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这个时候,秦飞飞已经在给景桓做早膳的同时,顺便给自己开?了小灶,这会?儿正自腹中空空。好不容易来了康陵城这繁华的都城,不祭祭五脏庙,实在对不起出宗门这一趟。
她挪到窗口往外瞧,正对面的阿婆身前摆着俩木桶,正掀开?其?中一个木桶的盖子,倾身给个毛头娃娃盛豆花。西?边有家蜜饯果脯铺子,衣着考究的公子拎着一扎纸包,也不知买了什么带给谁吃。
景桓掀起的长眸视线落在她探出窗口的同时,顺着贴身长袍翘起的腰身上,“接下来别称呼我星君,唤我的名字。”
秦飞飞扭转过头来,“为?什么?”
“隐藏身份。”
也是,整个修仙界只玄天?宗设星君称谓,但凡修士,只要听到这声称呼,多半都会?知道景桓是五星君之一。不过直接叫名字好像僭越了些,好歹是主仆,该有主仆的样子。
“小的不敢,要么接下来小的还是称星君主子吧?”
景桓打量她身上新换的茜色长袍,她以为?让她换上这身,还是为?了做仆人?是不敢唤他的名字,还是不愿意?
“啰嗦。”
她什么时候真把他当过主子,主意忒多。
秦飞飞低头撇撇嘴,竟然说她啰嗦。要不是他总提出些奇奇怪怪的要求,做出些莫名其?妙的举动,她需要啰嗦?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刻意压低的声音,“弟子尹添求见。”
景桓指尖微动,房门应声而开?,一身着华服的男子步履从容地跨过门槛,房门当即在他身后阖上。
“尹添拜见瑶光星君。”男子恭敬行玄天?宗门派礼。
“说。”
“是。”尹添飞快将寻香楼内宗门阵法如何在近期被触发,留下疑似魅妖的痕迹,并康陵城失踪人口变多等消息呈报。
之前只听说阵法被触发,没想到还有失踪人口。尹添将失踪人口汇总后总结出“都是精壮青年,且刚刚查明,其?中几名失踪之人,与寻香楼一名叫念蕊的勾栏女?子有瓜葛”。
“附近除了弟子,还有两?位师兄因有任务在身,晚些前来拜见星君。星君有任何吩咐,弟子当仁不让。”
“无须拜见。”景桓瞥一眼立在窗口的秦飞飞,“康陵城有什么好吃的?”
尹添早已辟谷,他来康陵城同样有任务在身,从来没关注过这里?有什么好吃的,没想到瑶光星君不问别的,偏偏问了吃的。他硬着头皮,“听闻城东的红曲米酒酥酪,以及城北的古董羹较有名。”惭愧,连店名都没记住。
秦飞飞一听到康陵城美食,连身子都正了正。红曲米酒酥酪和古董羹,名字就让人感兴趣。
“想不想去?尝尝?”
一直低着头的尹添本以为?瑶光星君问他,正想说“弟子以宗门任务为?重,不想去?。”抬眸就见景桓望着的,是旁边的茜色衣袍男子。一时间心中暗呼“还好还好,还好没接星君的话。”
秦飞飞点头,“想!”必须想去?。
“一会?儿带你去?。”
尹添飞快咽下口水,修士耳聪目明,他早在刚进门就瞧见了角落那张罗汉床。此前听同宗弟子提起,瑶光星君新收了一宠仆,平日里?就宿在瑶光殿。他本还不信,直到亲眼所见。
这不是追踪魅妖王么?怎么把仆人带在身边,还陪着去?寻吃寻喝,也太……尹添觉得有些上头,这就是星君的作?为?么?将宗门任务置于何地?还是说星君有把握带着仆人游山玩水之余把任务也给完成了?
不过,眼前这位前合欢宗的宠仆倒与他想象得不太一样。本来以为?是个妖媚入骨的男妖精,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俊俏明朗的小郎君。
秦飞飞本想说不用,她可以自己去?。然而想想又觉得景桓都这样开?口了,她当着宗门弟子的面拒绝,没准会?让人当场暴走。
“是,多谢星君。”
她话音刚落,景桓双瞳骤凝,周身气息瞬间泛开?冷意,明显到连秦飞飞都能感觉到。
望向那双漆黑幽深,狭长冷淡的丹凤眸,秦飞飞忽然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
绯红爬上脸颊,她咬牙切齿,“多,谢,景,桓……”这货就是故意的,故意在外人面前让她改口。狗得很!
见她如此“聪明懂事”,景桓凝着的双瞳放松,收回?视线对尹添道:“无事了,下去?吧。”
“是!”尹添恍恍惚惚地退出房间。直呼瑶光星君名字啊?他就算在玄天?宗干到死,也不可能获准对瑶光星君直呼其?名吧?不不不!他为?什么要跟个宠仆比这个?尹添直觉受到太大刺激,这会?儿双脚的都是飘的。
从刚才简短的对话里?,秦飞飞隐约猜到,他们今晚要去?的地方应该是寻香楼。念蕊,勾栏女?子,所以,景桓打算带她去?逛窑子?虽然好奇烟花柳巷长什么模样,可她这会?儿是“男儿身”,去?了那种?地方,根本硬不起来!
想到这里?,她只觉得额头上沁出一层冷汗,“星,景桓,晚上去?的地方,不会?是寻香楼吧?”
猜到了?“期待吗?”
期,待,个,大,头,鬼!景桓这是一朝开?荤,放飞自我了吗?没了阳元那会?儿的愤恨呢?平日里?的高冷呢?
“小的可不可以不去??景桓你自己去?就好。”她可不想搂着姑娘假装男人,多变态啊!
景桓再度眉心蹙起,眸色黯淡下来。
秦飞飞心中一咯噔,她又说错话了吗?
“以后在我面前,不用自称小的。”
原来是因为?这个,“好,知道了。”秦飞飞悄悄松一口气。可别让她费心去?猜景桓皱眉头时为?什么不开?心,在这种?事情上,她的脑子不够用的。
与以往任何一次没有不同,想法被否决。而拯救秦飞飞心情的,是一碗红曲米酒酥酪。
景桓带着她来到城东,问了两?个人,才找到那间没有座位,只能外带的酥酪店。
小小的门脸前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候的多半是女?子,大家都冲着那口齿颊润香的酥酪而来。
等候的女?子们本来也以为?只是寻常,没想到会?遇到一身鸦青,一身茜色两?位清隽俊朗的男子。
这是怎样两?个俊俏郎君呢?大约是两?人往那一站,便吸引走所有目光。偏偏茜色郎君眼眸璀然,时不时歪过头去?瞧瞧队伍排到了哪里?,而站在他身后的鸦青色郎君,只垂眸盯着他的后脑勺。
好不容易轮到两?人,秦飞飞要了两?碗红曲米酒酥酪,并“豪气”地抢着买了单。
景桓接过她递过来的薄薄陶碗,这还是他第一次不用自己付账?
秦飞飞捏起小勺,舀一勺红曲米酒酥酪,并带了些酪里?的瓜子仁儿和干果肉碎。还未入口,酒香扑鼻,及至入喉,酥酪酸甜,酒味醇厚,瓜子仁儿脆香,干果肉碎甜韧。好吃!
她满足地眯上眼睛,一招鲜吃遍天?,将某样单品做到极致,可以养活好几代人。红曲米酒酿得带劲,酥酪醇而鲜,当真无敌美味。
见她吃得忘乎所以,景桓这才也尝上一口。烟火凡人造出来的东西?,有时候也挺可人。
想彻底抹平“被迫逛窑”的恐惧,还差城北的古董羹。所谓“古董羹”,与火锅无异,因投料入汤水时发出“咕咚”声而得名。
城北的古董羹店倒是店面很大,足有两?层,且每张桌均以屏风隔断,多少留了些私密空间。
鉴于景桓吃素,她只要了清水做锅底,并点了全素。对她而言,有肉当然最?好,无肉也没关系。
清水入锅前浸入水灵珠,煮沸后便会?将那缕缕灵力浸入食材。
蔬菜、豆腐、菌菇、薯粉之类,即便是素,也可以吃得丰盛琳琅。
火锅现吃现烫,鲜甜自控,酣畅之极。店家特意配了自酿的梅子酒,同刚出锅的滚烫一起,别有一番滋味。
秦飞飞已经很久没有打火锅,以前春节的时候,母亲便会?准备好锅底,母女?俩一起清洗蔬菜,给各种?肉类切片,小家庭吃上一顿。
景桓没有饮酒,秦飞飞时隔许久再吃火锅,心里?头高兴,便独自将酒壶喝了个见底,这会?儿已经脸颊和全身发热。
有的人酒后唱歌,有的人酒后睡觉,秦飞飞一旦酒醉,便不自知地想要倾诉,连带着胆子也变大,且口齿清晰难以分辨是醉是醒。
眼看着景桓几乎没怎么动筷子,秦飞飞“热心”地给他烫好一筷子小火菇,并夹到他的碗里?,一如往常伺候他用膳。
“我的家乡有种?菇,名字叫金针菇,像金色的针一样,细细长长,伞盖只这么大。”她三指比出个小小的空隙,“别名很有意思,你知道叫什么吗?”
她弯着眼眸,含笑等着景桓回?答。
“叫什么?”景桓不动声色地将烫好的小火菇夹入口中。
“你还没猜呢!”好歹动动脑子想一想啊?
“猜不到。”
秦飞飞杏眸飘忽,嘁,一点都不配合。“又叫seeyoutomorrow,是不是很好玩?”她兀自觉得这含义有些恶趣味,嘴角勾起蔫坏的笑。
景桓抬眸望着她,这就醉了?说的什么鸟语?
“什么意思?”
“哈!意思是——明天?见。”
景桓:……
好玩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