低地应:“好。”
“做小鹿的时候,是你主动加的我吗?”池矜献坐起来,摆出了正色聊天的架势。
陆执只好跟着坐直身体,闻言点头:“是。”
“什么时候加的?”
“高中开学之前。”
关于具体怎么加上的场景如果说了肯定会有些印象,但池矜献从来不是个追忆往昔的人,哪怕他是当事人之一。
不然他也不会心大的看开那么多事。
因此他只问自己想问的,继续道:“咱们两个小时候明明认识,你既然找到了我,又为什么不说?还要瞒着。”
闻言,陆执沉默不说话,但他已经恢复正常的眼尾,不知为何突然诡异地红了一点。
“不许说谎。”池矜献强硬地开口,势必要逼迫人似的。
陆执便开口说:“你根本就不记得我。”
池矜献微怔,同时心里还不可避免地起了一层沉闷。
他突然有一股直觉——陆执能变成今天这样,他肯定也有责任。
而且这就是他们之间的问题所在,平日里陆执就像一个咬紧牙关怎么撬都撬不开嘴的蚌,有些东西一天不说清楚,那这些东西就永远都不会消失。
时间长了,他们还是会走上老路。
可池矜献想和陆执好好地在一起。
“哥,”池矜献道,第三次问了某个问题,“你恨我吗?”
陆执垂着眼睫,不自觉地去轻轻把玩池矜献的指节,看起来还想和人十指相扣,但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没敢进行下一步。
他沉默着,非常安静,可他本该如浓墨一般的眼睛却越来越红,直到过了不知多久,陆执终于深呼吸一口气,额头缓缓缓缓地抵在了池矜献的肩窝。
他用最旖旎的姿势开口说着最狠的话:“恨。”
“……池矜献,”陆执一字一句地道,“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池矜献睁着眼睛,听着这个早就意料之中的答案,他只觉得一股轻松蔓延进了四肢百骸。
可除此之外他仍旧难受,因为陆执在哭,他此时的肩膀都在微微颤抖,池矜献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肩窝处的衣服湿了。
陆执颤声说:“我明明只是在学校门口等我爸来接我回家,根本没想过要认识你,你却不管不顾地直往我面前冲,还要送我玫瑰。”
“我说了我不要,你非要缠着我……”
“你说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的,我信你了,可是你,”陆执发了狠地捏住池矜献的肩膀,始终没抬起脑袋,他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两人中间,“可是你丢下我!你明明说了喜欢我,又对所有人都一样好。”
“池矜献,”他说,“我真的要恨死你了。”
小时候池矜献明亮的笑容,以及信誓旦旦的承诺,生过病的池矜献早已忘得七七八八,如今被提醒也想不起多少。
可他不知道他将这些记忆都一笔一划深刻清楚地留给了另一个人。
——一个在黑暗里摸索生路的人。
陆执在沉闷的铜墙铁壁里跌跌撞撞怎么都看不见光,只能靠小朋友之间的那点相互信任相信池矜献还会回来。
毕竟“哥哥我喜欢你啊,我忘记谁都不会忘记你”这样的话是他亲口说的。
可后来身边的人,池矜献谁都没有忘记,唯独忘记了陆执!
他将他留在了无穷无尽的沼泽里——数不清多少个日夜,好多年。
“我知道你生病了,我不能怪你什么,”陆执声调哽咽得几乎要不成形,“可话明明是你说的!也是你招惹我的!”
“……我找不到你……没过多久,我也找不到爸爸,他也不要我了。”
短短两月,他失去了最在乎的两个人,并且自此以后再也没有感受过温情。
他不知道他该去哪儿,也不知道他该怎么长大。
更不知道到底要长成什么的人,才是被期望的。
“我都决定放弃你了,可你又突然出现,而且还是以同样的方式,”陆执愤恨出声,声线接近嘶哑,“我说我不喜欢你,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不给人拒绝的机会,随自己开心,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你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拿你毫无办法,还要每天害怕第二天你会不会又突然不见。”
池矜献无意识地紧紧拥住陆执,眼眶通红。
他一遍一遍地喊:“哥。”
“我想在乎你,可我所拥有的一切都告诉我,不可以,”玻璃墙外彻底安静下来了,陆执的声音清晰得让人心惊,“我不知道我爸想让我成为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你喜欢的又是什么样的人——反正应该不是这个样子的陆执。我什么都不敢做,只想让你所喜欢的是一个干净的我。”
“可是……”陆执的音色低下来,像倾诉,更像低喃,“人类的劣性基因总是会遗传的,我变得越发卑劣……就像陆自声一样。”
红绿灯在无人的时候依旧在有规律地变换着,犹如人的心情般,不可能永远都是绿灯直行。
可红灯会给人思考的时间,以及解释的机会,以此可以通过这条路径。
“哥,你对我是不是有误会啊,”池矜献双眼都是泪,故作轻松地哽咽着笑说,“你觉得我像太阳一样,那只是你觉得,但我根本不是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懂的‘真善美’。”
他表明真心一般地说:“陆执,也许最初我对你一见钟情确实只是因为很直白的外在,但时间久了,我喜欢的根本就不仅仅是肤浅的表面,我喜欢的一直就是陆执这个人——而不是他干不干净。”
陆执额头还抵着池矜献,他闻言微怔,片刻后反应过来,眼泪便落得更加汹涌。
他说:“我现在知道了。”
说着,陆执伸手轻缓却不容拒绝地拥住池矜献,在人耳边越发清晰地说:“但在你告诉我说你不是故意忘记我、离开我的时候……我就不再恨你了,我想要你,想拥有你。”
“可后来……我又恨自己,恨自己留不住你,恨自己成为不了你的全部。”
因此他经常被极端拉扯,怎么都做不到平衡。
甚至有好几次都已经踏进了死路。
万幸,他依靠着颜悦教导他的那八年、池矜献陪伴过他的那一年,努力长,努力长,终于是没长成像陆自声那样,心尖上生了一点好人的潜质。
可他始终都在疯子的边缘间徘徊,只能每时每刻如履薄冰般地行走,唯恐脚一重,就会疯得连自己也不认识。
陆执在黑暗里待了好多年,那些年里没有一个人救他,他只能靠着心里的一点光去如数警醒自己。
活着。
去寻找太阳。
终于,迎着阳光生长的千万株玫瑰,在午后将他簇拥在了有颜色的周围。
陆执一遍又一遍地喊:“小池,小池。”
他说:“如果你再走……”
再走了又能怎么样呢,陆执沉默,小声哽咽着祈求:“别再丢下我了……我好疼。”
明明被恨了,还被说了很狠的话,池矜献脸上也都是泪水,但池矜献一点儿也不难受——就算难受也是因为心疼他哥。
他反而开心得笑了出来。
紧接着半句话也没说,池矜献稍退开点身体,在人还反应未及着,他便双手扒住陆执的肩膀将自己送了上去。
当即,柔软的唇瓣和熟悉的气息完美融为一体。
——灯火阑珊的尽头,是他们在热烈地拥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给大家鞠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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