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蒋兰舟穿着礼服和封岩共进晚餐,所以两人挑了一家西餐厅吃饭。
高楼大厦,位置临窗,窗内有柔和浪漫的光,窗外的车水马龙随着优雅的小提琴声流动。
服务员送菜单的时候,封岩示意对方将菜单给蒋兰舟。
两个人点餐都很快,毕竟吃什么不是重点。
蒋兰舟还要了杯冰柠檬水,微酸沁香的冰水入口,有点舒服,她先开了话头:“封叔叔,您的秘书和司机怎么没跟来?”
“司机请一天假,秘书是男的。”
拍卖会是需要盛装出席的场合,男秘不太适合陪同。
“噢。”蒋兰舟摸着耳垂,唇边似有浅浅的笑意。
封岩放在桌面的手机,忽然震动一下,屏幕上蹦出一条信息,他看了一眼,没有回。
“赵映晴?”蒋兰舟觉得是她。
封岩静音,锁屏,翻个面儿,回答说:“不是,是我的一个朋友。四年前岩威公司成立之初,他帮过忙的。”
“这样啊。”
赵映晴还挺克制。
餐桌上太过安静,封岩不太会主动找话题,他交握的手,时松时紧,问了很枯燥的问题:“在珍品工作感觉怎么样?”
蒋兰舟抿了一口柠檬水,灯光下,眼泛微光,笑着道:“这问题您好像前不久才问过。”
封岩扯着嘴角淡笑,是问过,还得了个不太好的答案。
蒋兰舟正正经经地回答他:“感觉不错,赵秘书挺照顾我。”
封岩点着头说:“赵映晴很聪明,做她的助理应该还行。”
蒋兰舟声音很轻:“你很了解赵秘书?”
“合作了好几年,她作为秘书职业素养算不错。”
提到赵映晴,封岩中性和偏褒义的词语用了好几个,蒋兰舟没喝柠檬水,她白嫩的手指头绞着桌面上复古红的方巾,歪一下头,言语里有点调侃的笑意:“你们挺熟的嘛。”
服务员上了餐,和一瓶红酒,封岩挥退服务员,亲自开酒倒酒,涓涓细流入高脚杯,像一注笔直的透红冰棱,他低垂眼尾,视线落在红酒上,不徐不疾说:“她是潘夫人资助多年的贫困大学生之一,一毕业就到了珍品,一直待到现在。我跟珍品合作多年,和潘总也有私交,赵映晴在中间参与的项目不计其数,潘总对我交她的底很正常。”
蒋兰舟笑了笑,“潘夫人还挺会培养人才。”
“不,赵映晴是唯一一个来珍品的受资助者。”
蒋兰舟若有所思,随即托腮笑说:“您本应该送赵秘书回去。”
封岩松开第二颗纽扣,露出一点锁骨尖儿,直直地看着蒋兰舟,说:“没关系,工作而已。”
蒋兰舟笑了笑。
封岩思及今天赵映晴在拍卖会上若有所指的行为,猜想蒋兰舟是让蒋文忠绕着弯子帮忙进的珍品,只不过因为当着他的面,所以说是自己投好了简历罢了。
其实这事儿他帮忙更方便。
封岩口气淡淡地问她:“邀请函是老罗给你的?”
“嗯。”
封岩试探着建议:“以后……在珍品有麻烦可以先私下找我。”
蒋兰舟笑得眼睛里有光,一口答应:“好的呀。”
封岩握着红酒瓶,食指轻轻地敲打着瓶身,嘴角微动,嗓音低沉温和:“大学四年,过得怎么样?”
蒋兰舟轻如羽毛拂耳:“过的挺好的。”
灯光柔暖,人的眼神都能出多几许温柔,封岩问她:“怎么没常回来?”
蒋兰舟面色如常,一点都不心虚地回答:“寒暑假都回家,只不过回来的时候,您恰好不在。”
封岩沉默了,她的话说完,脸上还有真诚的浅笑,好像他问得太多余。
蒋兰舟不太饿,一顿饭下来,吃的马马虎虎。
红酒是倒给蒋兰舟的,封岩今天滴酒不沾,他吃个半饱就不太吃了,擦干净嘴角,喝水等她。
简简单单吃完西餐,封岩亲自开车送蒋兰舟回家。
晚上七点半,蒋文忠还没回家,吴阿姨在自己的房里看电视,出来见蒋兰舟没有吩咐,留下茶水和水果,又继续回屋去休息。
封岩昨晚开会到凌晨两点,早上六点多起来跨区出差,下午赶回来参加拍卖会,晚上还充当司机,回到蒋家,在客厅的沙发一坐下,整个人就困了。
蒋兰舟打开电视,随便放了点东西,她上楼洗澡换衣服,下楼的时候,封岩靠在沙发上,仰着脸,睡着了。
她蹬掉鞋子,赤着脚,踮着脚尖,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带着水的脚丫,在地上踩出的脚印子,一直延伸到沙发旁边。
近距离之下,蒋兰舟仔细又小心地打量着封岩的脸。
岁月从不败美人,对相貌好的男人,更是优待,封岩眉眼依旧精致豁然,只是不复当年的少年气,多了一些属于成熟男人的稳重内敛,时时刻刻散发着诱人的荷尔蒙。
蒋兰舟撑在沙发扶手上,弯腰,压制着呼吸声,一点点靠近封岩,她几近于无的微弱鼻息,喷在他鼻梁上,嘴唇几乎要吻上他的唇。
心脏跳动过快,开了冷气的客厅,都挡不住蒋兰舟的手掌要冒冷汗,她咬咬唇,到底是忍住了。
就在她退开不足几寸的时候,封岩顿时睁开惺忪发红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她。
刚睡醒的封岩,嗓音还沙哑着,他声音一沉,狠拧眉头道:“兰舟?”
蒋兰舟眨眨眼,泰然自若地伸手掀开封岩外套的衣角,扯出被他压在大腿下面的背包背带,说:“封叔叔……您坐着我的包了。”
刚回来的时候,蒋兰舟随手将包丢在沙发上。
封岩低头一看,刚没太注意,还真压着了,他赶紧挪开,又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用力地捏了捏眉心,干净的皮肤上,现了一抹殷红。
蒋兰舟拿着包,眼神纯粹地问:“今晚在我家休息吗?我让吴阿姨收拾客房。”
封岩喉咙吞咽了一下,起身冷淡道:“不用了。”
“好的,那您路上小心。”蒋兰舟说完,镇定自如穿上鞋,后背凉飕飕地上楼休息。
封岩走之前发现,客厅的地面上,还有蒋兰舟留下的脚印,一个接一个,像小动物在雪地里小心翼翼踩出来的痕迹。
蒋兰舟参加完拍卖会,照常上班,赵映晴的态度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封岩照常来珍品谈业务,蒋兰舟三天内见了他四次,其中有一天是一起坐车回家的。
这个见面频率,比蒋兰舟上高中的时候还要高。
比她想象中好。
周五上午十点一刻,封岩又来珍品,和潘总在办公室已经谈了一个多小时,赵映晴端茶送水——她送的还是茶,而非咖啡。
蒋兰舟就在座位上,看着赵映晴在老板办公室进进出出,偶尔能在门的角度开得大的时候,窥见封岩认真思考的表情。
或许因为今天是工作日的最后一天,珍品员工们活跃闹腾,茶水间里,时不时有低低的笑声传出来。
午饭时候,员工们结伴离开,也是有说有笑,看起来心情都比平常好。
蒋兰舟在封岩来的时候,吃过几颗坚果,暂时不饿,她也不想和同事一起去吃饭,十二点过了,人还留在办公室里。
赵映晴忙了一上午,饿得厉害,从潘总办公室解脱后,直奔电梯,整一层办公室,也就三两个员工,瞬间安静许多。
封岩终于从办公室出来,潘总左脚甲沟炎发作,就没亲自送他。
蒋兰舟在封岩离开的时候,抬头看了他一眼,封岩带着黄秘书路过她的座位时,并未停顿,径直出去。
不一会儿,潘总从办公室瘸着出来,拿着一份文件,往办公室一扫,离得最近的就是蒋兰舟,便将文件丢给她,说:“封总掉了份文件没拿,你去追一下。”
蒋兰舟接了文件,踩着高跟鞋,嘚嘚嘚追过去。
电梯刚关上门,蒋兰舟抢在最后一秒,扑过去按下按钮。
幸好赶上,电梯门开了。
蒋兰舟在四个人的注视之下,拿着文件走进去,双手递给封岩:“封总,您有份文……”
话没说完,蒋兰舟鞋跟断了,脚一崴,整个人直接倒在封岩怀里,本能地勾住他的脖子。
电梯里,空气简直死寂,珍品的两个员工瞪圆了眼睛,惊讶地捂住嘴巴,岩威封总和珍品来往多少年了,从没一个人敢对他用这种招数,不光是没有效果,压根是不敢用。
黄秘书推了推汗涔涔的鼻梁上的眼镜,蔑视地看了蒋兰舟一眼。
蒋兰舟脚踝隐隐作痛,不太站得住,只好一直勾着封岩的脖子。
封岩有力的双臂,把蒋兰舟的双手,从他身上拿下来,紧紧扶住,几乎捏疼她的骨头,睨她一眼,语气极度冷淡,像是在和陌生人说话:“现在能站好了?”
蒋兰舟心口一抽,指尖微抖,狠狠咬一下唇,忍着疼,站稳了,低头把文件递给封岩,欠身道别,若无其事地退出电梯。
回到座位上,蒋兰舟脱掉鞋子细看,鞋跟上明显的一道人为割痕。
她平常都穿平底鞋上班,到办公室再换高跟鞋,所以高跟鞋一直放在办公室,没想到居然有人割她的鞋跟。
好巧不巧,送文件的时候跑断了。
别说封岩和电梯里的另外两个同事,蒋兰舟自己都不信,她没有图谋不轨。
蒋兰舟想起封岩的语气,眼泪在眼眶打转,气得扔了高跟鞋,又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脏话。
妈的,功亏一篑了。