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卿的难过也让李湛跟着担忧了好几日,每日下学之后都想去见她,可又不知见了之后该说些什么,于是便硬生生的忍着。
这日,他无精打采的回到府中,去向母亲请安时,听见屋子里笑闹声不断。走进去一看,满屋子毛茸茸的小狗,白的、黑的、花的,一个个虎头虎脑的到处乱串。
“这是做什么?”李湛好奇的问道。
王妃宋氏腿上还抱着一只花白的小狗,见他来,请他入座,笑着道:“去年春你父王送我的那只黑虎将军,你还记得么?上个月生了一窝狗崽子,如今都满月啦。”
李湛扶额,他当然记得,还是他娘生辰的时候,父王送的。那时他也想要一只,讨了好几日呢,他父王也不给他,只顾讨好他娘,他为此还生了许久的气,不理父王。不过,他有些嫌弃那只黑虎将军,明明是只母狗,却被他娘取了这么个威风凛凛的名字。这倒没什么,关键是有一次带它去猎场时,竟然被别的狗给挠了一爪子,简直丢尽了睿王府的脸面。
如今,看着这满屋子毛茸茸的小崽子,不愧是它们娘生的,个个憨里憨气的模样。
不过,见小丫鬟们都喜爱极了,撒开了逗弄这些小狗崽。李湛灵机一动,问道:“阿娘,您手上的那只能送给儿子么?”
王妃宋氏抱着的这只最为肥壮,毛色花白,两只眼睛周围一圈黑色,更显可爱。她抱着舍不得撒手,听儿子这样一问,狐疑问道:“你要小狗作甚?”
“儿子觉得它甚是可爱,便想养着。”
王妃才不信他的说辞,她向来了解她儿子,他翘翘尾巴便知要做什么,于是她故意道:“这可不行,这只不能送你,你挑个其他的吧。”
“娘,您就送给儿子吧,我就看上这只了。”
“真看上了?还是想借花献佛啊?”
“......”
什么都瞒不过他火眼金睛的娘亲。
于是,他只好老实道:“阮卿她这几日心情不好,我想送给她逗逗乐子。”
王妃笑出声,就知道是这样。她这儿子开窍起来,一点也不比他父王差,竟晓得讨小姑娘欢心了。她也就不为难他,“即是如此,那我就割爱一回吧,回头我叫人打了笼子送去你院子。”
李湛得了狗,心满意足的走了。一时间,又火急火燎的想快点见她,不知她见到小狗后会是怎样的心情,他觉得既然那些小丫鬟那么喜欢,想必姑娘家都爱这些毛茸茸的动物吧?
翌日,下学后,不顾陈庞楚宵两人在身后喊他,他摆摆手飞快的出了学院。
陆安抱着狗崽子在门口早已经等着了。
李湛跳上马车,对车夫急声吩咐,“快些,去桥塘街。”
……
八月的风,舒适清爽,夕阳余辉洒在院子里的树下,影影绰绰,片片金黄。
阮卿正坐在葡萄架下绣巾帕,忽然听见门外有小狗的叫声,她仔细又听了一会儿,确认就在她家门口,以为是哪家走失的小狗,便起身开门去看。
一个锦袍少年,眉目含笑,长身玉立,怀中还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狗崽,他轻启薄唇,“卿卿…”。
“世子怎的来了?”
阮卿见是李湛,惊讶了一瞬,又盯着他怀中的小狗看了许久,这小动物煞是可爱撩人,唇角不自觉溢出笑意,问道:“这小狗是你的?”
李湛摇头,“是送给你的。”
“我?”
“嗯,喜欢吗?”
喜欢是喜欢,可他为何突然送狗给她呢?虽然他说她们是朋友,可,总是收他的东西,阮卿有些过意不去。
她推却道:“这狗狗看上去就不是凡品,我怎的好意思收您这样贵重的礼物。”
“你太高看它了,它娘亲连黄毛狗都打不过,哪是什么不凡品种。”
这话逗得阮卿噗嗤一笑,她伸手摸摸小狗的头,这小家伙很乖,圆圆的眼睛乌溜溜的看着阮卿,还伸出舌头将她的手舔了一下。阮卿被它舔得手痒,忍不住又笑了。
李湛见她喜欢,便将狗崽子递给她,“你要不要抱抱它?”
小姑娘们对这样的小动物最是没有抵抗力,尽管阮卿觉得不好意思,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她将小狗抱在怀中掂了掂份量,看它身子肥硕,本来以为会比较重,没想到,是毛太长太多,显得肥胖。她问道:“这狗狗多大了?”
“我娘说满月了,可以喂白粥给它,不过,软一些的肉它也可以吃。”
“它叫什么名字呢?”
“还没有名字呢,你给她取名吧,以后它就是你的了。”
阮卿对这小家伙爱不释手,抱在怀中一直逗弄,她想了想,“它看起来圆滚滚的,就叫它汤圆如何?”
李湛忍不住笑了,他媳妇儿果真是个爱吃的。这是只小公狗,不知日后长大了晓得自己叫这么个名字,会不会觉得没面子。
不过,媳妇儿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很捧场,“这个名字好听,正配它。”
小狗嗷呜叫了一声,似在抗议,但它抗议无效,因为接下来俩人都开始不停的叫它小汤圆。
阮卿请他进院子里坐,李湛显得有些激动,这是他第一次来媳妇儿家。
院子很小,南边有一排四间屋子,中间的是堂屋,东边是一排猪圈,养着一头猪和几只鸡,另外还有一群小鸡仔,成群结队的在院中东游西逛。矮墙下种了许多不知名的花草,分别开着红色、黄色的小花,这些绿植被打理的整整齐齐,茂密的葡萄树攀爬在架子上,遮住了半个院子,阴凉一片,确实是个夏天乘凉的好去处。
李湛坐在葡萄架下细细观赏着小院的风景,见身旁有个装满了线头的箩筐,他伸手拿起一条正在绣的巾帕,仔细看着上面绣的花样,问道:“这是你绣的?”
阮卿点点头,随手递了一碗凉茶给他。
“绣得真好,比我平日里用的还好看。”
“世子说笑了,你平日里用的皆是御赐之物,那才是顶顶好的。”
“可我觉得卿卿绣的更好。”
哪里更好了?这算爱屋及乌么?
他一口一个卿卿,语气温柔,还夸得这样直接,阮卿有些脸红。
可李湛确实觉得好,他想,他媳妇儿真能干,不仅花糕做得好吃,绣的花样子也比别人的好看,暗暗感到骄傲。
两人轻轻浅浅的聊着,小狗崽在一旁新奇的乱串,时而跑到他们脚下撒娇,时而追着小鸡仔玩乐,似乎对新家非常满意。
不知不觉,黄昏渐至,外面的陆安咳得嗓子都快哑了,李湛装作没听见,依然赖着不想走。
陆安实在没法子,他家世子爷也不想想,这会儿家家户户都起了炊烟,到做饭的时候了,难道他想赖在这儿蹭晚饭不成?可就算他脸皮够厚,陆安作为下人都觉得丢不起这个人呐。
于是,他硬着头皮上前敲门,喊道:“世子爷,咱们得家去啦。”
李湛觉得他的声音太讨厌了,他难得与媳妇儿单独相处,相谈愉快呢,结果,就被他扫了兴致。
可此时此刻,他也不得不应他,便起身道:“那,我先回去了?”
阮卿也很无奈,再这样坐下去,她不得不开口请他一起吃晚饭了,可她家哪有什么好饭招待呢,他是金娇玉贵的人儿,肯定吃不下她们这些平民百姓的粗茶淡饭。
此时见他告辞,忙不迭的点头,起身相送。
有了小狗牵线,阮卿与李湛两人接下来的日子互动频繁。主要是李湛很频繁,三不五时送来一些东西,今日送些小狗爱吃的豆脯,明日送些小狗爱吃的肉干。有时还写信问小狗的情况,不过阮卿一封也没回,一来她识字不多,更谈不上会写。二来,对于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来说,私下与男子通信,总觉得像私相授受。
有一日,李湛送来了一个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狗牌,用木头做的,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吾乃恶犬”。
阮卿噗嗤一笑,问道:“这是你做的?”
“嗯,我做了好几日呢。”
“可...为何要写这几个字?”
“我想着日后它出门可以带上,万一它长大变凶了,也许会咬人,如果旁人见了这几个字,便会留心避开它。”
阮卿点点头,想得还挺周到,这个主意确实不错。
李湛见她笑得开心,想起了前几日看到的一个笑话,便说道:“我之前在书上见过一个笑话,是这样的,有一人身边卧着一条凶猛的大狗,他问另一人,‘你的狗咬人吗?’,另一人答:‘不会’。于是此人便去逗弄它,可他刚伸出手,便被大狗咬了一口,他气愤的质问:‘你不是说你的狗不咬人吗?’你猜,另一人如何答?”
阮卿来了兴趣,好奇问道:“如何答呢?”
李湛模仿了那人为难的语气,道:“可,此狗并非我的啊。”
阮卿听完一愣,之后捂嘴闷笑,双肩颤抖不已。
李湛还从未见过她笑得如此开怀,笑声清脆悦耳,眉眼弯弯,眸子里星光璀璨。
他看得痴了,心想,媳妇儿笑得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