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这句话一出口,陆芸的表情微变。
小岛的主人难道不就是顾勘吗?还是说他们之前了解到的消息一直有误,其实小岛的主人另有其人呢?
陆芸将这些想法藏在心里,表面上平静地笑了笑,道,“她就算解除了重置,也不能离开这个小岛吧。”
“耿子天”道,“这话说的倒是,这个时空的她还在助手手里呢。重置解除之后,他们都会回到这个时空的她那里,然后她就拥有了真正逃跑的机会。但是,我并不认为助手会放了她。”
“的确。”陆芸叹了口气,“助手绝对不会放过古姳的。
她思索了一下,觉得自己目前暂时还不确定这个“耿子天”的想法。对方看起来很好相处,似乎也交代了一切,和之前特地刁难他的样子完全不同。可是,这件事情谁也说不准,万一“耿子天”又在酝酿着什么阴谋,那么毫无防备的她当将会被打的措手不及。
抱着这样的想法,陆芸开口道,“那就让她先解除重制吧。”
“为什么?”“耿子天”对此有些好奇,他以为陆芸会为了留下这个有力的帮手,而决定不救对方,却没想到陆芸想的如此透彻。
还是说陆芸真的是个好人呢?
他的想法在陆芸开口的下一秒全部破碎,只听陆芸微微一笑说道,“反正她也逃不出去,过会儿我们就先把他救出来,只要抱住她离开这片地方,那么助手的仪式也没有办法继续进行。”
“耿子天”发觉事情的走向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但是也意识到这同样有趣,更何况陆芸说的也有道理,于是他道,“那就听你的。”
陆芸点了点头,“我们先去找顾勘的墓碑。等找到了顾勘,接下来的事情就会好办很多。对了,你把真正的“耿子天”怎么样了?”
“耿子天”道,“他还在这具身体里,只是需要有一些时间才能够苏醒。助手给你们下的药药性很猛,所以说我才可以暂时借用他的身体出来和你说话。不过你放心,他没什么大事儿,醒来的时候只会觉得自己睡了漫长的一觉而已。”
“他没事就好。”陆芸松了口气,虽说她对“耿子天”的印象不佳,但是“耿子天”毕竟是和这件事情没有关联的一个人,牵扯进无辜从来都不是她的愿望。
两人打定主意就开始往顾勘的墓碑去了。早上的雾气中湿气比较重,打在陆芸的肩膀上将她的胳膊淋湿了一片。她轻轻地拱了拱鼻子,将胳膊上的水珠拍了下去。感觉一阵阵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也不知道这是因为墓园里阴气比较重,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在路途中,陆芸还想打探一下,便问道,“你认识顾勘吗?我的意思是,不仅仅是知道他是谁,更是和他正面交流过那种。”
眼前披着“耿子天”皮的神秘人明显是一愣,犹豫了一会儿,他道,“我其实并不确认,就像我之前和你说的那样,我并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的存在似乎只有一个意义,除了那以外,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顿了顿又道,“但是我认为我既然会出现在这里,肯定是认识顾勘的。起码我们之间曾经有过一些接触,包括那个助手,也给我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
陆芸颔首,“原来是这样,那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其实和助手和顾勘都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呢?比如……朋友?”
陆芸并没有说的是,她想问的是,也许你就是顾勘本人呢。
“那是必然的。”“耿子天”道,“我和他们之间肯定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只是既然我的目的是不让他复活,那么想必这个关系应该也不会有太好,甚至有可能是敌对的。不过这么推理的话也有一点让我想不明白,如果我并非顾家的人,为何会出现在顾家的祖坟里?”
“万一你是顾家的人呢?”陆芸问,“你就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吗?也许阻止顾勘复活其实是为了顾勘好,就像你说的那样,顾勘即便是复活了,也不是原来的他了,也许……”
她一连提出了好几个假设,问的“耿子天”生生愣住。
“耿子天”沉吟了一会后,道,“你这个想法很有意思。但是我目前来讲觉得是不可能的。其实,觉得顾勘即使复活了也不是原来那个他这个想法也是我自从存在就开始有的,我甚至不知道甚至是假。主要是如果我真的是顾家的人,那么阻止自己的死了的后代复活,岂不是有些太过于残忍了?我更愿意相信我是他们敌对家族的人,虽然我也不确定自己是谁。”
陆芸见他这么说,也没有再提出追问。
“耿子天”现在是一问三不知的状态,也不知道究竟是装的还是真的。
如果是装的话,那么陆芸不得不说自己有些相信了,对方的每一句话都是首尾呼应的,不存在任何对不上的情况。如果不是在这方面特别厉害的话,就是真实的经历。
而且“耿子天”每次进行回答的时候都不需要经过任何考虑,非常果断的可以给出答案。所以说,陆芸认为除非他是提前准备过这套说辞,否则,他说的一切很大有可能是真的。
两人各自心里都藏了点事儿,一路无话,却也都心怀鬼胎。
由“耿子天”这个明白人带路,他们的行动明显快了起来。狼崽在陆芸身边绕来绕去,随时保证自己可以保护到陆芸,确定能够不让“耿子天”伤害到她分毫。虽然“耿子天”暂时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很多事情谁也说不准,就像陆芸在脑内有很多推断一样,傅屿扬也是如此。
他们现在一是不确定“耿子天”的那番针对自己身份的说辞到底是不是真的,二是不确定“耿子天”的目标就像是他说的那样简单。
顾勘的墓碑果然不是一般的地方,被一片小树林包围着。它离助手的小屋很近,但是,却并不是非常好找,显然助手为了把顾勘藏起来方便进行复活,花了不少的时间和精力。
这个地方乍一看你会觉得和小屋的距离相差甚远,但是实际上走起来才会发现,也不过是一条路的距离。
陆芸问,“你怎么知道顾勘是藏在这里的?这个地方可并不好找,如果你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你应该也不知道顾勘的埋葬地方吧。”
“耿子天”摇了摇头,“起初我是不知道的,但这个地方一直对我有一种神秘的牵引。如果不是我的目的是阻止顾勘复活的话,我都快要以为这就是我的墓碑了,而我就是顾勘本人了。所以说找到这个地方对我而言轻而易举。无论我在哪儿,我都依旧可以在不做任何坐标的情况下,凭借那个指引走到这儿。”
他说着,扫了一眼眼前的墓碑,看着上面一干二净的,连一丝灰尘都没有的鲜花和摆设,不禁感慨,“这么多年过去,这里还是和我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差不多。”
“你在这里待了多少年了?你有没有试图通过待在这里的年份推理自己的身份?”陆芸再次发问。
“耿子天”无奈地笑笑,“你的问题还挺多的,但是事实就是像我这种东西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是没有年份的概念的。我在这里的日子是枯燥又重复的,我经常连昨天干了些什么都想不起来,又怎么能做到数日子呢。”
“就完全没有过?”陆芸不太信。
“耿子天”知道自己不满足她的求知欲她就会一直问下去,于是索性坦白,“最开始的时候我也想过要把日期记下来,可是那对我而言未免也太难了。我并不能对这个世界造成任何的影响,除了附体在另外一个人身上的时候。我像鬼,但又并非是鬼,这样的我,该如何统计自己存在的日子呢?我试了很多种办法,但都不能持续足够久的时间,所以……”
他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
这一番话很有道理,陆芸也沉默了。她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变成了这个样子的话会如何活下去。
日复一日,只有一个目的的生存一定非常没有意思。陆芸叹了口气,“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的话。那么我希望这件事情解除之后,你也可以获得解脱。”
“耿子天”倒是看得很开,甚至乐呵呵地道,“你放心,我一定能的,我能够感受到这就是我的执念,只要能够解决这些,我就能摆脱这些厄运和噩梦。”
顾勘的墓碑非常大,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一个小型的墓园。陆芸刚要往前走一步,就被狼崽拽着裤脚,她朝着狼崽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助手居然也到了这里。
好在助手并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他站在墓碑之前。像和一个朋友聊天一样,和顾勘说起了最近的事情。显然,这样纪念顾勘对他而言已经不是第一次。他非常想念顾勘的存在,想念他们过去一起的那些日子。
物是人非,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复活顾勘就能将过去的一切,包括那些折磨着他的回忆一起带回来。
“顾勘,你还好吗,说起来我们已经也有七年没有见了。你的尸体一直被我封存在这里,用特殊的方式保存着,不用担心,再过一会儿,我们就可以重遇了,就在今天的晚上,一切都会不一样。”
“我真的很想你,想念我们在一起的时光,那个时候大家都单纯而又简单,如果不是因为你的那个父亲,也许我们现在仍旧会在一起,彼此陪伴。”
“我知道,我这么做是一种冒险,但是你我的关系是主仆更是兄弟,我绝对不能让你就这么离开。”
“说到底,我就是替你不值,你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却被你那个父亲……算了,不说了。”
助手和顾勘说了一会儿话。陆芸明显感觉到自己身边的“耿子天”似乎也有了一次触动。他在那里站了许久,忽然道,“就在刚刚的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可能真的是顾家人。”
“何出此言呀?”陆芸问道。
“耿子天”欲言又止,“其实……哎。”
陆芸鼓励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说罢,我感觉我能理解你的感受。”
“你真的可以吗?”“耿子天”问道,“在这个世界上孤独一人,寻找自己到底是属于哪里,所追逐的到底是什么,活着的意义究竟在哪里,这些……我的感受,你真的能明白吗?”
陆芸想到自己现在那个npc的身份,又想到自己外面真实的家,想到傅屿扬,和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她将狼崽抱了起来,用包里的布将它脚上的淤泥擦干净,随后平静地道,“我能懂,你相信我,我真的特别能懂。”
“耿子天”盯着她好一会儿,最终长叹了一口气,“其实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些话了。每次他在这里说话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是顾家人,但后来又否定掉,我总觉得他的那些话似乎是在对我说一样。”
陆芸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觉得眼前的神秘人就是顾勘这种想法更加浓烈,“能具体一点吗?这样我比较好给你分析什么的。”
“耿子天”斟酌着措辞,将自己的心态剖析了出来,“我听他说的话也会留下眼泪,偶尔也会感觉非常触动。也许你说得对,我就是顾家的一个人,但是害怕复活的顾勘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顾勘。所以才特地在这里阻止。虽然我觉得这样听起来我有点多管闲事,但是,也不是不能理解吧。”
陆芸眯了眯眼睛,想要问“你不觉得自己很有可能是顾勘吗?”,但是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下去。万一这是这个章节里很重要的一个节点,那么她这么贸然的点破,会不会反而给自己带来无限的麻烦?
她和“耿子天”又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听着助手一声又一声的讲述。陆芸也开始觉得有些感动,助手和顾勘的感情是很难描述的,是同甘共苦对抗顾父的战友,也同样是互相搀扶着一起前进的朋友,在这些的同时,重要但可能也没那么重要的是,助手是顾勘的左膀右臂。
他们就像是古代的开国皇帝和将军,是君臣,亦是友人。
但即便如此,陆芸也依旧不能让顾勘复活。就像是眼前这个“耿子天”,和顾勘的父亲所说过的那样,事实真相也许是非常残酷的。那就是即便顾勘真的复活了,他也不会是原来的那个他了。
助手又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祭拜完毕后,离开了。
“耿子天”在原地站了许久,转头问陆芸,“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陆芸,“你觉得我们现在把顾勘的尸体偷出来?有多大的可能能成功?”
“耿子天”一顿,表情有些愣怔,他喃喃地道,“这不太好吧。”
陆芸道,“你这么磨磨唧唧的,我差点以为是真正的“耿子天”回来了,当初他也是这么说的,不过那个时候我们明显是找错了地方。”
“耿子天”摇了摇头,“这还不是因为你的提议太惊世骇俗了。这可是大事儿,咱们不能这样的。”
陆芸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有自己的想法,“你看,如果我们把顾勘的尸体偷走销毁,岂不是就能百分百的杜绝未来的麻烦?而且,在我的国家,人死后本身就是要火化的,所以我并不认为自己这么做会惹怒顾勘的在天之灵。”
她这么说也有很多冒险的成分,如果“耿子天”真的是顾勘的话,那么她就是当着人正主的面要烧人家的尸体,不可谓不大胆了。
但“耿子天”似乎是真的没有记忆,他竟然认真地跟着分析了起来,“你说的是有道理,但是现在助手就在不远的地方,万一助手发现了我们在这里岂不是一切都前功尽弃?”
陆芸也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准确来说,何止是前功尽弃,说不定到时候连命都得没,但是有些事情你不尝试一下,就永远会觉得后悔。所以陆芸毅然决然的道,“不,我先和我的狼崽商议一下,等我们商量了过后,如果仍旧觉得要这么做的话,你就得听我的。”
她说完,微微眯起了眼睛,“既然你让我帮你,接下来就得按照我的计划和我的方法做事,无论你接受与否。”
陆芸现在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她相信,“耿子天”一定已经知道了狼崽会说话这件事。他每次看狼崽的眼神,都不像是在看一个动物,而像是在看一个活生生的人,并且尊重对方的意见。”
果不其然,“耿子天”的表现非常淡定,他或多或少的从这具身体身上获得了一些记忆,其中就包括狼崽的那一部分。
他理解地点了点头,道,“你去吧,好好聊聊,我当然尊重你的一切选择,只是希望你不要冲动行事。”
陆芸感觉他好说的话的不可思议。她抱着一伙,走到一边,将狼崽放在膝盖上道,“所以呢?你是怎么想的?目前来看,总共就有一种办法和两个途径。第一个途径是销毁“耿子天”的尸体。第二个,是把古姳救出来,只要这两个东西有一个缺失,那么仪式就没有办法进行。顾勘也不会被复活。”
“的确是这样。”傅屿扬面前摆了一个小本子,密密麻麻的写着他的推断,“但是我现在在想一个问题。你觉得这个‘耿子天’会不会就是顾勘本人,只是他自己不记得了呢。”
陆芸摸了摸下巴,悄悄地看了一眼“耿子天”,对方站在灌木丛中半阖者眼睛,看起来十分平静悠闲,“我也有这种猜想,但是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一点,或者说你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傅屿扬点头道,“我有点新的想法。我觉得,你看啊,为什么一直说顾勘复活了之后也不一定是原来的那个他呢?原来的那个他去了哪里呢?这个问题就很让人怀疑。会不会有可能顾勘的身体其实是被什么别的东西占据了呢,或者说人在死后再复活,就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人这一点顾勘早就清楚这,但是又怕自己贪心,所以封住了自己的记忆呢?”
“有可能……”陆芸道,“你这个切入点倒是挺不一样的,我之前没往这个方向想过,你现在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道理。”
“是吧。”傅屿扬继续道,“就算事情不是这样的,他就是顾勘的可能性也相当的大,毕竟能在这么墓园里行走,并且感觉和顾勘有所牵引的人,除了他可能也就没谁了。总之,我认为目前来看,顾勘本人很有可能就站在我们面前。”
陆芸点了点头,“有可能是他并不知道自己是谁,当然也不排除他知道自己是谁,但是却不愿意告诉我们,是故意隐瞒的。毕竟如果他知道的话,也许是担心我们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让助手知道了他的存在。那样助手一定会更加坚定要复活他的想法,说不定就还会真的酿成大祸。”
傅屿扬赞成了她的想法,并且补充道,“没错,这个助手是个非常偏执的人。很多时候别人说的话他都听不进去,并且有一些自己的坚持。就像刚刚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偏执让他必须得满足某种条件才能杀了你的话,你恐怕早就已经……不,也许我们早就反抗了,也就没有机会遇上现在的这个“耿子天”。”
陆芸感觉他们已经摸对了方向,于是便问道,“那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呢?究竟是是救出古姳,还是先去是毁掉顾勘的尸体。”
“我觉得和顾勘有关的东西这是个坑啊。”傅屿扬开口道,“现在你也已经知道你是存在在一个……游戏里嘛。根据我玩游戏这么多年的经验,我觉得它不可能让你这么简单的毁掉顾勘的尸体的,更何况顾勘本人就在你身边,助手又在不远处,既然之前我们做过选择要让古姳复活,说不定我们是走向那一条剧情线了。”
“你的反应到还挺快,这么迅速地就开始用游戏的逻辑和我推理了。”陆芸低着头,踢了一下脚下的石子,表情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傅屿扬笑道,“因为我知道你懂我啊。”
“我懂你?”陆芸抬起头。
“嗯。”傅屿扬的声音里带着温暖的笑意,“你不会误会我的。你……懂我啊,对吧,陆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