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她怎么样?”一个焦急的男子声音。
“她受了伤寒,之前应该被严重冻伤过却没有及时治疗……”陌生的声音,应该是大夫。
“可是刚刚她好像不能讲话!”那声音急躁起来,是范蠡吗?
“这个老夫无能为力,只能等她等醒来再说了。”那大夫的声音渐渐远去。
我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香宝,你醒醒啊”,一个女子似是在我耳边哭泣,“不去吴国了,只要你醒,姐姐一定不会再让你去吴国……”
谁?姐姐?莫离吗?可以不去吴国,可以不去报仇了吗?
黑暗。
“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迷迷糊糊之中,似乎总有一个人在我耳边低低地说着什么,声音似哀伤,似无耐……还包含了太多理不清的感觉……
那个声音?……是范蠡吗?
意识渐渐清晰起来,我却仍是懒懒地躺着不想动弹,不想睁开眼睛,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又是在逃避什么……
“三天了,香宝……醒一下好吗?”又是那个熟悉的男声,我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他便是范蠡了,只是声音分外的憔悴。
“她哑了。”一个冷冰冰的男声突然响起。
是史连,闭着眼我都听能出他的声音,这个家伙的声音倒是精神得很哪!他不是一直都为我保守着秘密吗?为何现在要……
“哑?”范蠡似是一怔,连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起来,“怎么会?”。
“被夷光‘不小心’推进了悬崖,在崖边的树上吊了半个时辰,我见她还没死,便救了她上来。”史连冷冷地道,说到“不小心”的时候刻意加重了语气。什么意思?那个死鱼脸也会为我鸣不平?
“夷光?”范蠡只说了这个两个字便没了声音,我都无已经法想像现在的他是何种的表情了。
再也按捺不住,我微微动了动酸涩的眼皮,缓缓睁开了眼。
第一个印入眼帘的便是范蠡,他眼中布满了血丝,像是几天没有睡好的模样,再偏头,看到的便是史连,他正看着我,嘴角微微扬起一个讥讽的弧度,似乎知道我会醒一般。
“她醒了。”史连微微抬了抬下巴,看着我道。
那一瞬间,我有个错觉,那个史连是故意在我面前将所有的事情告诉范蠡,或许他知道其实我早已经醒了,他只是想激我睁开眼,面对现实。
“香宝……”范蠡回头看我,眼中有着明显的惊喜,随即又恢复了黯然。
我冷冷瞄了一眼史连,仍是沉默。
见我醒了,史连低嗤一声,转身便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我与范蠡,安静得可怕。
“真的是夷光?”半晌,范蠡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可怕。
我微微转头看向他,心里突然有些不甘和刺痛,扬唇,我点头。只是……呵呵,真的是夷光推我入崖那又如何?对于那个爱你已经到无可救药的女子,你能为我做什么?
范蠡看了我半晌,眼中说不清是什么复杂的表情,许久,他忽然伸手将我拥入怀中。
“对不起。”低低地,他开口。
对不起?我无声地咧唇,轻笑,又是对不起吗?只能是对不起吗?
我被他紧紧拥在怀里,紧得我的手臂肩膀微微发疼。
“我……后悔了……”忽然,他开口,轻轻几个字,嘶哑得不能入耳。
我微微怔住,忽然想起那一日在越王大营,我一人孤立无援,被强行冠以西施之名,百口莫辩之际,我怒极反笑,烧了那补过的破衣,对范蠡摞下狠话:“今日所言,你要牢牢记住,他日倘若后悔,再不可用失忆来搪塞!”
现在……他告诉我他后悔了?
虽然不甘,可是我的心竟因他这一句话而温温刺痛,那痛渐渐蔓延开来,弥漫的是满满的苦涩。
“想逃吗?我们逃跑吧,小狐狸……”冷不丁地,他开口,语气竟如往常般轻松,微微带着宠溺。
有那么一瞬间,我快要有种错觉,眼前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范蠡还是那个答应会娶我的范蠡,从来没有失忆,从来没有夷光的出现,我便是香宝,没有穿越时空,不是别人,就是香宝而已,可是……这一切仅仅是错觉。
我微微动了一下,推开他,看着眼前的男子,看着他的眼睛,他是范蠡啊,青史留名的越国大将范蠡!在他的心里,有越国的兴衰,有宏伟的抱负,这样的人……他现在告诉我他要带着我逃跑?更何况……此时还有一个病重的夷光……
范蠡将自己陷入一个两难的绝境,无论进退,都会伤人伤己,无论如何决择,他都可能抱憾终生……
而且……我会跟他一起逃吗?
我会吗?
卫琴生死未卜,我可以丢下他不管吗?
第一次,在这个摇远的战国,我有了要牵挂的人,那个桀骜固执,却又心地善良的孩子……
“吴王到!”
我推开范蠡,正襟危坐,这个麻烦的家伙,他来干什么?还嫌不够乱吗!
仍是那一身碍眼的明黄,我抬头偷觑,心中却仍不住暗暗怀疑,这个家伙是不是知道几百年后黄色是帝王家的专用颜色啊,居然这么偏爱!
“美人如何病得如此严重?”夫差竟然微微蹙眉上前,仿佛我就要驾鹤归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